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琦的師兄與赫連月白
也許是連日裡籠罩在哈曼城上空的陰雲散去了一些,街上遇見的人面色多有些許的輕鬆。
對於他們這些註定只能隨波逐流的小人物來說,在這種情況下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祈禱自己遇上一個能夠帶他們走出困境的明主。
哈曼城樹木蔥鬱的街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多了一支長長的隊伍,隊伍領頭的卻是一位坐在輪椅中的少年。
少年溫潤似玉,在他身邊還站着一位清癯老者和一名身背巨弓的壯漢。
街上行人不知道他們是誰,但很明顯,這一行人不是他們能夠惹得起的。
也有不少人顯然認出了那個最前面坐在輪椅上的少年,面帶異色匆匆離去,怕是向着自己的主子彙報去了。
一時間,整個哈曼城幾乎在第一時間都知道了折鶴院集體遷移的消息。
小白的面色有些不好看。
赫連准許他去帶上白家的人,只可惜就連他的父親都不相信赫連的推斷,並且因爲榮家的事情讓小白少摻和折鶴團的事情。
一圈晃下來,竟然沒有一個人願意離開白家,或許也有明眼人,只可惜礙於家主的面子,沒有一個有膽子跟過來。
莫名地,他有些想念死在巨龍迷宮着的小叔白無常了,如果是他在的話,只怕在白家的宗祠面前都敢給家主甩臉子看吧。
小白正胡思亂想着,陡然發現隊伍停了下來,他心頭一驚,連忙擠到前面,原以爲是哈曼城世家中人有人得到消息攔路,走近了一看,才發現是虛驚一場。
攔在前面的五個人那打扮一看就是普通的傭兵,不知怎麼的,小白看着竟然有些眼熟。
他思前想後,陡然間一個愣神,恍然大悟。
那五人當中,有兩名傭兵揹着重重的塔盾,還有一名土法師,一個蒙面的刺客,最後一位是一名身材火辣的性感女弓箭手。
除了那個女弓箭手不認識之外,其他那四個人不是當初折鶴團在學院大比的時候遇到的那支野火團小隊麼?
好像是第七小隊還是第幾小隊來着,他們怎麼到這裡來了?
小白一邊想着,一邊朝着那邊擠過去。
愛蓮娜打量着面前的這個虛弱無比的少年,目光中有些好奇,但沒有殺意。
她一向認爲自己是一個恩怨分明的人,殺了中年劍士他們的人是李琦,不是面前這個坐在輪椅上的年輕人,哪怕他是李琦的師兄。
她不會朝着這個人出手,世界上已經少了很多有原則的事情,多了很多沒有原則的人,也許她的原則在她把自己給了隊長那個該死的弟弟里爾的時候,就已經所剩無幾。
也許她剩下來少得可憐的原則只會惹人發笑,但她將會用畢生來守護這些原則。
那日,當她在城外被亡靈生物逼回哈曼城之後,昏迷在了城外不遠處。
本已經心如死灰的她卻陡然間遇到了同是野火團的第七小隊,於是乎,她便被救了下來。
在這裡,她在隊長死後第一次感受到了家的溫暖,時時刻刻被仇恨灼燒着的心竟然得到了片刻的安寧。
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男人看着她的眼中到底帶沒帶有慾望,她自然能夠一眼看得出來,但讓她非常驚訝的是,第七小隊裡面的這些人,竟然對她真的沒有非分之想。 就算有的話,也僅僅是淡淡的喜歡。
只是剎那間,她便喜歡上了這個小隊,直到前幾天,當她得知那個讓整個哈曼城爲之震驚的消息之時,整個人的恨意才終於放下。
歷經的屈辱與折磨似乎隨着那些淚水流淌乾淨,愛蓮娜再也不會是之前那個愛蓮娜,卻也不會繼續向着地獄的方向越走越遠。
她就像是涅槃新生。
李琦的死讓她有些驚訝,卻也在意料之中,在那種能鋪滿天際的攻擊之下,愛蓮娜不認爲他能夠逃脫的了,也許這個世界上能夠有人和那個神秘人相抗衡,但絕對不會是李琦。
她在心中對那個神秘人充滿了感激,有鬱結盡去的歡喜,有重獲新生的輕鬆。
直到今天,當她得知第七小隊竟然與折鶴團有舊的時候,第一反應便是緊繃着身體不可置信,但旋即而來的便是輕鬆。
是啊,李琦已經死了,自己又不是那不講理的人,還需要那麼糾結一個名頭做什麼。
於是她便隨着第七小隊急匆匆地趕到了這裡。
正想着,卻聽耳邊土法師略帶一絲緊張問道:“當初有幸得赫連團長賞識,曾許諾我等,若撐不下去,便來折鶴團,折鶴團會爲我們留一個位置,卻不知此話如今還當不當真?”
