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便不再討論尤斯塔斯家族的事情,而是翻了個身,打個哈欠,“聽說,達尼什蒙德突厥在卡帕多西亞和帕弗拉哥尼亞的交界處,佔據了水源和高地,建立了個狄萬加什。”
所謂的“狄萬加什”,便是新月教裡的撒拉森語,現在被突厥人借用過來,本指的是新月教政權設立的,分配給騎兵田產的軍事官廳,後來也就成爲了突厥要塞的稱呼——達尼什蒙德建立了個“狄萬加什”,派遣軍事殖民團來,分配給下層士兵及移民田產,供養着可以戰鬥的精銳騎兵們,這點本質上和塞琉西亞軍政府沒什麼兩樣。
但既然達尼什蒙德要在卡帕多西亞的北部設立要塞和軍屯,那麼針對高文朝高原進軍的意思,便是昭然若揭的。
小翻車魚翻了個身,伸出雙手計算了下,“真的是四面樹敵啊公主殿下,北部有達尼什蒙德和曖昧不清的吉利基,南部有同樣值得可疑的塞浦路斯。西部當皇帝陛下得知您奪佔塔爾蘇斯和卡隆之舉後,有七成的可能,會對我們進行軍事懲戒乃至征服,而東北部的馬拉什羣山當中,還有亞美尼亞的魯本虎視眈眈隨時襲擾。真的是,四面全是可怕的敵人。”
“分化瓦解,各個擊破。”安娜用手指,劃開了額頭上的黑色頭髮,似乎並不擔憂,“當務之急,是要快速光復聖西蒙港,給朝聖者送去充足的糧秣給養,局面可就打開了。”
好像安娜對安納托利亞的高原的關注度,根本不如黎凡特一帶,這讓小翻車魚很是詫異,要知道安娜始終是個很標準的roum(撒拉森語裡對拜占庭人的稱謂,既有希臘的一面,也有羅馬的一面)。
次日,伊蘇斯灣上,重新集結起來的威尼斯、阿馬爾菲、熱臘鴨的船隊,昂揚地懸掛起了各自邦國的旗幟,並在塞浦路斯、塞琉西亞、奇裡乞亞地區補充了大批生力水手(這些希臘水手,在這些地區是廉價而有效的),列成了數路強大的縱隊,再度駛往了聖西蒙港。
在港口旁邊的海岬和山地裡,還殘餘着出入無路的千餘名摩蘇爾士兵,可笑的是,他們哪來的船隻和這羣意大利人對抗呢?只是有幾艘堪在內陸河裡航行的小駁船而已,很快就被阿馬爾菲人俘虜或擊沉,摩蘇爾士兵還要固守海岬山崖上的哨堡,要爲真主獻身。
隨後攜帶乾糧的,大約三千名吉麥吉斯士兵,配合戈弗雷公爵的兩個步兵團,將山崖上的哨堡圍困起來。
下午,所有摩蘇爾士兵下來投降。
這樣便等於,敘利亞門到阿塔城,整個安條克西側的領地,全部被成功光復了。
無數士兵、軍僕和普通敘利亞人,歡呼着雀躍着,脫下鎧甲,跑上了港口的灘頭,和下船來的意大利水手們熱情地擁抱,就連當地隨吉麥吉斯旅團駐屯的希臘姑娘們也丟棄了正教徒的羞澀,撲上來,狂喜地和水手、船工乃至是運糧食的苦力熱烈接吻。
整個聖西蒙港沸騰起來,一箱箱一籃籃吃的東西,被送了上來,它們大部分來自塞琉西亞、阿達納,還有部分是來自法蘭克之地,站在海岬山崖上的高文和戈弗雷,看到了幾名士兵擡着筐子,來到他們的眼前,裡面裝滿了小麥麪餅,甚至還有奇裡乞亞的蔬菜。
高文長呼口氣,接着取出了麪餅,夾着青色的蔬菜,大口大口嚼了起來,( ̄~ ̄)嚼!
戈弗雷則直接坐在了岩石上,迎接着海風,大快朵頤,“安條克城......”
“應該叫所有領主來到我們的營帳前,等待我們的決議結果,這樣纔像話,而不是我們前去城中的教堂。”高文用手指彈開了片菜葉,躊躇地說到。
“在這個時刻,把持理性和謙遜是必要的,羅馬尼亞的大公爵。”戈弗雷語重心長。
高文笑起來,聳聳肩膀,表示可以接受,接着走下了山崖的坡道,對身旁的梅洛說到,“替我監管營地和軍隊兩到三日......”
聖彼得教堂,璀璨鮮豔的壁畫之下,各位領主、修士和領事們濟濟一堂,不斷髮出了歡呼喝彩,祝賀着在奧龍特斯河的巨大勝利。
高文、戈弗雷、羅伯特、博希蒙德、雷蒙德五位核心爵爺,都配着劍站在整個人羣的中央,就立在壁畫上耶穌的手下,好像他們已經是神選的代表那樣,說的也是,先前的戰鬥,他們無疑是最大的功臣,特別是博希蒙德和雷蒙德,更是高擡着下巴趾高氣揚。
而阿德馬爾則完全成爲了某種陪襯,站在這五人的旁側,提供祝賀和讚頌而已。
“下一步,便是將糧食運到城中來,所有人飽餐後,走出去徹底擊垮科布哈的主力。”鮑德溫在人羣裡喊到,提議着,當即就引來片由衷的贊同聲。
聽到這話後,其他四位將眼神不約而同轉向了高文,隨後高文就走出來,“所有人稍安勿躁,現在雖然意大利船隊的糧食來到了港口,但是總量依舊十分不可觀。”
這下子,許許多多的其他領主不幹了,他們餓到了現在,在得到了聖西蒙港口光復消息後,每個人都是十分振奮,就是想要吃飽肚子,然後上戰場,把先前錯失的榮譽給博取回來,但是高文居然如此說!
“可惡,難道就憑你們五人,還想打敗科布哈?”很多領主怒喊起來,極爲不滿,頓時教堂正廳又是片囂囂之聲。
“先前就是我們五人光復了聖西蒙隱士港口,光復了阿塔城,有誰認爲我們不能打敗科布哈!站出來!”博希蒙德咬着牙,十分恐怖,將拳頭舞動得虎虎生風,“按照世界上任何一條法律或者訓誡,你們都是不配擁有聖西蒙糧食的配給的,那全是我們五個人的。”
“可恥的密室協定,骯髒的男人交易!”正廳裡氣氛更加涌動憤怒起來,指責聲和叱罵聲直衝雲霄,就連戈弗雷的弟弟鮑德溫都被許多人撕扯推搡着,怒的他連連要求派遣衛兵進來維持秩序。
現在的局面,大家都砸破了窗戶上的“玻璃”:很明顯,其他朝聖者領主想要分一杯羹,但參與密室會議的五人不但要糧食的配給權,更不會把安條克的“羹”讓其他任何人染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