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第一縷陽光打在李般若臉上,李般若很是無奈的睜開眼,躺了這兩個小時,根本沒有真正睡着,因爲他怎麼都揮之不去九爺的身影,他嘗試的起身,卻感覺身體重的像是鉛塊一般,雖然很清楚再熬下去可能還沒有打起來,自己就可能要躺進醫院,但李般若還是強撐着下樓。
雖然李般若的動作很是輕巧,但還是讓老四老五睜開了眼,見李般若下樓,兩人也跟下去,當然灌子也不例外,或許在發生了這麼大的變革之後,誰都無法做到安然的睡去。
樓下的流浪者內場,並沒有因爲這透進來的陽光而被得到救贖,這些沉澱了整整一夜悲傷的人們,臉上仍然有着揮之不去的陰霾。
李般若隨便找了一處位置坐下,他掃了一眼表情沉重的衆人,連鶴靜的眼眶都變成了紅色,這讓李般若有一種心被揪起來的感覺,最後他看向那個被衆人夾在中間的白憶曼,這個看起來有些楚楚可憐的女人並沒有召來李般若的同情,反而讓李般若的眼中迸發出幾分的怒火,因爲對於現在的李般若來說,只要有着白這個姓氏,都是敵人之中的敵人。
對於整個流浪者來說,所有人都是無眠的,但偏偏有一個例外,那就是這個名爲馬溫柔的女人,衆人就這樣眼睜睜看着她睡的比任何人都要舒服,完全不像是一個處於這一場風暴核心的人。
李般若攥了攥拳頭,不管魏九到底跟這個女人有着什麼樣的關係,在這種時候馬溫柔那就好沒事人一般的表情,讓他不由心中多了幾分憤懣。
而守在一旁的薛猴子當然也注意到了這些目光,他只是稍稍轉過頭,然後清了清嗓子,雖然他天生就有着厚臉皮,但被這麼多複雜無比的眼睛盯着,他還是有幾分扛不住。
閉眼歇息了兩個小時的馬溫柔睜開眼,先是瞪了一眼一點都不會體諒女人的薛猴子,她坦然看着這一雙雙凝視着她的眼睛,就這樣起身走向所有人的眼前,轉過頭看着升起的太陽,很刺眼,刺眼到讓人感到絕望。
“無疑的是,計劃失敗了,但在某種意義上,我們也成功了。”她開口說道,這是她的第一句,又恰似最後一句,因爲這一句話完全可以概括這麼一個江湖,贏了的時候輸了,輸了的時候反而贏了。
可笑,但不算可悲,因爲總有更加可悲的東西。
沒有回答,她繼續開口說道:“不知道你們是否已經消化下去這個劇烈的變動。”
“九爺死了。”李般若只是吐出了這四個字,對於他來說,如果這四個字可以輕輕鬆鬆消化下去,就不會兜這麼大一個圈子了,說出這一句話時,李般若只是滿臉恨意的看着白憶曼。
而白憶曼則毫不畏懼李般若眼神之中的火焰,直接回應道:“難道白家爲此所付出的代價還不夠多?”
“這一切都是由白家而挑起,九爺難道也是白家所付出代價的一部分?”鶴靜在這個時候開口說道,從她的表情就可以看出,魏九的死對於她的影響一點都不亞於李般若。
白憶曼一臉恨意,但怎麼都說不出話來,反而看向了馬溫柔,她知道這個女人葫蘆裡還有着藥,她不喜歡這種毫無意義的爭吵。
馬溫柔看着爭辯的雙方笑了笑,然後開口說道:“我希望這麼一段關於魏九跟白家的恩怨就此結束了,魏九爲此付出了代價,白家也爲此付出了代價,我知道對於你們來說,肯定一時過不去這麼一個坎,但人都死了,繼續爭鬥下去,還有什麼意義?”
