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
賽盧醫偷偷摸摸地來到了蔡婆婆家的後牆。
看着眼前這在月色中顯得無比平靜的屋子, 他有些獰邪地笑了笑。
那死老婆子前幾天說什麼沒錢了所以不借給他的話,明顯就是把他當傻子一樣騙!他自問可從來沒有得罪過她。
既然她如此無情,那可就不要怪自己無義了。
這樣他反而能直接把她的錢都拿走, 還不用還。
賽盧醫拿出自己準備好的攀牆工具, 開始試圖翻過牆去。
這裡住的只是一個老婆子和一個孤女, 就算晚上一不小心死了, 官府也不會爲她們而大動干戈的, 正好便宜了自己。
邊有些艱難地往牆上爬着,賽盧醫邊在心中給他自己打氣。
等自己把她們都幹掉之後,就拿着錢逃到涿州去買老鼠藥, 他就不信事情會發作到自己身上!
然而,令賽盧醫沒有想到的是, 就在他剛剛攀上牆頭欲要休息一會兒再下去的時候, 卻突然看到前面好像出現了個女鬼的影子。
這讓他的腿瞬間哆嗦了起來。
自從行醫問藥以來, 他不知藥死了多少人,之前可從來都不帶怕的, 因爲他從來對那所謂的厲鬼報仇不屑一顧。
要真有厲鬼,真有那勞什子的因果報應,怎麼他還一直活得這麼滋潤?
可現在,這又是怎麼回事?
想到這女鬼很有可能是衝着自己來的,而自己很可能會被這女鬼纏上不得好死, 賽盧醫僵在了牆頭, 不敢再動彈。
賽盧醫看到的女鬼, 自然就是鶯鶯。
自打意識到賽盧醫很可能會不服氣地來報復蔡婆婆之後, 她就暗暗提高了警惕。
在原劇情中, 賽盧醫是以還錢的名義把蔡婆婆騙到荒郊野嶺去想要勒死她的,現在沒有這個藉口, 他自然就沒辦法再如此施爲的。
那麼他便只可能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找上門來了。
既然如此……鶯鶯心中有了決斷。
在兩年前知曉了端雲的能力、對她進行暗暗地引導之後,自己現在可不再如過去一樣什麼都不能幹了。
在兩方都有準備,但一方理直氣壯、一方心虛氣短的情況下,鶯鶯並不認爲她搞不定這個賽盧醫。
果然,在小心謹慎地觀察了幾天之後,鶯鶯在今晚等來了賽盧醫。
見自己僅僅是在盡力凝聚出旁人能看到的身形之後就把他嚇成了這一個,鶯鶯感覺自己家更加安心了。
她頂着一張沒有凝聚完全、五官缺失了一些的慘白臉龐,甩着她刻意弄亂的頭髮,穿着血紅的衣服向着牆頭的賽盧醫靠近。
“我死的好慘啊,我死得好慘啊……”
邊朝着牆頭飄,鶯鶯邊故意用着尖細的嗓音對着賽盧醫幽幽說道。
她看到賽盧醫臉上的表情因爲自己的靠近以及發聲而變得更加驚恐了。
很好。鶯鶯在心中暗暗想到。
如果等自己飄到他跟前他還沒有被嚇得摔下去的話,自己就可以試試現在她凝聚出的實體的力道究竟有多大了。
應該可以把他從牆頭推下去吧?
賽盧醫並沒有讓鶯鶯實驗她現在的力氣有多大,因爲他沒等她推就自己掉下去了。
看着一個厲鬼漸漸逼近並不是什麼好的感受,賽盧醫在最初的僵硬之後心中就只剩下了恐懼和快點離開這裡的渴望。
“你死得好慘關我什麼事!”
他口中驚慌地喊着蒼白的辯解的話邊急急忙忙的想要從牆上下去逃走,因爲動作太過急切不小心就跌了下去。
鶯鶯和賽盧醫同時聽到了一聲清脆的咔嚓聲。
賽盧醫如此慌張的反應讓鶯鶯的動作頓了頓。
這人怎麼回事?從他敢狠下心殺人這點上來看,就算是鬼,也不應該反應這麼劇烈吧?
不過這樣對自己來說也是好事,鶯鶯努力也從牆上飄了下去,繼續靠近賽盧醫。
隔了一堵牆,自己更加不用擔心聲音太大會驚擾到端雲了。
“怎麼會和你無關!”鶯鶯努力讓自己喊出的聲音淒厲起來。
“如果不是你開的藥沒有作用,我怎麼會死?那錢,還是我丈夫從蔡婆婆這個黑心婦人這裡借的!”
