最後一位騎士
面前的世界似乎被整個放在了顯微鏡下,清晰地展現在了李琦的面前。
往日裡在李琦眼中僅僅是以光點代替的各種元素落在此時的李琦眼中,竟然如一顆顆小小的心臟一般緩緩跳動。
無數小小的元素以雜亂的節奏跳動着,卻又相互呼應,在整體上面看的時候卻突然間又多了一絲協調,彷彿它們天生便應該那個樣子。
李琦眨了眨眼睛,把目光落在其中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個元素之上,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只覺得眼中的元素跳動間慢了一拍,然後他的意識中便是火紅一片。
這是……火元素。
李琦若有所思,展現在他面前的,卻不是他所想像中的光點,而是一枚小小的銘紋。
眼前的這道銘紋,說不上繁複,比較之前刻畫過的月華緋光陣,落在李琦的眼中,竟有些粗劣。
沒有月華緋光陣那麼精細,沒有月華緋光陣那麼完美,沒有月華緋光陣那麼引人注目。
但落在李琦的眼中,卻莫名其妙多了一絲玄妙,天地間的不可捉摸的玄妙。 大音希聲,大巧若拙。
李琦懵懵懂懂,他嘗試以月華緋光陣的基礎去理解面前的這個拙劣的結構,卻是一陣頭暈目眩。
他心頭大急,就像是當年那個看見蟠桃卻吃不到嘴的猴子,他的第六感告訴他,面前的東西無比的重要,甚至要比生命精華更加重要。
這輩子還不知道能不能再次進入這種狀態,如寶山而空手歸,這種事情怎麼可能是李琦的風格。
陡然間,他想到一件事情,不由罵自己太笨。
世間的事情,大多都逃不過一個偷與被偷。
你要想把字寫好,你得先找一位名家的字,一個一個地臨摹,從筆鋒練到字體結構,練到整體結構。
你想把一門學問做好,你得翻遍有關這門學問的書籍,要把這些知識瞭然於胸。
你想打好遊戲,你得去網上看那些遊戲玩得好的玩家的操作,意識,套路。
這些都謂之偷師,而在你把字寫好之後,纔會慢慢創造出屬於你的字體,在你鑽研完所有的典籍之後,纔會高屋建瓴,慢慢產生自己的觀點,在你把遊戲玩精之後,纔會有你自己的套路。
而後這些字體,觀點,套路又會被其他人所學習,這是被偷。
李琦現在的情形就像是第一次想要寫字的頑童,第一次碰這門學科的學者,第一次打開電腦的孩子,對眼前的天地間自行產生的銘紋都不曾有過了解,就想要分析它的構成道理,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精神之海中正是煩亂時候,李琦不敢去精神世界中添亂,他以自己的思想在腦海中臨摹眼前這古拙銘紋。
一遍,兩遍,三遍……
想要成功,堅持只怕是最重要的品質,而李琦最不缺的,就是堅持。
十遍,二十遍,三十遍……
一無所獲。
李琦不爲所動,哪裡有那麼容易就被自己窺得天機,他從來沒有認爲自己是天才,就算能有現在的實力,他也認爲只不過是自己多做了幾遍同樣的事情。
別說面前的古拙銘紋結構簡單,就算是再複雜一些,又能如何。
一百遍,兩百遍,三百遍……
不知刻畫了多少遍,就在這時,一抹不一樣的悸動在他心頭掠過,李琦心中猛地一跳。 抓到你了!
混亂之領。
一向被稱爲罪惡的搖籃,犯罪的滋生地,惡徒的天堂。
這裡匯聚了元素之森絕大部分的人渣,惡徒。
八城之中,只有混亂之領沒有城主府,也唯有混亂之領沒有所謂的秩序。
在這裡,只有拳頭夠大,纔是老大。
但如果除去八大山人這一等級的強者,單以整體實力來看的話,混亂之領又是最強大的那個,無他,因爲混亂之領擺在明面上的五階強者就有三個。
不排除犯了事情想要在混亂之領隱居故而隱藏實力的大佬。
火鴉是三名五階強者之中資格最老的一個,也是最深不可測的一個。
他的勢力遍佈城東,一度有機會徹底統治整個混亂之領,成爲混亂之領的第一個王。
據說他祖籍哈曼城,也不知道爲什麼,連個八大山人都沒有的哈曼城是怎麼出了這麼一個能在混亂之領登頂的男人,哈曼城的城主府居然沒有被掀翻。
要說火鴉,有那二十年前見過他出世模樣的老人回憶說,火鴉老大當初一來混亂之領的時候,是多麼多麼囂張,多麼多麼霸道。
不過有幸見過火鴉的人對這些話總是保持着太多的懷疑,火鴉的實力是五階不假,不然的話也不會在看拳頭說話的混亂之領佔據一席之地,只是說他性格囂張霸道,似乎就有些過了吧?
