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們的旅程只抵達了君士坦丁城牆一所入口處就停止了,“可以了,趁着日暮還沒來臨前,我們還是儘快返回聖瓦西里皇陵下的宿舍好了。”
但彼得執拗地請求,越過艾克基農山的道路,前往金門後的聖約翰大教堂,他要去拜見那裡的教長伊朵魯斯閣下,“你要知道守捉官閣下,假如伊朵魯斯閣下願意援引我們,那麼就不用再繼續苦苦等待,便能直接覲見到你的皇帝陛下。”
見彼得說的也有一定道理,頑固的守捉官便也答應了,他也知道這教宗的密信在自己手中多一天,就有夜長夢多之虞。於是三人,在幾名步行屬下的伴隨下,穿過了滿是公墓和十字墓碑的小徑,翻越了艾克基農山,來到了更加氣派的聖約翰大教堂前。
伊朵魯斯是個穿着長袍,和藹可親的人,雙眼閃灼着對智慧的渴求,他很有禮貌地對彼得道歉,說自己剛纔一直在主持着聖物瞻禮,整個教堂裡此次來參加的人極多,所以耽擱了不少時間。
教堂的廣場前,果然來來去去都是貴族男女們,在兩側是供他們瞻禮住宿用的公寓,男賓區和女賓區完全分隔開來,即便是夫婦也要在瞻禮其間分開居住,以免情不自禁玷污了神聖的教堂。
“放心,也是恰好,最近皇城的大牧首馬斯達斯閣下,在教義上與我有所辯難,所以在五日後,陛下下令叫我們在布拉赫納宮殿進行爭論來決定勝負。在此期間,你倆和守捉官都可以在教堂公寓裡住下來,到時候我便趁機在陛下面前引見你們。”伊朵魯斯很爽快地答應了他們的請求。
很快,在當晚,高文就成爲了教堂裡的幫工——負責爲前來瞻禮的香客,和牧師們的餐點打下手。
說是餐點,但是在教堂的庖廚里長桌上,高文就看到了滿眼滿眼的——綠色的蠶豆,盆裡是蠶豆,布上是蠶豆,大勺裡是蠶豆,桶裡更是蠶豆。
“禱告。”站在高文前的僧侶,在做飯前,都肅穆地立在長桌邊,對着牆壁上的聖像高唱讚歌,高文又只能跟在後面廝混下。
而後,僧侶們開始洗蠶豆,高文跟着一起,蠶豆洗一遍,他們就在水池裡洗遍手,而後又將蠶豆洗一遍:如此三遍後,他們才叫高文將所有洗乾淨的蠶豆,盛在一個大匾當中,倒入了燒沸的開水鍋當中,“拿住長漏勺,幫工,來把鍋裡浮起來的蠶豆都撈起來。”一名僧侶廚師,將工具擺在高文手中,語重心長。
熱氣騰騰後,高文眯着眼睛,握着長長的漏勺,小心地將在沸水裡翻滾浮動的蠶豆,像對海難罹難者那樣,挨個撈在勺裡,“丟棄在垃圾桶裡。”僧侶廚師的口吻不容置疑,“這些全是壞掉的蠶豆,不可以給僧侶和香客食用。”
接着,那廚師又要求高文,“用漏勺把黏在鍋底的蠶豆,也全撈出來。因爲僧侶和香客,不可以吃糊掉的蠶豆。”
高文照做後,廚師滿意地頷首,而後過了一刻,高文將“精選倖存”的蠶豆們,全部用漏勺重新撈在了大匾上,它們的豆莢全部已被炸開,隨後那廚師將這些蠶豆全部捋入了旁邊小一號的鍋裡。高文看了眼,差點沒嘔出來,小鍋裡飄着的,全是白花花的豬肉,還有鹽。
再燒了會兒,那廚師覺得可以了,便嚐了幾個蠶豆,點點頭,接下來高文和其他幫工們,將盤子一字排開來,廚師給每個盤子都來了一勺,這樣——幾十盤香噴噴的蠶豆大餐,就這樣完成了。
而後,高文與所有人,捧着這些盤子和蠶豆,穿過了廣場,在教堂的餐廳內,將這些佳餚擺上了餐桌,在燭火下伊朵魯斯、彼得都吃得泰然自若,他們想必對這樸素的蠶豆習以爲常,但是許多貴人卻只能裝模作樣地勉強吃幾口,便臉色發青地將盤子推到一邊去,笑着互相說自己不餓,還有充沛的體力準備來日瞻禮的繼續。
這時候,有個肥胖的貴人,偷偷地從身邊僕人的口袋裡,取出塊烤肉,還有一小瓶酒水,準備犒勞下自己。高文見到,伊朵魯斯已經看見了這貴人的行爲,但這位牧首隻是淡淡笑笑,並沒有拆穿他,這也是種謙和的態度所至。
“我們要瞻仰的聖物,是什麼?想必大家都是知道的。”突然,在貴人當中,一位穿着刺繡修長禮服,頭髮是金黃色的白皙姣美的貴婦,手捧着裝滿蠶豆的盤子,用流利的希臘語說到。
衆貴人便開始交頭接耳起來,很多人不清楚她到底想要說什麼。
“我們所要瞻仰的,是許多年前,那時候還是異教徒統治着羅馬帝國,一名叫聖巴西斯的聖徒,因爲不肯放棄信仰,而被異教皇帝燒死在蛇柱廣場上,所遺留下來的烤架。”那貴婦說着,碧藍色的眼瞳左右帶着攝人心魄的美麗光芒,掃視着左右的人羣,侃侃而談。
這下貴人們都沉默了,那個胖子立刻恐懼地將烤肉給擺在了桌子上,隨後跪下來,膝行到了伊朵魯斯的面前,而後仰起頭泣不成聲,哀聲乞求他的諒解,還有主的諒解,“瞻禮是爲了更加親近我們的主,感受他的榮光,也感受聖徒們前赴後繼,希冀這個世界達成永恆的諒解的心願,沒有必要如此害怕,一些程序性的東西並非也絕非是根本。”教長很和藹地摸着那胖子的腦袋,寬慰道。
“其實,胖子大部分都不是壞人。”在一邊侍立着的高文心忖道,這時候那貴婦冷冷地看着,嘴角掛着禮儀式的微笑,她的眼光忽然落在了高文的頭上,看着他的頭髮、鬍鬚,還有體格,便將身邊的使女給招手而來,悄聲吩咐了兩句。
晚宴結束後,在門廊前的花圃處,高文被那使女給喚住了,“你是神職人員?”那使女用希臘語詢問。
高文搖頭,很有禮貌地說,自己是護送一名隱修士的侍從,先前是生活在北方的貴族,臨時爲了報答教長的借宿恩德,纔在庖廚裡幫工的。
那使女見高文目光明亮,隱隱還有些氣度不凡的樣子,便早已在心中認可了他的“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便合着手掌請求說,“我主人央求你,額外做一頓她能吃的,送到她的寢室中去,門禁我來想法子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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