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萬歲,皇帝萬歲!”在“凸”形車壘外圍下,一隊不朽軍擲彈手幾乎陷於了癲狂的狀態,他們踏着同伴中箭身亡的屍體,將麻繩做成網兜形狀,把點燃的火毬捆在其間,擺臂甩動起來,而後紛紛將其擲在了車壘之上。
遠方阿萊克修斯看到了,那大約二百尺長的“凸”形車壘頂上,頓時炸起了一團團火焰,挾着碎木接二連三爆裂飛濺,好像整個地方都被吞沒掉了,壕溝都在晃動。接着他的外宮衛隊瓦蘭吉亞人們,舉着長長的駭人戰斧,踏着車壘邊幾乎垂直的土坡(高文士兵掘土壘高的工事)和密佈的荊刺、鐵蒺藜,如蜂羣狂蟄,攀附到煙塵滾滾的目標上去。
不會兒帝*旗升起,皇帝身邊的侍衛和廷官們都在馬背上伸長脖子,他們是多麼渴望這面軍旗能永遠飄蕩在那裡,後繼的不朽軍和瓦蘭吉亞衛隊們正在前赴後繼地往上爬,突破口就要打開了!
十秒鐘後,“凸”形車壘下又是地動山搖,泥土、火焰如朵朵盛開的花漫撒開來——那車壘後,高文的邊民軍用了種極其輕便的單臂槓桿拋射器,只需兩人操作,就能不斷將火毬擲出五十尺開外——數十顆備用火毬就這樣被成排成片彈射出去,盡數落在了方圓狹窄的壘外壕溝裡,將後繼撲上來的數十名帝國士兵炸得死傷枕藉。
接着車壘頂上,黑煙翻滾,白色的刀光劍影不斷閃爍,不久皇帝的軍旗被第四次砍翻拋擲下來,許多衛隊武士的屍體也被推落。接着圍在那裡,驚恐萬狀的帝國左翼軍隊士兵們,看到了車壘頂上重新撲回來的烏古斯義勇兵們嘴裡發出着駭人的嗥叫,舉着月牙般的彎刀,盤着弓將麻竹箭凌厲射下,在他們身後還有擲火兵再度架起那種長銃,不斷射出一道道白色的硝煙彈痕。
皇帝的手指有些顫抖,先是扶住臉頰,而後是鼻翼,再後是額頭。
而那邊土塔上的高文,也握着劍柄,索性坐了下來,看着混戰慘烈的戰場。
很快中央的幾段車壘戰線上,衛教軍和帝*甚至將各自的守禦之火和突火管排出來,隔着狹窄的距離對射,蛇狀的長長焰火席來捲起,在當間雙方士兵繼續揮着斧頭和闊劍互相殊死拼殺着,有的人鎧甲和帽盔上帶着團團烈火還在死鬥不休。
太陽就這樣漸漸西沉下去,“主人,戰線依舊在我們手裡。”突厥軍僕揹着箭袋,踏在土塔的垛口上,指着下面說到。
“那我們就快要勝利了木扎非阿丁。”高文只能這樣說到,他自己都難以置信,邊民軍、擲火兵和烏古斯義勇兵居然會死戰到這樣的程度,今日會有多少屬下喪生殞命?三百人、五百人,還是一千乃至更多?
說到這裡,想到更遠處,高文的鼻樑也微微抖動起來,不由得用手捂住了嘴巴。
皇帝御營當中,不斷有無主的馬匹跑來,揹負着淒涼的暮色,牽着備用戰馬的軍僕們茫然無措,只能呆呆立在原地,看着越來越多如此的馬匹自前方歸來,它們的主人真的不知道結局如何了。
“高文的主力旅團根本沒走,應該是沒走的,不然他不會用這麼多生力守住戰線。”最後,阿萊克修斯啞着嗓子,對身旁的女婿說出了這句話。
然而還能回答什麼呢?佈雷努斯也痛苦閉上眼睛,沉默着。
“讓右翼的泰提修斯也壓上去。”皇帝說到,“趁着日色沒有徹底消散前,還有再從車壘裡再調出三千帖薩利新軍,加強配備到泰提修斯麾下。”皇帝擡起馬鞭指指左翼對面的那還在敵方手裡不落的“凸”形車壘,又指了指泰提修斯所對的高文車壘戰線,“高文應該將所有精銳都集中在我軍左翼方向,泰提修斯所對的敵軍應該是空虛的,叫他攻過去,攻過去!”
說到這裡,皇帝的語氣明顯透着不冷靜。
火線上的傳令騎兵舉着魚龍旗,急速馳往了泰提修斯和亞森汗的旗下,告訴了皇帝的指令。
“我負責的這翼,要擔當後衛線的守衛,陛下應該是將左翼作爲主攻矛頭,若是我再進攻的話,一旦高文反撲,皇帝的後衛戰線乃至御營都會發生危險。”泰提修斯如此答覆。
但傳令騎兵是皇帝身邊的侍衛官,他用十分不容置疑的語氣喝令劓鼻將軍必須在車壘後三千生力新軍到來後,準時在日落前發起進攻。
很快,依舊在後衛戰線上兢兢業業舉着長矛的阿特列提斯,在扭過頭稍微往右時,看到了許多帖薩利蒙着斗篷的新軍,開始涌出了己方的車壘陣地,朝着右翼戰線列陣而去。
而御營裡的皇帝則在不斷捏着鞭梢,等着泰提修斯按時發起進攻,他越來越有點焦躁,甚至對佈雷努斯說到,“佳婿,若是半個時辰後泰提修斯還不動,那你便即刻去右翼取代他,爲朕發起進攻。”
“陛下,我......”說真的,佈雷努斯也已被眼前這血腥殘酷的竟日戰鬥震住了,到處都是致人死地的硝煙、火焰,此外以前小安條克堡的被俘恥辱還讓他心有餘悸。
“佳婿你是羅馬的戰士對不對?泰提修斯不上的話,你就去啊,面前就是道壕溝、加高几個尺的土壘,還有上面的一排篷車,後面戍守的高文逆賊士兵很少很少,是個薄弱的地段,對不對?你只要揮動佩劍,對着所有士兵說,爲了朕的榮耀和帝國的安危,給我列隊走過去,填平壕溝,爬上土壘,在對方的篷車上插上軍旗,一切就會結束。對不對!”皇帝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忽然按捺不住咆哮了起來。
嚇得佈雷努斯扯着繮繩,和坐騎連連後退了幾步。
就在皇帝喘息時,他派出去的傳令騎兵跑到了面前,這年輕的侍衛長也帶着驚恐不安的表情,“陛下,泰提修斯將軍和科馬洛伊酋長都拒絕服從進攻的命令!”
這下阿萊克修斯的青筋都一根根綻出來了,他狠狠而板滯地看着己方靜止不動的右翼人馬和旗幟,眼色絕望而可怕。
其餘扛着劍和盾牌的皇宮侍衛們,也咋舌憤怒到無法相信自己。
結果還沒等皇帝做出什麼新指令,另外一騎傳令,飛也般穿過左側的陣列,來到皇帝的馬前,“陛下,馬休將軍的別營人馬,在那邊的戰場上被全部擊潰慘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