見過火鴉的人都說火鴉看起來就像是風度翩翩的中年文士,在他手底下呆過的人又說火鴉老大那叫一個豪爽公平,頗有古俠義之風。
很難想象,這樣的人居然也會來到混亂之領這種黑色地帶,有很多人猜測,火鴉老大隻怕是得罪了什麼世家,故此一路逃到了混亂之領,因爲世家迫害而來混亂之領討生活的人也不在少數。
說這些話的人往往要被人嘲笑個遍,除了八大山人,整個元素之森又能有多少五階強者,更何況哈曼城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有什麼世家的實力可以強到逼得一個五階職業者背井離鄉。
不過不管怎麼說,因爲有這些好名聲的存在,混亂之領的三股勢力之中,火鴉的勢力是最講道理的,也是說出來最自豪的,尋常時候也的確很少見到火鴉手下的人欺負別人,就算欺負,那也是衝着其他兩股勢力去的。
故此到火鴉手下討生活的人倒是越來越多,這段日子,有傳言說有死靈一族在元素之森出沒,數目衆多,八城之一的海風城已經被死靈攻下。 鬧得整個混亂之領人心惶惶,他們窮兇極惡是不假,但也不是傻子,這個消息的真假還是能分辨出來的,從城內難得的安生局面就能看出來。
他麼的混亂之領什麼時候也會有一天安生日子了?昨天竟然沒有一股勢力挑起大規模的鬥爭。
這就是一個不正常的信號。
如此大勢之下,這些面黑手黑心黑的三黑青年們便開始琢磨着怎麼傍上城內最大的那三股勢力,火鴉的勢力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這日,火鴉所在的山莊門前又來了一位陌生人。
來人面容滄桑,湛藍色的眼睛如大海一般深邃包容。
他穿着一身騎士鎧甲,帶着光澤黯淡的騎士頭盔,頭盔上面的紅纓都已經禿得只剩下根繩子。
他腰跨着一柄十字大劍,牽着一匹掉了毛的無鞍白馬,卻連行李也捨不得放在那匹白馬之上,背在自己身後,活脫脫一個窮困潦倒的老好人模樣。
就連山莊守門的兩個小子看着他的眼神裡都帶上了一絲笑意。
他來到山莊門前,以右手擊胸,發出一聲鏗鏘聲音,向着門外右邊站着的那個小子說道:“鄙人有事要見你們火鴉老大,還請通報一二。”
話音剛落,便聽左邊那小子猛地笑出聲來:“小衛,我就說嘛,是不是又是這個藉口,你又輸了啊!記得又多了一頓飯!”
右邊那小子,也就是小衛面色陡然陰暗了下來,他狠狠地剜了一眼門口的那人,沒好氣的說道:“通報什麼通報,總用一種藉口有意思麼!我們火鴉不收人了!您另尋他路吧!”
“我以騎士的榮譽起誓,我真的是有事要見你們火鴉老大,還請通報一聲。”那人右拳搭在左胸,輕輕鞠了一躬。
“騎士的榮譽?”小衛像是聽到了什麼了不得的笑話,抱着肚子瘋狂笑道:“混亂之領還有這種東西?我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啊,老傢伙,趁着小爺沒生氣,收起你的小把戲,快滾吧!”
那人面色不變,卻緩緩抽出了腰間的長劍,筆直地豎在自己的眉心:“以正直與英勇起誓,我發誓勇敢地對抗強暴。”
小衛冷笑道:“怎麼?是特地來我火鴉山莊搗亂的?也要看看你的劍有沒有生鏽吧!”
他抽出自己的彎刀,旋轉着向着那人的腦袋割過去:“小爺給過你機會了,你自己不珍惜,可怪不得我了!”
彎刀之上,猛地閃過一道冰藍色的光,寒氣四溢,劈斬過來之際,那周圍的空氣似乎都被這股寒氣凍得“咯吱”作響。
站在左邊的那人只是笑着看着,別看他們兩個年輕,可都是三階職業者,放在其他地方都是天才級別的人物,小衛的實力與他不相上下,對付一個裝神弄鬼的老頭還不是一眨眼的事情。
然而就在他剛剛露出笑容的時候,一道氣急敗壞的聲音從山莊裡面傳了出來,隔得老遠,都能聽見那話語中的惱羞成怒。
“日你個仙人闆闆!歸馬老大,手下留情啊!二十年前老子和你約的時間還沒到呢!你又想怎麼樣啊!”
左邊那人的笑容僵在了臉上,他見鬼一般看着面前的那個老人。
歸馬?他就是那個一直在混亂之領盤桓不肯離去的八大山人之一的歸馬?
額滴個神啊!
他看着那柄被豎至眉心的十字劍在空中劃過一道寒光落下,眼睛一翻,沒有半點猶豫地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