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悲?白文山所說的唯有這兩個字傳到了白弘方的耳中,或許即便是他豁出去命都無法改變什麼,即便他是這一場風暴之中最過可悲之人,但一個人即便是到了最後都貫徹着自己的道義,難道不是一件很帥氣的事情嗎?
他藉助身後這一堵牆,猛撲向言靖宇。
言靖宇表情鎮定,猛的一記鞭腿直接把破綻百出了白弘方給踢了出去,然後乘勝追擊的追擊上去。
白弘方就好似一個孩子所丟棄的玩具一般,從這一邊摔向另外一邊,雖然這一次同樣看起來摔的重重的,但僅僅是一個照面就瞬間起身,手中的匕首直接刺向乘勝追擊的言靖宇。
言靖宇也沒有料到白弘方竟然能夠猜出了他下一步的東西,但僅僅是一個側身就躲過白弘方這一刺,然後瞬間抓住了白弘方的手腕,猛的用力,白弘方整個身體都傾斜向他,就在言靖宇準備終結這一場戰鬥的時候,白弘方的另一隻手上不知道何時出現一把匕首,藉着這一股衝勁刺向言靖宇的腹部。
言靖宇表情爲之一沉,只有鬆開白弘方的右手,有些驚險的躲過這一刺,但也就是他鬆開白弘方右手之際,白弘方右手仍然緊緊攥着不肯鬆開的匕首直接劃過言靖宇的肩膀。
被這兩把匕首所夾擊,本來佔上風的言靖宇有幾分吃不消的往後退了幾步,拉開安全距離後才確認了自己肩膀的傷勢,好在只是蜻蜓點水般劃過,但那帶着放血槽的匕首還是讓他的肩膀有些皮開肉綻。
白弘方兩隻手分別握着兩把鋒利的黑色匕首,就這樣死死盯着言靖宇,剛剛的得逞並沒有讓他多麼得意,因爲他很清楚這種程度的傷口,還左右不了這一場戰局。
白文山也看着一臉的吃驚,雖然白弘方手中有着兩把匕首,但他萬萬沒有想到言靖宇竟然能夠在白弘方手中吃虧,也許是因爲言靖宇身上的傷勢還沒有痊癒,但這還是讓白文山有些無法接受,因爲這個在白家幾乎無敵的男人,竟然連續吃了兩次虧,這讓白文山覺得有些諷刺。
“這些年,你進步不少。”言靖宇說道,此刻他並沒有心思去揣摩白文山的表情,而是一臉讚賞的看着白弘方,他想不到白弘方竟然在這幾年,已經成長到了這完全可以獨當一面的地步,此刻握住匕首一臉無畏的白弘方,只讓言靖宇莫名想起一個人。
那個人就是魏九,雖然他也覺得不現實,但如果再給白弘方二十年的時間,或許這一隻年輕的鷹,會不會有這個可能性,會成爲西城區第二個魏九。
“你倒是仍然那麼強。”白弘方喘着粗氣說道,剛剛面對身上本來有着傷的言靖宇,他以爲那一輪進攻怎麼也得給言靖宇留下重創,但沒有想到只是劃破了點皮肉,這讓在那羣保安撤走之後看到了幾分希望的白弘方,心中又多了幾分挫敗感。
言靖宇卻覺得白弘方這一句有些諷刺的意思,他搖了搖頭說道:“這幾天我吃的敗仗還不夠多?對於一個武夫來說,越是被人形容一夫當關萬夫莫開越是危險,因爲被架到這麼一個高度,想要再下來,就難了。”
白弘方盯着發出這麼一串感嘆的言靖宇,微微笑了笑,就好似又找到了什麼可悲的東西,他並沒有等言靖宇再緊接他,而是大無畏的衝向言靖宇,手中的兩把匕首閃過一道光,似是能夠撕裂這一片黑暗。
言靖宇這一次終於露出瞭如臨大敵的表情,並沒有像是一開始那般咄咄相逼,反而先是退後了一步躲過白弘方的第一刀,然後藉助這緩衝的機會,猛的側身一個橫踢,雖然這一腿不是多麼的花哨,角度卻無比的刁鑽,直接踢在了白弘方的攻擊死角,巨大的力量直接差點放倒白弘方。
白弘方吃下這麼一腿,身體爲之一振,但他並沒有因此而自亂陣腳,手中的匕首猛的刺了下去,不過言靖宇早已經收回了這一腿,反而利用白弘方這本能的反應直接甩出一高鞭腿,直接抽在白弘方的肩膀。
這一次白弘方終於不堪重負的連續後退幾步,感覺白弘方這看似並沒有蓄力的踢腿,打在他的身上,就好似捱了重棍一般,讓抗擊打能力還算不錯的白弘方已經吃不消,此刻白弘方只是沒由的想起那個身穿綠色運動服的年輕人,那到底是何等變態的身體,才能夠在白弘方的重踢之下撐到最後。
言靖宇並沒有打算放過連續後退幾步的白弘方,猛的挺身追了上去,又是連續兩腳,雖然白弘方看似招架着,但他只感覺自己被踢到的手臂已經到了極限,一隻手已經握不住匕首掉落在了地上。
看着言靖宇再次壓倒性的佔據了上風,白文山的表情纔多了幾分喜色,就這樣坐着看着這一場好戲,甚至還能夠不緊不慢的喝幾口茶,就好似眼前的廝殺對於他來說只是家常便飯一般。
被言靖宇凌厲的攻勢再次逼到牆角的白弘方手中仍然緊緊攥着所剩下的那一把匕首,雖然他現在已經感覺身體都不再由得他控制,但他很清楚,或許留下這一把匕首,他還能夠有一絲一毫的勝算,但如果連這唯一一把利刃都因爲防守而扔下了,他就沒有一絲一毫的機會了。
之所以會這般死撐,並不是因爲白弘方多麼想要戰勝言靖宇,而是他唯有踏過言靖宇這一座大山,才能夠終結白文山的一切,如果他只是徹底敗在了言靖宇手中,那麼他的失敗,他打心眼裡認爲毫無意義。
一直把白弘方逼到沒有任何退路,言靖宇才停下攻勢,他盯着白弘方左手緊握的匕首說道:“即便到了這個地步,都不肯放下?”