赫連怔怔地看着面前衆人,直看得他們的心都懸了起來,陡然笑道:“我赫連說過的話,自然當真。”
土法師提到嗓子眼的心陡然落了下來,喜笑顏開,只管朝着赫連拱手致謝,喉嚨哽咽着,卻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有些好奇。”等到土法師逐漸恢復了正常,赫連問道:“外人現在都看我們像是傻子一般,你們爲什麼要選在這個時候投奔我們?”
“其他人我不知道他們怎麼想的,但在我的印象裡面,赫連團長必定不會是一個蠢人。”土法師眼神清澈。
“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讓赫連月白匆匆離去,那都不是我們一個小小的野火團小隊能夠抵抗得了的,我們相信你的判斷。”
“雖然聽起來有些矯情,不過我還是要說一句。”赫連笑道:“聽起來真的很舒服啊。”
“赫連團長說笑了。”土法師連忙推辭。
“叫我赫連就好了。”赫連眼神迷茫着,似在眺望着遠方,過了一會,回過神來,問土法師道:“我記得,當初我們贏你們的時候,好像是因爲一個輕靈術?” 土法師一怔,旋即想起來赫連說的是當初的那場學院大比,記憶略微有些模糊了,不過他還是點了點頭:“是的。”
“輕靈術啊……”赫連喃喃自語,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輕輕笑了一聲,衝着兩邊吩咐道:“繼續走吧。”
“且慢!”
赫連話音剛落,便聽見前面又傳來一道清朗的話語聲。
好不容易擠到赫連身後的小白又是一楞,他看向說話人的地方,心裡想着,莫不是又是什麼熟人?今天難不成還是什麼好日子不成?
赫連擡頭看去,也不說話,等來人到了面前才細細打量起來。
那行人林林總總差不多有三十幾個人,大多數都是垂垂老矣,僅僅只有方纔出聲的那人是個中年人的模樣。
那人倒也好認,生得肥壯,穿着一身薄衫,敞開一個大肚皮,腰間纏着長長的腰帶,臉上總是帶着笑,就像是一尊彌勒佛。
在他身邊,還站着一位白鞋白襪,白褲白衣白麪具的白色怪人,那怪人雪白的面具之上,還有一隻半透明的綠色果凍一般的碩大鼻子。
赫連眉頭微不可查地一皺,旋即又舒展開來,露出那招牌性的禮節笑容:“你們是誰?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我可不認識你們吧?”
“我們模樣特異,赫連團長自然是沒有見過我們的,不然的話,只怕這個時候已經要對我們喊打喊殺了。”那胖子笑道:“我們本身的名字估計沒人會知道,不過世人叫我們的綽號赫連團長應該瞭解。”
“哦?”赫連眼睛微微眯了起來,狹長如刀鋒一般剜過胖子和他身後的一行老人,陡然輕笑道:“那就讓我來猜猜?”
“你身後這個古冠老人手指骨節粗大,看樣子掌上功夫不弱,二十年前,哈曼城曾經抓過一位名叫牙爪的前輩,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好似就是這個特徵。”
“左後方那位樣貌老實,彎着腰馱着背的小老頭,三十年前,哈曼城有一樁小家族的滅門慘案似乎就是你做的?”
赫連一臉點了五六個人,總結說道:“這些前輩不論修爲,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好手,看似風馬牛不相及,不過我怎麼記得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
“聽說前段時間桐林街住進了兩位新人,還是主動要求進去的,如果我沒有料錯的話,應該就是面前兩位吧?鬼面佛匪?佛面?鬼面?” 一旁剛剛加入隊伍的土法師陡然色變,面前這些人竟然是從桐林街出來的!
他不動神色地把自己的法杖捏在了手中。
胖子陡然大笑道:“果然不愧是李琦的師兄啊!”
赫連面色一變,笑眯眯地問道:“李琦的師兄?看樣子幾位和我那李師弟也有淵源?”
“淵源?淵源大着呢!”胖子拍着自己的肚皮,大言不慚:“我和李琦可都是經歷過生死的好兄弟!”
一旁的白色怪人鼻子在面具上蹦了蹦,心虛地轉過頭去,經歷過生死?明明是我們追殺李琦要追殺到死吧……要不是胖子信誓旦旦說李琦必死,他們能來這裡靠一尊大樹,他纔不會冒着這個風險過來。
赫連腦子裡面飛速轉動,嘴上卻說道:“李師弟的朋友?不知你們找我們又是什麼事情?”
“也不算大事。”胖子轉了轉眼珠:“只是想跟你們一起走而已,留下來等死可不是我胖爺的風格。”
“想要和我們一起走?”赫連眼睛一挑:“聽說你們得罪過不少的世家?加上你身後的那些人,可都是大麻煩啊。” “胖爺也沒聽說過,堂堂赫連會是怕那些世家的人啊。”胖子反脣相譏。
兩人對視片刻,赫連陡然一笑:“歡迎加入。”
胖子咧開大嘴,笑道:“果然不愧是赫連月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