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對於倉促聚集起來,抱着宗教信念而征戰的聖戰者“赫米斯大方陣”來說,給“五肢”的每支方陣豎起個赫貼大旗來調度指示,已經達到了其編制管理的極限。早期阿拉比亞的新月軍隊可以用“氏族家族”來替代軍中的各個分遣隊,但在錫瓦斯高原的這個戰場上,突厥、波斯、撒拉森等各個民族拼接起來的“五肢”,根本沒有個堅強的頭顱運轉,用前者的模式來是根本不可能的。
一片波動和混亂裡,聖戰者左軍的各部都有許多人舉着各種弓箭上前,順着大軍前二百尺開外整隊。
而此時,旅團附屬箭隊和擲火兵隊列成的橫陣卻推進如風般,他們和聖戰者左軍的距離迅速拉短——五百尺、三百尺、二百五十尺。
聖戰者的箭手們紛亂地將弓耳上掛弦,並且開始將箭囊裡的箭矢取出,對着緊緊一百八十尺開外,一面面垂旒旗幟指示下的高文旅團附屬隊伍,就在這個期間,他們又迅速朝前奔走了五六十尺:燃燒的火繩當中,最前面的手銃擲火兵,嘩啦啦全部半跪下來,和後方的橫隊疊成一體,銃口全部對外排起,僅僅和聖戰者的前隊相距百餘尺的距離,雙方都能看到對面士兵的雙眼、鼻尖和牙齒。
“射擊!”所有隊列邊的旗官百夫長頭盔上的羽翎有力擺動下,手裡的短尖刺鐵棍(旅團附屬隊伍使用這個指揮,而步兵連隊的百夫長則用短戟)劈下,短促下令,接着倒着往後迅速退了數步,他們的身影很快被大團大團的硝雲和火光遮蔽了,雷鳴般的手銃排射出的箭矢,部分擊中了聖戰者還在搭弦備射的箭手身軀上,簇頭貫穿楔入他們身軀的各個部位,還有部分帶着二段藥筒的,在人羣裡炸出煙火後,又呼嘯着在鎧甲、頭盔和斗篷裡肆意繼續橫衝直撞。
埃爾維茲在大旗下,看到了己方前隊,是一片倒伏斃命、人仰馬翻的情景。
但還沒等己方在打擊後恢復過來,硝雲飄散當中,對面的箭隊穿插替補上來,又對着己方拋射出一片致命的箭矢。
這下,聖戰者左軍前隊徹底被打懵了,有的騎兵墜馬,有的則丟棄崗位亂走,有的傷口流血倒在地上哀嚎,有的趴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不能亂!”埃爾維茲也勇敢地叫旗手重新揮動赫貼,並且舉高佩刀,示意後列的步兵們都替補上來穩住陣腳。
此刻地面開始震顫起來,伴隨着滾滾而進的如雷般馬蹄,在聖戰者左軍的左翼曠野上,布蘭姆森俯身在馬鞍上,提着寒光閃閃的長劍一馬當先,其身後的紅手騎兵一隊隊縱馬馳騁,他們身後揹着的騎矛顛動着光芒,再後面則是重甲一體的具裝騎兵,黑壓壓烏雲般、激流般轉瞬就越過了聖戰者的左軍,許多後面隊列裡的聖戰者扭頭,看到敵人戰馬飛馳而過的殘影和灰塵,都驚恐地大叫起來,因爲誰都看得出,對方的騎兵是要穿到左軍和後軍間的河汊與圓形森林間,切斷撕裂五肢間的聯繫。
於是乎左軍裡的密密麻麻聖戰者開始騷動驚恐,這股情緒蔓延極快,比陽光播撒的速度還要迅速,又傳到了中軍“駝城”處,而同樣騎着騾子在赫貼旗下,爲眼中前衛軍潰敗而驚慌的卡西姆根本沒辦法對此做出什麼有效反應,他原本策劃的一切一切都被到處皆是的血腥亂戰給打亂了,駱駝們都在狂叫着,此情此景下卡西姆只會揮動着黑色的衣袖,不斷對着前面的馬達姆炮位上的士兵大喊着“射擊啊,給我勇敢射擊!”
赫米斯五軍,共六七萬的人羣,其中還有幾乎一半的非戰鬥成員,橫亙在車壘山和幾道河川平野間,就這樣被帶入了“各自爲戰”的局面。
而在左軍的方向,紅手旅團、守衛者旅團的矛兵們,已經分爲了二十股幾乎齊頭並進的縱隊,從硝煙裡殺出,越過附屬隊伍的陣線,長矛密集地宛如暴走的大蜈蚣,最前方的百夫長們邊跑動,邊不斷招手揮動短戟,大喊道“衝過去刺過去,捅死這羣孱弱的蝗蟲!”
“刺死他們!”在面對着一眼都望不到邊的如雲敵陣僅二十尺不到時,最前列手持朱漆大步兵矛的勇士們,都回頭大喊着鼓舞着身後接踵的同袍們,隨後“哈利路亞!”吶喊中所有的長矛瞬間嘩啦啦在跑動裡端平,扁平的矛尖上下錯動震顫着,撲騰撲騰推入了鮮血狂飆的聖戰者軀體裡,有的聖戰者前後抱在一起,被刺來的矛刃自前者的胸膛直穿過後者的脊樑,他們成排成列地哀叫着倒下,血一股股濺在了不斷持矛突進的旅團士兵的臉上、身體上,屍體被一雙雙綁腿、靴子踩踏而過。
六千名並肩而攻的矛手們,很快就突進了近百尺的距離,在他們腳下聖戰者遺屍累累,僥倖未死的也被活活踩死或窒息而死,二萬多聖戰者左軍陣列被迅速推爲個凹進去的半月,尖銳喇叭聲和如林的長矛後,高文旅團士兵還在咒罵着繼續握着武器前進着——崩塌幾乎就在瞬間,左軍後面的士兵們看到自己前面是逼刺來的矛林,後方則是切入進來勢不可擋的大隊騎兵,便一鬨而散,四處踩着河汊長草潰逃。
前面的聖戰者還企圖反撲,但他們不是被長矛貫穿刺殺,就是逼近後被對方的散兵更加嫺熟老練地用劍和長柄小鐮砍成碎塊,屍體宛如秋收過被割倒的麥捆那樣,不久絕望的哭聲和嗥叫震動四野——烽煙當中的卡西姆,長大了嘴巴,知道了殘酷的事實,“最強大的左軍毀滅了”,它的統領官埃爾維茲在亂軍裡墜馬,被幾十位自己人踐踏成了肉泥,面目都無法辨認了,而左軍的赫貼旗也被奪走俘獲了。
這時候,在卡西姆的眼前,亞美尼亞基波沙信徒也完蛋了,這羣原本狂熱到極致的隊伍,敢戰的壯丁們幾乎都在車壘山的上下地區化爲了屍骸,殘存的只能哀叫着從自己左右方向,朝駝城內躲避逃逸着,整座山丘上都是撲下來的高文方的邊民士兵們。
一門馬達姆在混戰裡,驚慌地噴出團火焰,誰想射出的邦達克石丸,卻誤中了隊退下來的基波沙信徒,當中幾位被掀翻在地,而騎馬的那位胸甲正好被石丸打出個大坑,翻落下來栽在卡西姆目及的地方,當即殞命,屍體被殘缺的斗篷遮住,一根沾灰的金手滾落其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