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的天,再次下起雨來,就好似那一夜一般。經過那一個雨夜,溜子對下雨的夜就有了一生都抹不去的陰影,他站在一家夜總會門口,一身狼藉,就好似一個被人拋棄的流浪狗一般。
曾經他是蔡魁手下的紅人,在旺口有着沉甸甸的地位,但是蔡魁這麼一棵大樹倒了,他就這樣成了一個無人問津的野狗,好在那一晚他跑了,否則他可能就跟九爺所剩下的殘黨一般,早已經進了局子。
一通電話打了過來,溜子摸出手機,是一個完全陌生的電話,他接通。
“你現在在哪裡?”對面直接傳來這麼一句。
“你是誰?”溜子很警覺的說道。
“見了面你就知道了,現在告訴我你的地址,我去接你。”對面很是直截了當的說道,似是一點都不願多說一句廢話。
溜子雖然很不滿對面的態度,但是還是爆出他的地址,畢竟他現在就是爛命一條,破罐子破摔,說完他就掛掉了電話。直接把這麼一通電話當成了最低級的惡作劇,他擡頭看着星星點點的天空,深深的嘆了一口氣,掏出一根菸點燃。
一直到溜子抽完這根菸,眼前都沒有什麼動靜,正當他欲要離開之際。一輛凱迪拉克CT6停在了溜子面前,溜子不屑一顧的看了眼這車子,似是仇富心理,對於一個今晚都還不知道該去向何處的落魄人來說,見到這些紙醉金迷的富人們,總是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厭惡感。
車窗慢慢打開,露出一張文質彬彬的臉,溜子看向這個男人,也許是錯覺,他從這個男人的臉上,看到一種很熟悉很熟悉的感覺,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讓他想到了蔡魁。
男人下車,走到躲雨的溜子身旁,對溜子說道:“不記得我了?”
溜子微微錯愣一秒,這才反應過來叫道:“二老闆!”
蔡成文微微點了點頭說道:“這一陣子,辛苦你了。”
溜子這個大老爺們聽到這麼一句,似是這一陣子被人的白眼立馬涌上心頭,他一時哭的像是個娘們,就差一把抱住這男人的大腿了,雖然引得一陣陣側目,但是溜子仍然控制不住他現在的心情,此刻他就好似看到了救星一般,眼中再次燃起了火焰。
他邊哭邊說道:“二老闆,你可一定得給大老闆掙回來這麼一口氣。”
“我來的目的,就是爲了這個,我哥所留下的場子都怎麼樣了?”蔡成文拍了拍溜子的肩膀說道。
說到這個,溜子苦着臉可憐巴巴說道:“被停封的停封,自立門戶的自立門戶,還有不少曾經蔡魁包攬的場子,也被一些新上來的小孩們給拿着,現在僅僅只剩下的幾個弟兄也撐不住了,二老闆我總算盼到您了,現在就差你一句,我們都跟着你幹。”
蔡成文皺着眉頭聽完,他拿過一張銀行卡,遞給溜子說道:“裡面有十萬,該打點的打點,以後少不了你好處,把人給我聚一聚,先不要輕舉妄動,聽到我安排。”
溜子顫抖的接過這張銀行卡,臉上卻笑開了花兒,他纔不在乎跟不跟蔡成文混,主要是能不能撈到好處,這纔是最實際的,他一點都不客氣的收過這張銀行卡說道:“二老闆,你就等着吧,我一定把人聚起來,隨時等你安排,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第一個跳下去。”
“還不到上刀山下火海的地步,不過你以後可要改口的。”蔡成文搖了搖頭,掏出那盒黃鶴樓,自己抽出一根點燃,剩下的大半包自己扔給了溜子。
溜子接過煙,琢磨着蔡成文這話到底什麼意思,片刻後腦袋不算多麼靈光的他才反應過來,他一拍腦袋說道:“你瞧我這張臭嘴,大老闆,您隨時差遣。”
蔡成文這才滿意的笑笑,就這樣再次坐上凱迪拉克離開,留下溜子在原地不停揮着手。
雨幕之中,那老人站在旺口前的老舊的大棚下避雨,時不時的抽上一口煙槍,視線一直放在已經漸漸從這個西城區消失的旺口,總有一天這裡會產出那似曾相識的高樓大廈,旺口也會永遠的不存在,被人遺忘,但是旺口真的會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嗎?
他搖了搖頭,完完全全否定了這麼一個答案,因爲他很清楚很清楚,這個有光的世界,必定會有這影,但這話是不是也可以倒過來,有影的世界,是不是必定有着光芒?
