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鶯鶯已經千辛萬苦地拿到了自己的簪子,正要開始努力把繩子磨斷的時候,據她所在的地方一百里外的帳篷中,呼韓邪正在努力剋制自己的怒意。
下面喋喋不休的衆臣子更加劇了他的怒氣。
“既然那郅支單于如此猖狂,他必然是已經做了充足的準備的,我們當務之急應該是加強附近防備纔對……”
“不,他既然如此信誓旦旦、如此猖狂,必是有什麼秘密武器的,我們不應該冒這個險留在這裡,而應該儘快轉移纔對,我們的當務之急不是應戰,而是保存爲過冬做的準備纔是……”
……
說來說去,居然沒有一個是主動出擊,而全是避讓!
呼韓邪只感覺自己額上的青筋控制不住地在跳。
呵,枉他之前還說漢廷都是一羣懦弱的人,沒想到現在他的部下都是如此。
“夠了!”
他終於忍不住,怒喝出聲。
衆人見自己的討論似是把他們的單于惹惱了,都不自覺地噤了聲。
“你們還是我麾下的好兒郎們嗎?你們的勇氣在哪裡?區區一個手下敗將,爲什麼你們都這麼畏懼!”
呼韓邪眼帶怒意與失望地看着自己的這一羣自己之前極爲滿意的手下。
“更何況,那郅支老賊都把本王的閼氏偷掠走了,如此奇恥大辱,你們竟然都只想着被動地防禦和退避嗎?”
底下衆人默默低頭對視了一眼,最終一個年紀略長的人頂着呼韓邪仍然帶着怒意的神情開口了。
“單于,非是我們在此時突然便懦弱了,也非是我們忘記了大閼氏被擄走的恥辱,實是我們之前的統一戰爭就耗費了太多的人力物力,此時正應該是休養生息的時候……”
見呼韓邪的神情隨着他的話而越發陰沉,那人嚥了嚥唾沫,仍是硬着頭皮說了下去。
“更何況,郅支單于他不比漢廷全是花花架子,即使開戰也只會爲我們增加物資,就算他是我們的手下敗將,他剩下的所有人手也全都是精兵猛將啊單于,他們現在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可我們馬上就要入冬了,實在經不起這麼折騰啊!”
呼韓邪聽着這位自己向來敬重的宰相的話,眼中的怒意漸漸消去。
見他還想繼續說下去,呼韓邪猛地一揮手。
“不必說了,我知曉你們爲何這副表現的原因了!”
他環視衆人,努力嚥下了自己意欲說出口的責備。
衆人被他眼中仍舊濃郁的失望刺得紛紛低下了頭,也不再極力建議退避的應對策略了。
“可我,從不信沒有我打不贏的仗,也從不會因爲別人沒有影子的威脅就懦弱地後退,此次亦是如此!”
呼韓邪見他們沒有出聲反駁,一錘定音道:
“而我,也必會將勝利再次帶給我們部落!”
*
鶯鶯正曲着腿用簪子折騰自己腳踝處綁着的繩子。
大概是把自己綁來的人都覺得自己一個漢族的弱女子並不能掀起什麼風浪,也或許是兩天前自己面對郅支單于時最後的表現讓他誤會了什麼,自己這兩天倒是無比順利地進行着自己小小的計劃。
那個每天定時定點來給自己餵飯的人也完全沒有檢查自己是否仍然被綁得結實的意圖。
鶯鶯希望是因爲前面的原因。
想到這兩天郅支單于一直在自己耳邊唸叨的那些五鹿充宗比起呼韓邪來說是多麼好、五鹿充宗爲了自己付出了那麼大的努力而呼韓邪甚至直接放棄了自己的話,鶯鶯就覺得胃中翻滾。
更令人難受的是,爲了讓自己的日子變得好過一點,自己還真得裝出那個樣子。
她實在不明白,爲何那郅支單于會覺得自己會喜歡上一個卑劣的叛國之人。
更何況,呼韓邪有沒有放棄自己完全是他的一面之詞,這種事鬼都知道不能信。
難道就因爲自己在他面前表現得太過柔弱,他就真的把自己當成了傻子,還是一點是非都不明的傻子嗎?
鶯鶯深吸了一口氣,拋開了自己想到這些事情時不可避免便會產生的鬱氣,繼續專注於磨斷這最後的繩子,順便豎起耳朵聽着門外的動靜。
沒事,反正他這麼看輕自己對自己來說也沒有壞處,反而更有利於自己實施自己的計劃。
在馬上就要把這繩子磨斷的關頭,鶯鶯突然聽到帳篷外傳來了不同尋常的腳步聲。
在這兩天裡,大概是需要靠自己達成什麼目的,郅支單于他總會按時來告訴自己呼韓邪的壞和五鹿充宗的好,自己也已經能夠分辨出他那重重的腳步聲。
今天卻有些不尋常。
鶯鶯在心中暗想。
不僅時間不對,就連腳步聲也由郅支一個人的變成了兩個人更顯雜亂的聲音。
迅速將自己腳踝上被自己磨出缺口的繩子轉了半圈掩蓋了那個缺口,飛快躺到了自己這兩天一直躺着的位置,在確定沒有破綻之後,那兩個腳步聲也臨近了。
鶯鶯改變了一下自己的神情,轉頭看向了帳門的方向。
帳門被掀開了。
隨之出現在郅支單于身邊那人的身影也讓鶯鶯極爲驚訝。
來人,赫然便是五鹿充宗。
雖然從郅支單于那裡,她已經知道了她被綁來有五鹿充宗在裡面作祟,可是鶯鶯的確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在這裡見到他。
就算他真的如郅支單于說的那樣“叛國”,居然有這麼明目張膽的嗎?
鶯鶯心中的不解更多了。
她本來以爲郅支單于口中五鹿充宗的叛國只是偷偷摸摸的、不引人注意的小動作,沒想到……
雖然心中對於五鹿充宗的出現極爲不解,面上鶯鶯仍是保持住了自己之前一直在他們面前的草包美人的形象。
郅支單于見到鶯鶯這副驚恐中又帶着期待的樣子,暗地裡不屑地撇了撇嘴,在面向五鹿充宗時又恢復了自然的、帶着羨慕的神情。
“兄弟,看,這的的確確就是那個令你朝思暮想的美人王昭君了吧?能得到一個這樣的美人,你可真是豔福不淺啊!”
聽到郅支單于這麼說,鶯鶯之前還在迷惑他這些天在自己面前堪稱奇怪的表現瞬間便有了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