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最後一天,太多的故事還沒有來得及浮出水面,這看似平靜的湖水便被很無情的打破。
離開的星空酒吧的李般若與馬溫柔,發動車子進入不算擁簇的街道,李般若的表情從未想象之中的複雜,那是一個他無法揣摩,乃至無法估量的交易,此刻他再次看向馬溫柔,眼神之中早已經沒有了對於這個女人的褻瀆,反而是一種打心眼裡的畏懼。
他第一次這般畏懼一個人。
“是不是覺得我瘋了?”馬溫柔看向一臉異樣表情看着自己的李般若說道。
李般若很直接的點了點頭,然後說道:“你這不是想要擺脫曹家,而是想要吃掉曹家。”
馬溫柔瞧着這在某種意義上算是開竅的李般若,然後繼續說道:“不吃掉這個曹家,我便永遠擺脫不了這麼一個曹家。”
李般若聽着,他無法想象馬溫柔想要製造出來的風暴到底會造成多少血腥,現在他只有一種感覺,那便是離這個女人遠一點,再遠一點,他寧願不知道這個女人所醞釀的一切。
“當年你答應我的,還算數?”李般若問着,他覺得自己在某種意義上步入了一個巨大到不能再巨大的局。
“只要你替我拿下暗網,我便給你三字劍。”馬溫柔微眯着眼睛說道,道出另外一個瘋狂的計劃。
李般若點了點頭,然後埋頭開車,他現在不管這個女人想要製造出什麼樣的風暴,他的目的很簡單,那便是幫助那麼一個總是笑的陽光燦爛的傻小子。
也許他的這一份執着,跟馬溫柔想要毀掉這個江湖的瘋狂,有着相同的地方。
“看吧,這是一個多麼美好的世界。”馬溫柔突然感嘆了這麼一句,但是李般若卻打心眼裡覺得從這個滿手沾滿了血腥的女人口中說出這一切,是一種巨大的諷刺。
“但是這麼一個美好的世界,少了誰,都能夠正常的運轉。”李般若完全負能量爆棚的說着。
“這不正是這個世界的美好之處?一個人無論再怎麼強大,都無法改變這個世界的規則。”馬溫柔反過來對李般若說道。
李般若只感覺頭大與悵然,然後默默說道:“去李家?”
馬溫柔點了點頭,這是這一趟京城之行第三次拜訪李家,同樣也是最後一次,就她這麼一個朋友來說,對李浮生的所作所爲,或許已經算是仁至義盡。
因爲在這麼一個江湖,很難看到一個風雨同舟的故事,或許在李浮生曾經是李家大少的時候,有無數人想要熱臉去貼那個冷屁股,現在李浮生直接成爲了一個敏感人物後,沒有人樂意再來攪合這麼一個句。
任由其自生自滅。
可以說很殘酷,極其的殘酷,但這些所謂的殘酷所編織出的故事,卻是真實的,而且極其的真實。
一路的奔波,等趕到李家,時間差不多已經到了中午,因爲正值那婚禮前天,所以一向有幾分冷清的李家大院也大門敞開,人來人往,有不少見風使舵者已經從今天便開始登門造訪道賀。
不得不說,某些人從這麼一個江湖生存下來,的確是一件極其不容易的事情,就如同一個小人物,明明顧慮的東西要比任何人都要多,而得到的東西,卻要比任何人都要少。
如果說這便是一個小人物的生存之道的話,那麼某些面目可憎的人們,似乎也便是值得同情了。
在滿滿當當的停車場停下車子,馬溫柔下車看着門庭若市的李家大院皺了皺眉頭,她似乎不喜歡人多的東西,那總給予她一種很莫名其妙的無法操控性與孤獨感,倒是李般若已經一臉警惕的站在了她的身後,顯然要貫徹這麼一個保鏢的身份。
縱然就憑李般若這身手,就算再給其掛上一個腦袋,也造成不了什麼氣候,但不知道爲什麼,瞧見這麼一個在這個高手雲集的京城算的上手無縛雞之力的李般若,她卻在心中有了一種很莫名其妙的安全感,或許是因爲她很清楚這麼一個傢伙,會真真切切爲她拼上命的原因。
面對第三次造訪的馬溫柔,門口所守着的幾個漢子並沒有阻攔,反而領頭的漢子衝馬溫柔點了點頭,其實他們,也不過只是李家門口的一道坎,不高不低,放在哪裡也不過只是一個擺設,因爲這些年,還真沒有誰敢硬闖李家,當然即便是有人敢硬闖李家,就憑他們,也絕對攔不住。
