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琦與火鴉之間突入起來的變故讓場上的局勢變得更加詭秘起來。
場內有大半眼光盯在他們兩個身上,另外一小半盯在了黃葉身上。
歸馬看着李琦與火鴉,眉毛輕輕挑動了一下,心頭暗歎了一口氣。
“我說,你們敘舊敘得怎麼樣啊,沒敘完的話,不如回混亂之領慢慢敘啊?”過了半晌,見兩人還是沒有動靜,司馬賊偷偷瞟了一眼黃葉的表情,在一邊陰陽怪氣地說道。
衆人頓時對司馬賊怒目而視,通過剛纔兩人之間的談話,猜也能把事情猜個大概,司馬賊如此做法相當於赤裸裸地揭人傷疤。
這種事情不是沒有人做過,只是沒有人敢這麼正大光明在這麼多人面前做過。
自己做起來是一回事,在現在這個時候表達自己的厭惡又是另外一回事,誰都希望自己的形象在別人眼裡是好的。
司馬賊嗤笑了一聲,看都不看這些眼神一眼,繼續說道:“怎麼,難不成我說錯了?這個時候可不是給你們處理這些兒女情長的時候。” 就在這時,黃葉揮了揮手,止住他接下來要說的話:“好了,怎麼可以對火鴉大人如此無禮。”
他將目光轉向李琦,逐漸變冷:“聽說你就是李琦?”
李琦背對着他跪在火鴉的面前,理都沒理他。
黃葉面色更加寒洌,他也不以爲意,只是冷笑着說道:“聽說就是你殺了維京?”
李琦依舊動都不動。
“大人問你話呢,怎麼,耳朵聾了?剛纔氣勢不是挺足的麼,現在怎麼成了悶嘴的葫蘆了?”司馬賊陰陽怪氣地說道。
又是片刻的寂靜,就在司馬賊等得有些不耐煩,又要說話的時候,一道冷冷的聲音傳了過來。
“誰是維京?”
突然的問話讓司馬賊一時沒反應過來,李琦慢慢爬起來,直起身子,停止了腰板,轉過臉來,看着他,一字一頓認真問道:“誰是維京?”
“笑話,是你殺了他,你不知道他是誰?”司馬賊咧開嘴,那三角腦袋上面,綠豆大小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我不知道誰是維京,我只知道,如果不是你們紅葉城來人要殺我,一切都不可能是現在這個樣子,師兄也不可能死!”李琦語氣之中沒有一絲一毫的欺負,就像是在說一件與自己毫無關聯的事情。
跪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火鴉擡起頭,看了李琦一眼。
“也罷,既然你這麼說了,我今天就讓你死個明白。”司馬賊咂了咂嘴,說道:“不知道你記不記得有一個矮人死在你的手下?他應該是使一柄長刀,在三階職業者裡面,實力算是不凡的了,他的絕招一招是化龍的金波,一招是重逾泰山的金色絲線……”
“那矮人還有一頭亂糟糟的大鬍子?”李琦接着他的話說道。
司馬賊一愣,旋即笑道:“沒錯,看樣子你認識他,這就好辦了。”
“我的確是見過他。”李琦看着司馬賊那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冷笑着說道:“我也的確殺了他,那又怎麼樣。”
“那又怎麼樣?”司馬賊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轉頭在場內轉了一圈,用更大的聲音嘲諷着笑道:“他說那又怎麼樣?”
圍觀的人中沒有一個人敢笑,三千落雪盾劍士與四千精靈無不是緊張地看着他們。
亞托克斯“呸”一口唾沫吐到了地上,厭惡地看着司馬賊:“我不喜歡這個胖子,真想一口吃了他。”
司馬賊笑完一圈,最終轉過來臉看着李琦,依舊是笑眯眯的,只是帶了些陰冷:“也不怎麼樣,就是得罪了我紅葉城,請你去死罷了。”
“笑話,殺人者,人衡殺之,他要殺我,難不成,我還只能站在那裡給他殺不成?”李琦看着司馬賊,勾起嘴角,諷刺地說道。
“如果你這麼想的話,我只能告訴你。”司馬賊走到他的面前,努力把那三角形的腦袋探到李琦的耳邊,就像是王八探出了那顆頭。
“你想的沒錯,你還真就只能站在那裡給他殺。”司馬賊眯着眼睛,輕聲說道。
“恕我直言,這一點,適合你,我還真就做不到。”李琦臉上的笑容慢慢收斂,厭惡地退開兩步。
“所以說啊,我現在是五階修爲,你卻已經要死了。”司馬賊看似好心地提醒道:“還有什麼遺言的,趕緊交代了吧。”
李琦抿着嘴,一言不發,眼中閃爍的光芒卻越來越堅定了起來,陡然間,他突然笑了起來,笑得異常地開心,他突然擡頭,問道:“仗勢欺人?”