一輛有些老氣的老款大衆帕薩特停在這棚子前,一個男人頂着雨走到老人身旁,這是一個皮膚白嫩如水的男人,他一身頗有些中性的打扮,臉上還畫着妝容,頭髮似是精心而做的微卷,這個身上幾乎沒有雄性氣息的男人,給人一種格外妖豔的感覺,不過比起妖豔,更多的是給予人一種不適感。
“房老,見到那蔡魁的弟弟了?”男人說着,聲音格外的尖銳,讓人聽着渾身起雞皮疙瘩。
老人點了點頭,沒有去看這個娘裡娘氣的男人,也許是他也打心眼裡看不慣這男人的穿着跟打扮,他根本無法理解這是一種怎樣的審美,他只能感嘆他是真的趕不上這個用力過猛發展的世界了。
“那小子怎麼樣?”男人那畫着紅色指甲的手中夾着一根煊赫門,藍色的煙把上留下了他的紅色脣印。
“比蔡魁還差一點,給他一個旺口,他估摸着做不到如今這個規模。”老人說着。
對於這老人的評價,這個娘裡娘氣的男人點了點頭,似是一點都不懷疑,或許這個老人眼睛渾濁的,但是看人還是準確的,畢竟這老人一輩子都混在這個江湖之中沉沉浮浮。
“商會沒有打算直接扶他當第二個蔡魁,但是倒是可以好好利用利用這個過江之鯽,魏九拒絕了加入了我們,所以就要讓他吃一點苦頭,至於下一步該怎麼走,我相信房老你比任何人都會下這麼一盤棋。”男人抽着煊赫門,一臉讓人覺得極其有違和感的笑容,如果把這笑容放到女人的臉上,那麼絕對可以用妖豔來形容,但是放在這麼一個一米八五的大老爺們臉上,總覺得格外的有違和感。
“就不怕我給玩砸了?”老人說道,把這麼一杆老煙槍在附近的鐵柱上敲了敲。
“房老,商會可是對你賦予很高的期望,你就別說笑了。”男人媚笑道,聲音讓人聽着覺得在這夜裡有些毛骨悚然的意思。
“我可一點都不相信商會會看重我這個快要進棺材板的老頭子,我只希望做完這麼一茬,能夠給我一個好晚年。”老人似是一點也不相信這個娘裡娘氣的男人所說的。
男人聽過後,不令人察覺的皺了皺眉頭說道:“房老,這就要退休了?”
“身子骨扛不住了,既然你們打算榨乾這個蔡成文,那麼我就如你們所願,不知道你們打算把魏九逼到什麼地步?說出來好讓我心中有一個數。”老人似是轉移話題的說道,畢竟在這麼一個幾乎隱藏在所有的影之中的阻止,退休所代表着的,就是結束。
“越絕越好。”男人說道,不過這話傳到老人的耳中的時候,老人微微皺了皺眉頭,他清楚的很,這已然不是給予魏九一個教訓那麼簡單的事情了。
“就不怕玩火?魏九雖然背後沒有什麼大勢力支撐,但是怎麼說也是這西城區最根深蒂固的梟雄,要是把他逼急了,你確定能夠安然收的了場?”房老說着,似是覺得這事兒已經慢慢複雜起來,他有一種預感,就好似蔡魁的死,僅僅只是一個開始,至於往後會發生什麼,他不清楚,但是他很明白離不開兩個字,那就是利益。
這娘裡娘氣的男人笑了,說道:“這就不需要你來關心了,做好你現在的事情,商會可是很期待,這個復仇的蔡成文,能夠磨出什麼火花來。”說完,他就這樣走了,再次上了那輛帕薩特,轉彎離開。
帕薩特行駛在這雨幕之中。
車中,副駕駛是那個娘裡娘氣的男人,而開車的,則是一個表情格外嚴肅的女人,這個身穿西裝一頭短髮的女人,似是彌補了這娘裡娘氣的男人身上的缺點,這一男一女似乎是兩個極端。
坐在後座的,是一個年齡大約在五十上下的男人,這是一個頭發已經斑白,戴着一個黑眼罩的獨眼男人,一張無比滄桑的臉,手中拄着一根龍頭拐,身上有着一種格外強大的氣場。
“老爺子,老房似是有了退隱之心。”娘裡娘氣的男人對着鏡子補着妝說道。
這雙手放在龍頭拐上的男人表情格外的平靜,那一張如同砂紙般粗糙的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波瀾,他只是用格外低沉的聲音說道:“等他辦完這一件事,讓他下去陪蔡魁。”
聽到這麼一個答覆,娘裡娘氣的男人笑的合不攏嘴,不過那花枝招展的模樣,是着實的讓反胃,惹得開車英姿颯爽的女人一陣的白眼。
帕薩特就這樣在那男人詭異的笑聲之中,衝破了這麼一個雨幕,行駛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