也許是他們也清楚自己處於一個什麼尷尬的位置,但只要錢到位,就算是隻當這麼一個可有可無的門檻,也會有無數的人爭破腦袋,他們所看中的,是在這個世界所碰到的機遇。
雖然看起來渺茫,但只要抓住了那麼一次,也便榮耀了。
進入有些熱鬧的李家,馬溫柔跟李般若並沒有得到什麼重視,畢竟在這麼一個世界,各自都有着相互的圈子,看似欣欣向榮,其實誰都不願招惹麻煩,但如果觸碰到了自己的利益,看起來再怎麼人畜無害的存在,也會亮起利爪尖牙拼一個你死我活。
不過儘管如此,仍然有不少目光聚集在了馬溫柔身上人,然後是議論紛紛,馬溫柔倒是一點都不在意這些毫無遮掩的目光,帶着李般若一路感到比較清靜的外院。
而今天,似乎連這裡都不如同往日那般冷清,不過唯有大塊頭穆烽仍然雷打不動的在外院練拳,動作鏗鏘有力,那似是能夠帶出破風聲的拳頭落到肉體上到底會造成多麼恐怖的傷害,李般若光是想想便覺得有幾分毛骨悚然。
而李浮生正站在門口,其身旁還有着三男一女看起來是李浮生的朋友,只不過李浮生表情陰沉,看起來氣氛並不太好。
馬溫柔走上前去,打斷了這帶着些尷尬氣氛的對話,李般若倒是瞧向那三男一女,典型的闊少爺的打扮,一臉高高在上的模樣,似乎恨不得把尾巴都翹到天上去。
但儘管如此,李般若卻不以爲然,即便是他都很清楚,這是最低級的紈絝纔會露出的表情,真正的強者,或許只是一個眼神,就已經足夠。
李浮生注意到馬溫柔的時候,臉上也終於有了幾分血色,開口說道:“姐,你來了。”
這幾個紈絝聽到李浮生的稱呼,臉上本來的輕視也消失了幾分,而那三個年輕人則也不敢肆無忌憚的去欣賞馬溫柔身上那一種驚豔,而是慢慢收起眼神,臉上多了幾分顧及。
馬溫柔默默點了點頭,然後走向衆人,而李般若則難得的挺直了腰桿,寸步不離馬溫柔,或許是一種無欲則剛,他還真沒有對這幾個闊少爺露出什麼殷勤的表情,反而是一臉的敵意。
這幾個紈絝或許是注意到了這個女人背後那個獨眼男人身上的敵視,一個個把所有的惡意都投向李般若,恨不得現在就拿這個李般若出出風頭,奈何打狗還得看主人,直覺告訴他們這個如同仙子一般的女人背景並不簡單。
“浮生,我們就先走了,有什麼事,隨時通知我們,無論發生什麼,我們幾個都站在你的背後。”一個桃心頭的年輕人說着,看似一臉的真誠,只不過這一句話聽起來給人一種底氣不足的感覺。
李浮生默默點了點頭,然後目送着這幾個奉勸他老老實實坐以待斃的朋友離開,眼神之中並沒有一絲的動容,而是對馬溫柔說道:“我現在算是明白什麼叫做衆矢之的了。”
馬溫柔則瞧着李浮生這麼一副模樣,然後默默說道:“所以,有點心疼了?”
李浮生苦笑了笑,想起了那個單獨面對整個郭家多年的郭銀鈴,點了點頭說道:“心疼了,縱然這輩子都不可能從她口中聽到一句愛,但我卻愛了她一輩子,但慶幸的是,不管結局怎樣,至少最後,我們能夠一起面對。”
“言之命至。”馬溫柔吐出這麼四個字,正是那一本書的名字,相傳那個作者用了一生才寫完那一本書,所以他這一生,也唯有那麼一個愛情,一個在這麼一個用力過猛的時代不算是轟轟烈烈,也不算是完美,甚至都不算可歌可泣的愛情,但在那一本書之中,卻完全能夠感受到作者的所有哀傷。
當一切雨後天晴,當一個人擁有了曾經所向往的一切的時候,那最重要的東西,卻完全丟失了,那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悲傷。
或許,他成功了,但是在這個成功的過程,丟失了一生所愛。
馬溫柔深深嘆了一口氣,說道:“前路昭然。”
卻似乎,並沒有什麼人對她說,你我共進。
李浮生微笑着,臉上多了幾分釋然,好似得到了什麼救贖一般,他轉過頭對馬溫柔說道:“馬姐,至少到最後,我可能還留下了這麼一本書,這麼一個故事,儘管可能若干年後再也不會有人提起,但至少,這個故事最終還是以這種不算俗套的方式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