司馬賊嘴角抽搐了兩下,輕輕勾起,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直到最後,他咧開嘴,就像是張開了血盆大口一般,肆意地笑了起來。
土道之上,百米的大坑旁邊,只剩下他那瘋狂肆意的笑容。
然後,他擡起手,衝着李琦豎了個大拇指,淡淡地說道:“沒錯,就是仗勢欺人!”
囂張若斯!
雪玉與格林的面色幾乎在同時漲得鐵青,三千落雪盾劍士手中長劍齊齊指向司馬賊,兩千張長弓上弦,一千多法杖亮起明滅不一的光芒,卻被他們生生剋制了下來。
因爲那邊李琦背對着他們衝着他們豎起了手。
出乎司馬賊的意料,李琦臉上卻沒有尋常人面對這種挑釁與侮辱所表現出來的憤怒,只有冷笑,淡淡的冷笑。
他臉上笑着,只是心中對李琦的殺意不增反減,如果說,之前還只是爲了維京那件事情想要討好黃葉而殺了他,現在卻是因爲自己心頭那抹揮之不去的陰霾。
他從李琦身上,嗅到了與自己有些相似的味道,沒來由的,他便有一種感覺,如果今天不殺了李琦的話,那麼眼前這個少年的成長會遠遠超出所有人的預料。
李琦臉上冷笑,心底卻逐漸沉了下去。 司馬賊看似蠻橫無理的做法與話語,其實只爲了做給一個人看。
場中數萬人,僅僅也只有那一位能讓他如此作態。
如果歸馬還沒有老眼昏花的話,自然能夠看出來司馬賊如此作態的原因。
仗勢欺人,仗的是誰的勢?
數萬人中,也只有兩位可以做那股勢。
在黃葉在場的情況下,司馬賊如果沒有得到暗示,敢這麼囂張?
這麼肆無忌憚,就差沒有把話語歸馬挑明瞭。
李琦是我黃葉的仇人,今天我必殺他不可,誰來也沒用。
這是黃葉不想與歸馬發生衝突的提醒,同樣,也是對李琦殺意毫不掩飾的真切流露。
就算李琦現在看出來了,那又能怎麼樣?
他還能與黃葉過過招不成?
只怕把那站在自己身後的一萬人加起來,都不是黃葉的對手吧。
直到現在,歸馬也沒有說一句話,李琦的心自然便開始變冷。
如果歸馬要做那木頭人,視而不見,聽而不覺,自己也只有等死一途。
即便自己讓自己身後站着的那萬人遏制住了心頭的怒火沒有行動,那也只是把自己的死期稍稍拖延了些許,順便救下了他們的命,不讓黃葉的怒火牽扯到他們而已。
李琦知道黃葉爲什麼一定要殺他,如果說在自己與黃葉碰面之前,還僅僅只是自己殺了紅葉城的人這麼簡單,仍有還轉的餘地。
那麼在司馬賊出現之後,這件事情就已經上升到了自己與整個紅葉城的對立,當司馬賊試圖殺了自己失敗之後,那便是自己與黃葉之間的正面對決。
自己現在就像是站在黃葉的面前,用手在狠狠地扇着黃葉的臉面,黃葉怎麼可能不殺自己。
就像是萬獸之王受到了一隻螞蟻的挑釁,如果它還能容忍這隻螞蟻的存在,那麼萬獸之王的這個名號遲早名不副實。
逐漸想通了這些,李琦的心卻慢慢平靜下來。
如果在他全盛的時候,遇到了司馬賊,他依舊會拼命也要逃出生天,就像今天在他傷勢還沒有好的時候遇到了慕青,拼死也要求得那一線生機。
不僅僅是爲了自己,更是爲了那些爲了保護自己而把他們的命堆疊在了自己身上的那些人。 自己要對得起他們那沉甸甸的命與情。
只是可惜,讓他在傷勢未好的時候遇到了比司馬賊更加強大,不知道強大了多少倍的黃葉。
李琦就連逃跑的念頭都被他掐去,與上次遇到殘旗不同的是,殘旗對自己並沒有殺心,也許還因爲雨初晴的關係,給自己留了一線生機。
所以常師兄拼命,所以自己能夠跑掉。
而這次,黃葉的所有殺機,明顯是對着自己一個人來的,就算落雪盾劍士都死光了,就算精靈一族滅亡了,只怕黃葉也會對自己緊追不捨。
除非那位牽着白馬的能夠出手。
可惜,最後的這絲生的希望,也隨着那位的沉默而被掐滅。
橫豎都是十死無生的境地,何必還讓那些無辜的人們爲了自己送了命呢。
都是命,自己的命,值不了那麼多。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貪婪地,最後吸了一口這個世界上面滿是刺鼻血腥味的空氣,然後他睜開了眼睛。
“你還不夠資格,有什麼話,讓黃葉來和我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