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感受到了生命的重量跟活着沉重的,不光光只有王霞落,還有着李般若跟阿濱兩人,但是等到濃濃的烏雲被狂風所吹散的時候,他們釋然了。
周亦兒還需要治療,只不過手術費用早已經沒有了起初那般的高昂,剩下的是恢復期,還需要這個小丫頭再奮鬥一段日子,不過距離她能夠像是窗外的鳥兒一般飛翔的日子,已經指日可待了。
得到了這天大的喜訊,李般若跟阿濱也終於可以放下心中的壓着他們喘不過氣的石頭,可以稍稍合一閤眼,並沒有進行太多的逗留,畢竟現在的周亦兒所需要的是靜養,這個兩人雖然不說立下汗馬功勞,至少參與了這麼一場救贖。
臨行時,王霞落紅着臉要了阿濱的手機號,阿濱老實巴交的給了王霞落,並沒有問爲什麼,王霞落就滿臉通紅的跑開,很難想象這是一個三十歲的女人,更像是熱戀之中的少女,倒是李般若一副你懂得的表情,一把摟住阿濱說道:“平日裡傻里傻氣的,想不到你小子還有這麼一手,說說我沒來的那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只是跟她聊了一會天。”阿濱撓了撓腦袋說道。
“只是聊了一會天?”李般若露出那有些賤賤的笑容,不過這廝也沒有執意爲難阿濱,看已經快到了流浪者開業的點,帶着阿濱風風火火的離開,雖然這已經夠驚心動魄了,但是就算是他們剛剛經歷完生死劫,該怎麼面對生活,還是怎麼面對,你哭生活不會你笑。
在路上,李般若給周肖虎打了一通電話,說錢的事可以緩一緩,不需要那麼拼命,面對周肖虎不停的道謝,特別不喜歡兒女情長的李般若直截了當的掛掉了電話,雖然這二十萬是自己多年的積蓄,但是對李般若來說,錢這東西,跟生命的重量所比起來,實在太過輕微了,雖然這個社會無數人爲了這醜陋而美麗的鈔票成了屍骨,但是有那麼一個道理,那就是錢沒有了可以再賺,但是人沒了,就真的沒了。
心情大好的李般若一路上哼哼着小曲,阿濱只是看着沿途的風景,臉上露着淡淡的笑容,也許這是對於那個孩子的救贖,但是對於阿濱來說,這更像是對自己的救贖,雖然各位各位廉價了點。
回到燈紅酒綠迷人醉的流浪者。
流浪者跟血液科鮮明的反差,讓人一時恍惚,甚至分不清什麼是現實,不過有那麼一點可以讓人肯定,那麼就是越發覺得這個地方的無法直視。
李般若問阿濱喝不喝酒?阿濱搖了搖頭,見阿濱眼中佈滿的血絲,李般若放過了阿濱,而是跟老四老五開起一張小桌,開始大喝特喝起來,似乎這廝就是一個精力旺盛的公雞,根本不需要睡眠這可有可無的東西。
阿濱有些熬不住的上了樓,衝了一個涼水澡,洗漱一陣回到自己小小的房間,躺在小鋼絲牀上,聽着樓下流浪者的特色,阿濱慢慢閉上了眼,似是得到了救贖一般,這一夜,他沒有再做那個讓他陷入深淵的噩夢。
手機傳來了震動,阿濱睜開眼,即便是幾夜沒有好好睡上一覺,他也不會睡的多麼死,也許是養成了一種習慣,就好似時時刻刻在警惕着什麼。
來電的是一個未知號碼,此刻正好清晨六點,外面都還是有些灰濛濛的天,阿濱猶豫片刻,還是接通了這麼一通電話。
電話對面傳來一個女人的哭泣聲,還沒有等阿濱發問,對面的傳來那哽咽聲:“她還是走了。”
阿濱一時打了一個激靈,直接掛掉了電話,猛的一個鯉魚打挺起身,飛快的穿上衣服衝下了樓。
那是王霞落的聲音,至於王霞落所說的人是誰,他心中已經有了答案,但是他不願意承認那個答案,他寧願相信這是一個多麼不切合實際的玩笑。
大醉的李般若躺在酒瓶之中,似是昨晚喝的無比的盡興,阿濱使勁搖晃醒李般若,完全算的上粗暴,李般若睜開眼,一臉的不快,但是等他聽到阿濱所說的第一句話後,放佛立馬清醒了一般,拉起阿濱就往醫院裡奔去。
天還沒有亮,此刻往往是這個城市最清靜最清靜的時候,而兩人的心卻無比無比的忐忑,是那麼的搖搖欲墜,又或者突然發生的,太過太過的讓人措手不及,一時的悲傷瀰漫。
一路無語,李般若前腳停下車,阿濱後腳就直奔上了血液科,在監護室門口看到了讓他不敢往前走的一幕,坐在地上泣不成聲的周肖虎,捂嘴痛哭的王霞落。
這似乎不是一個玩笑,從始至終也不是一個玩笑,阿濱呆呆的站在原地,儘管他的手攥的那麼那麼的緊,卻仍然攥不住那流逝的東西。
王霞落看向阿濱,眼神格外格外的無助,就像是一瞬間丟失了所有玩具的孩子。
阿濱走向她,慢慢擁住這個痛苦萬分的女人,或許這就是這個世界上最悲情最悲情的事情,先是讓人看到了無窮無盡的絕望,然後又是看到了奇蹟一般的希望,等人心慢慢放下時,然後突然之間摔了一個粉碎,讓人徹徹底底斷了所有所有的念想。