白弘方一邊大口大口喘着氣,一邊說道:“某些東西,是放不下的,如果放下了,我就什麼都沒有了。”
言靖宇愣愣的看着這麼一個白弘方,這個狼狽無比卻露出如同孤傲的鷹一般表情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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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家內院,一場廝殺慢慢落下帷幕。
月光下,一個男人慢慢挺直腰桿,往嘴邊放了一根菸,然後緩緩點燃,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朝天空吐出一層薄霧,而這個臉上滿是血跡的男人,仰頭望着這看不見底的星空神傷着。
一根菸毫無間斷的抽到了頭,男人無視倒在地上這七八號能征善戰的保鏢,就好似並不覺得自己剛剛做出了什麼壯舉一般,他走向內院的出口,但在出口的盡頭,卻早早站了一個手中拿着一杆煙槍的老人。
滿是瘡痍的魏九停住腳,看着這攔住了他去路的老者,臉上的神情很複雜。
老人則緩緩抽着這根菸槍,看着雖然西裝革履,但已經狼狽無比的魏九,清晰可見魏九此刻身上的傷口,一道又一道,看起來觸目驚心,但儘管如此,老人卻並不認爲這些放在常人身上或許早已經無法忍受的傷口能夠放倒魏九。
“這麼多年過去了,還能夠打到這個地步,也難怪當年白爺在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就看出了你的不凡。”老人說着,面容平靜,一點也沒有因爲魏九那源源不斷的戾氣而爲之動容。
魏九一臉如臨大敵的看着這老人,雖然已經過了十年安穩日子,但他身上曾經那一股殺氣仍然沒有衰減,就好似他那沉甸甸的過去一般,這是時間無法治癒的傷口。
“連你也打算攔住我?”魏九表情冷峻的說道。
“如今我們立場不同了,我不能允許你踏出去,雖然我這個老骨頭或許已經不是你的對手了,但把自己這條老命留在你手上,總好過在這院子煎熬着死去。”老人把這根陪伴他多年的煙槍別到腰間,看着魏九說道。
魏九突然笑了,他一臉惋惜的看着她所織毛衣已經成了破爛,有幾分遺憾的說道:“這算不算是一種悲哀,這個誰都忙着該怎麼生的江湖,而我們這些上個時代的餘孽,卻在忙着如何去死。”
“算,也不算,對我這麼一個武夫來說,這輩子值了,算是走到頭了,但是對於魏九你,又真的甘心嗎?整個西城區又有誰是你的對手?如今以這種方式埋葬自己的一生,如果我是你的話,會打心眼裡覺得不甘心。”老人說着,作爲見證着魏九從無名小卒走到如今這一步的見證人,他自認爲自己還有資格說出這麼一番話。
魏九卻仍然不以爲然的笑着,他搖了搖頭說道:“如果你知道這一生我到底經歷了什麼,就會明白我到底甘心,還是不甘心了,因爲這些東西本已經不再重要,我只是想要隨着白爺步入後塵罷了。”
“壯烈。”老人只吐出這麼兩個字。
也就是在下一刻,魏九動了,撕扯着他的傷口踏向這個老頭,他的眼神已經滿是戰意,並沒有因爲這老人的年紀而手下留情,又或者他太過清楚這老人到底有着怎樣的實力。
或許總會有一方會敗給時間,總會有一方會敗給傷口,所以並不會有什麼勝者,因爲在踏入這江湖的那一刻起,就註定了一種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