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殺聲震天,民軍順着暗藏的小徑翻上山坡,強襲了大醫院下海盜們的營地,前方的士兵使用火銃射擊、拋擲火毬,爆炸聲響不絕,昨晚狂歡醉飲的海盜們如一窩蜂般地丟棄了帳篷,赤着腳朝着阿庫姆海濱到處奔逃。
大醫院裡面所有堅持抵抗的男女包括院長執事和女醫師格拉納愛都由此獲救,而後巴杜爾夫、金德施瓦特帶着所有民軍和武裝百姓,將大醫院和所在的山丘當作營砦,舉起軍旗燃起火炬,向着塞琉西亞城報告了勝利的消息,雙方互相併持,互爲犄角。
於是城內士氣更加鼓舞高漲,而扎哈斯則更爲惱怒窘迫,不久他得知另有一股塔爾蘇斯民軍自背後的濱道趕來,便喚來自己女婿穆塞託“給你五百名最勇敢的海上武士,在拉馬斯城的濱道設伏,截殺這股從塔爾蘇斯來的敵人。”說完,向來以老狐狸而自居的扎哈斯忽然揪住了女婿的衣領,語氣帶着點焦灼,“聽着穆塞託,聽着......我們不能再回突尼斯那種地方了,到處都是內訌和衝突,所以我們的背後不可以被襲擊,我帶着這麼多屬下來,不是回安納托利亞來撈一把就走的。皇帝答應我們,若是我們攻陷了塞琉西亞,就將塔爾蘇斯城賞賜給我們。我的就是你的,所以不管用什麼手段,我們都得在這裡紮根下去,都得紮根下去!”
“是的,我的父親。”穆塞託也鼓起信心說到。
在菲羅梅隆的營城緋帳裡,騎着毛驢氣喘吁吁的隱修士彼得,找到了高文,告訴了塞琉西亞城遭受扎哈斯海盜襲擊的消息——隱修士不希望事情鬧大,所以他很明智地在阿拉漢修道院看到烽火時,就匆匆給當地民軍做了禱告,請求他們前去支援凱撒所在的堡壘,而自己則跨上了忠實相伴的毛驢,風馳電掣地越過了各處山徑,來私下告訴高文。
“讓喬瓦尼返回伊科尼烏姆城統括全城,讓梅洛在這裡監攝全營地——我只帶着凱撒具裝騎兵團去塞琉西亞,就這樣,這樣應該不會減弱多少軍力。”高文的手暗藏在腰側,彼得注視到他不斷捏着手指。
畢竟妻子在那裡,雖然不能用普通女子來看待安娜的能力智慧,但高文還是憂心如焚,並且在將官和軍僕面前展現出明顯的不自然情緒。
帳門邊上,突厥軍僕和迪姆也都呈現出驚懼不安的神態。
“大主保人殿下,你不能回去。”這會兒,其餘將官都沒有表態,但先前趕赴到這裡的馬格倫迪烏斯坐在椅子上,淡然而斬釘截鐵。
“可是塞琉西亞也很重要,必須我親自帶着騎兵去援救......”高文的手扶在地圖沙盤桌邊,擡起手努力讓語氣顯得沉着,但眼前卻滿是安娜的笑,讓他的指尖不由得顫抖起來。
“你不相信自己的郡長和民軍嗎?這不過是皇帝的伎倆而已,海盜看起來很兇殘,但完全是羣烏合之衆,先前就曾是你的手下敗將,加利波利那場戰鬥我在雷斯波斯島也頗有耳聞。”這會兒,這位年長的智者起身說到,而後他轉身詢問隱修士,“尊敬的修士閣下,您所在的阿拉漢修道院和穆特堡一帶民軍都去增援了嗎?”
“是的,得到烽火信號就去了。”彼得回答說。
“完美。”年長智者摻雜了句拉丁語,而後他迅速做出判斷,“扎哈斯前來襲擊,比薩和熱臘鴨商會的內線都沒有報告來,這表明皇帝只是單獨僱傭拉攏了這股突厥海盜行動,即便再加上塞浦路斯的助力,我估計規模也就在三千到五千人,再加上看管船隻的人手,上岸圍攻的應該只有七成。”
“可是塞琉西亞的守衛只有幾百,萬一......”高文有點悔恨地說,他不由得覺得自己先前過於大意,輕看了皇帝的狠辣與絕情。
“不,塞琉西亞城我見過,事實上我很多年前就見過,現在又得到你們的增修和完善。扎哈斯的海盜如果走河口,那邊有道橋樑他是必須要控制的,如果走軍港,有兩座小堡壘扼守着通往海防牆的通道——所以凱撒會有足夠的時間掌控城防,再加上各處民軍馳援,和凱撒深孚人心,堅守下去問題不大。所以大主保人你不能按照皇帝的拍子去跳舞,那樣的話這兒可就大大不妙,士兵們都是看着你的相貌和旗幟作戰的,你不能在這關鍵時刻脫離戰線。而菲羅梅隆戰場一旦失敗,那就全盤皆輸了。如今我們在這裡,背靠伊科尼烏姆和米利奧塞法隆,正好扼住皇帝的咽喉脖子,再加上成功逼反西奧多羅,讓他沉不住氣先走出這招殺手棋,足以看出皇帝已山窮水盡,我方在澤諾棋的棋盤上佔據優勢——只要接下這個回合,便輪到你走出真正殺手棋,那時皇帝就會徹底被動慘敗,勝利便收歸你的手中。”馬格倫迪烏斯侃侃而談,接着他豎起手指,給自己的方案作結,“這就是場真正完美的博弈。”
聽到這些,高文皺着眉頭,緩緩坐回到椅子上,“難道真的不去救援。”說完後,還是有些心神不寧地摸着脖子上的念珠,這會兒彼得揚手起來,“有時候,主給我們的考驗無所不在。自現在起,放棄感性的悸動和狂躁,帶着絕人的冷靜來面對菲羅梅隆的戰場吧!”
坐在椅子上的高文將手指扶住了嘴角,淡藍色的眼珠一動不動,他在內心裡承認馬格倫迪烏斯言語的正確性,不由得回想起自己年輕時候打拼搏殺的種種,他當然知道“關心則亂”、“心亂必輸”的道理。
“安娜......曾經在出徵前對我說過,回去吧,孩子在等着我們......現在我知道,父親必須帶着勝利後的安全無憂,才能回去見孩子,才能撫摸她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