很殘酷很殘酷,殘酷到讓人不敢直視的這一切,還是就這麼硬生生的出現在了所有人的面前,沒有一絲一毫的餘地可言,更沒有那所謂的人情味。
李般若同樣呆呆的站在原地,這個看似沒心沒肺的痞子深深低下了頭,用那無比無比顫抖的手掏出煙盒,卻因爲手過於顫抖的原因,怎麼都彈不出來一根菸,等他彈出一根菸的時候,煙盒都快被他揉爛,放到嘴邊,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這麼一根菸點燃,吸了一口卻嗆的不停咳咳着,他慢慢蹲下,大口大口吸着這麼一根菸。
“不是說已經脫離危險期了嗎?”李般若起身,大步走向王霞落,雙眼通紅的說道。
王霞落捂着嘴,哭成了淚人,似乎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一個問題。
阿濱衝格外激動的李般若搖了搖頭說道:“生和死的事情,不要去說什麼對和錯。”
李般若咬了咬牙猛的一拳打在潔白的牆壁上,發出一聲悶響,牆壁上沾染上了血跡,那是觸目驚心的紅。
“我師傅常說善惡有因果,雖然說好人未必有好報,但怎麼到了這個社會,怎麼就不靈驗了呢?”阿濱呆呆的看着病房之中被白布所遮掩住小小的身軀,在那個身軀旁,還有着他所買的那個大熊,一時腦中浮現出了那個天真無邪的笑容,一時心如同刀絞一般的疼痛,讓阿濱怎麼都做不到釋然。
走廊之中,傳來男人嗚嗚哭聲,格外格外的壓抑,阿濱慢慢握緊王霞落的肩膀,他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這個悲痛萬分的男人,似乎無論說出什麼話都有些站着說話不腰疼的意思,畢竟天底下,估摸着再也沒有這般悲傷的事情了。
“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阿濱深深嘆了一口氣,感覺心再次被劃出了一道傷口,一道無法癒合的傷口。
李般若慢慢收起拳頭,擦了擦拳頭上的血跡,揚起頭,或許想要保證着那些東西不要輕易散落,他大口大口吸着煙,就好似一個癮君子一般。以錢賭命,當然值得一搏,以命賭命,是絕境中無奈的選擇,必須一搏,別無選擇。但是即便是抱着這種嘗試,還是輸了,他很煩躁,異常的煩躁。
“周肖虎,堅強一點,要哭也得像是老爺們一般哭的轟轟烈烈。”李般若仰着頭說着。
果真,周肖虎的痛哭聲更加更加的強烈着,這是一種讓人壓抑無法喘息的聲音,瀰漫入每個人的心。
這個世界上最殘酷的事情是什麼?也許就是在發生了最殘酷的事情過後,仍然需要再次擡起頭,面對這如同被榨乾的生活,這個世界,這個社會,不會給予任何憐憫,無論是揹負着怎樣的故事。
正因爲沒有人在乎喜與悲,所以需要笑着面對那茫然的一切,不是嗎?
“血液科可以給你看到人性,真真正正的人性,就因爲它需要你和你愛的人全力拼搏爲了活的希望,但是最後可能人財兩空,什麼都沒有,可能騎虎難下,受盡折磨,這就是命,雖然很虛無縹緲,可是當你見過兩個一樣的病人做一樣的移植,一個門診隨訪和正常人一樣,一個病房**,命不久矣。命,都是命。”王霞落喃喃着,也許是因爲她所揹負着一切太過太過沉重了,她累了,徹底的累了,在血液科,她得到了活着的含義,但是同樣得到了死的沉重,她清楚的明白,她手上所承載着是什麼,那不光光是一條生命,而是整整一個家庭命運。
阿濱看着似是有些走火入魔的王霞落,他能夠想象到她是多麼的絕望,他突然覺得,或許最可怕的不是生病,而是這“治”的過程。
“但是我什麼都做不了,什麼都做不了,我只能看着她在疼痛之中離開人世。”她哽咽着,格外格外的無力,她用光了所有,只想要從這個絕望之中掙脫,最後還是深陷其中。
阿濱抱着這個近似瘋狂一般的可悲女人,這是一個揹負了作爲一個常人不該揹負東西的女人,但是這個世界上,總得有人揹負這些,也就是這麼一小撮人,是英雄,是真正的英雄。
“萬劫不復唯心永恆。”阿濱在她耳邊喃喃着,他能夠給予她的也只有這些,他也只有這些。
天暗了下來,烏雲密佈,暗雷滾滾,一場大雨傾盆而下,整個城市得到了洗濯,但是有人最重要的東西,卻在這天的洗濯之中,消逝了。
離開時,阿濱再次轉過頭,看了眼這血液科,無法自拔悲痛萬分的男人,信仰搖搖欲墜的女人,誰能夠想到,最後落得這麼一個結局,嘆了那麼一口氣,喃喃了一句:“都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