“不管有沒有意義,我都不會讓九爺白白死定,我要拿整個白家祭奠九爺!!”李般若再次很強勢的開口說道,在這麼一場風暴之中,他只是憋在這流浪者,只能夠這樣眼睜睜的看着九爺身處於水深火熱,眼睜睜看着阿濱去玩命,這讓他已經處於情緒崩潰的邊緣,終於在這個時候發泄了出來。
“白家雖然這一晚損失慘重,但還沒有到說沒就沒的地步。”白憶曼在這個時候冷冷的附和道,說白憶曼現在心中沒有惱怒是假的,一是因爲白文山之死的輩分,二是因爲自己這多年經營的保護傘被馬溫柔拔掉,三是因爲這好好的一盤棋,一下子變成了爛棋,即便是白憶曼再怎麼寵辱不驚,也有幾分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李般若憤然起身衝向白憶曼,在臉色猙獰的他面前,眼前的白憶曼早已經不是一個女人,而是徹頭徹尾的仇人,他的腦中早已經被仇恨兩字徹底佔據。
“李般若。”馬溫柔道出這個名字。
李般若停住腳,雙眼通紅的盯着馬溫柔,這個在李般若心目中除了裝神弄鬼還是裝神弄鬼的女人。
“魏九有沒有對你說過這一句,生命,無法承載意義,但死亡,卻可以。”馬溫柔輕輕道出這一句。
李般若深深吸了一口氣,他盯着馬溫柔說道:“說了這麼一大堆,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面對李般若這毫無善意的聲音,她說道:“我的目的很簡單,讓魏九的死,擁有意義,而如果你在這裡殺了白憶曼,他的死,就不會有任何意義了,因爲那樣只會更加引發這本來就已經解不開的矛盾,然後這矛盾的結局,無疑是毀滅,難道你就甘願眼睜睜看着魏九所留下的這點東西,隨着你一起駕鶴西去?”
或許是因爲馬溫柔這一句話觸及到了什麼,李般若臉上的猙獰慢慢散去,因爲他此刻心中唯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那就是此刻的馬溫柔很像一個人,九爺。
他慢慢退到原來的位置,就這樣一屁股坐下。
馬溫柔環顧衆人,然後繼續說道:“不管你們是否承認,這是魏九的選擇,從踏進白家的那一刻,他就從未想過活着踏出來,既然這個男人心意已決,我們改變不了什麼,只能夠如此體面的送他走,如今他與白家的恩怨,以他自己的方式畫上了一個句號,雖然不算完美,但對於他來說,難道不是一種圓滿?”
周圍靜靜的,不知道是因爲馬溫柔的話,還是因爲心中的沉痛。
而她卻一點都不關心衆人的心思,只是說着自己該說的東西,仍然自顧自的說道:“難道你們真願意讓這一段恩怨繼續下去?然後出現第二個白文山,出現第二個魏九?有意思嗎?有意義嗎?這是過去的一頁,已經翻了過去,你們是否該想想,失去了魏九的流浪者聯盟,失去了白文山與保護傘的白家,該如何在這個西城區生存下去。”
“就這樣過去了?”闖子似是問着馬溫柔,又好似在問着自己,但是爲什麼,他會如此的不甘心,甚至都還沒有爲那個男人壯烈,就毫不領情的翻過了這一頁,這一種無奈感,似乎很符合闖子所認知的這麼一個江湖,但卻仍然久久不能釋然。
“你們還想怎樣?繼續跟白家做鬥爭?這事件最大的主謀白文山已經死了,還是不惜付出慘痛的代價對這個白家趕盡殺絕?即便是你們想要這樣做,這個時勢也不會允許你們這麼做,好好想想,魏九的死跟白文山的死,誰會得到最大的利益?”馬溫柔說着,或許是她早已經習慣了這一種無奈感,所以她比任何人都要清醒的早,因爲一味的沉迷於過去,只會讓人一個止步不前,然後被拋棄,又或者淘汰。
眼睛要永遠看着前方,無論身邊在發生着什麼,因爲也唯有那樣,才能夠看到希望,儘管這個機率再怎麼渺茫,但如果因此而閉上眼睛直視這一切,那麼則連這麼一個渺茫的機率都沒有。
或許馬溫柔所說的,不夾雜着任何人情味,但是鶴靜很清楚,這個女人所說的東西,就是現實,因爲這西城區野心勃勃的伺機而動的人們,可不會在意這一塊蛋糕上帶着多少鮮血,帶着多少的壯烈,因爲這一羣野心家們可一點都不會挑食。
痛苦,會讓人一蹶不振,同樣會讓人強大,因爲這個世界上永遠會有着這麼兩個選擇,所有事物都有着好的一面跟壞的一面,最重要的,是看一個人怎麼走。
“我的目的很簡單,也很現實,不要繼續鬥下去了,如果你們仍然打算繼續都下去,那麼無論是流浪者聯盟,還是白家,乃至闖子跟灌子,都會出現在帝九公館的敵對名單上。”馬溫柔看着衆人的表情,知道這個時候可以說出這麼一句了。
帝九公館,所有人都聽出了馬溫柔這話中的重點,只不過所有人對於這麼一個名字都無比的陌生,又或者完全在西城區沒有聽說過。
看着衆人疑惑的表情,馬溫柔笑了,她繼續說道:“不要這般好奇,往後你們會深深銘記出這麼幾個字,因爲西城區往後,不會再有任何世家又或者大梟,唯有帝九公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