“我等了好久纔等到這個你們都在的機會,不把你們都拉下來陪我,讓我怎麼能罷休!”
因爲將精力分了許多在演戲上,鶯鶯沒有發覺,自己凝聚出的實體更加的不完整了。
在賽盧醫看來,也更加的恐怖了。
原來是這樣!他在心裡暗罵一聲。
這厲鬼大概是見自己的兩個仇人聚在一處了,就出來復仇了。
他強忍着右腿處的疼痛從地上爬了起來,轉身一瘸一拐、卻極爲迅速地往遠處走。
“明明是那蔡婆婆借你丈夫的錢太少,開的藥不夠你恢復,你才死的,和我有什麼關係!”
邊快速地往外走,他邊頭也不回地喊道。
“你要報仇,去找那蔡婆婆報仇就好了,找我做什麼!”
那厲鬼大概是能力有限,所以只能有一次行動機會,他跑快一點,現在就逃去涿州,再忽悠那厲鬼讓她找別人報仇,一定就能逃過她的報復了。
要不然,誰知道那厲鬼會有什麼他不知道的、了不得的手段。
真是晦氣。
想想自己手頭所剩無幾的銀子,賽盧醫在心中暗罵一聲。
不過還是命最重要。
見賽盧醫飛速地逃掉了,也的確如自己所預計的那樣想歪了,鶯鶯停了下來。
她並沒有乘勝追擊。
畢竟她的能耐她清楚,也就是樣子看着嚇人,力氣可能和成年男子相當而已。
如果賽盧醫真的和她正面交鋒的話,她也並不會有什麼壓倒性的優勢。
不過鶯鶯心中也知道,依賽盧醫的那種見勢不妙就逃的性子,碰到意料之外的自己,他也絕對不會那麼強硬就是了。
果然是虧心事做多了的人,這麼怕鬼。
鶯鶯搖了搖頭,復又飄回了房子裡。
徹底解決賽盧醫之後,那張驢兒父子也就徹底沒了入住蔡婆婆家的契機。
張驢兒也自然就沒了想要毒死蔡婆婆不成,反倒毒死了他老子,最後還陷害端雲的機會。
這麼看來,結局的改變似乎已是定局。
鶯鶯心中鬆了一口氣,精神放鬆了下來。
雖然在這個世界前期的時候她破壞劇情簡直是多災多難,不過在意識到端雲和她與世界意識的實力是相反相成的時候,一切似乎就都順利了起來。
端雲可真是厲害。鶯鶯在心中暗暗自豪。
在恢復了自己所有的記憶、瞭解了全部的信息之後,她本還想着自己就是所有小世界中最厲害的一個人物了。
現在看來,端雲被天然賦予的、幾乎等同於言靈的能力,簡直就是利器一樣的存在啊。
*
齊雲山上。
比坐落於山腰的齊雲山書院更高的地方,有一座道院。
相比學子衆多、恢宏氣派的齊雲山書院,這處道院卻彷彿被人遺忘一般。
不僅門庭顯得破破落落,院內住着的人也沒有幾個,還都是一些年過半百的老人家。
不過,這些住在這裡的老人家身子骨看着都極爲健朗,面上也都精神矍鑠,頗有仙風道骨之感。
故而細看之下,這座道院倒也有一些超然物外、深藏不露的意味在。
事實確是如此。
結束了在道院這裡雲裡霧裡的學習之後,韓寅開始朝着山腰的齊雲山書院趕路。
想到回到書院之後還得悄悄避開自己的同窗和師長回到自己的住處,韓寅微微嘆了口氣。
在書院和道院兩頭竄真是累啊。
而且,爲何道院那些老頭子都那麼能買關子呢?這讓他感覺更累了,每句話都得猜他們真正的意思究竟是什麼。
……大多數時候還都猜不出來。
偏偏自己還只能乖乖聽他們的話,按照他們的指示去做。
想到這次自己上山被告知的循環已被打破、卻又至今還不知道這循環究竟是何種循環、又是怎樣被打破的事情,韓寅就很想嘆氣。
其實,他現在除了能夠辨認出影響世界的大氣運者是誰,能夠偶爾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東西,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本來來齊雲山想要探知的事情也完全沒有着落。
因爲據道院的人說,他本來就沒有那種根骨,只是由於一些奇遇才能做到這個地步罷了,又怎麼能讓他們對着他隨意泄露天機呢?
想到這裡,韓寅心中的情緒更復雜了。
自己這次向書院請假之後,就要再去見見兩年前見的那個大氣運者,也就是小時候和自己玩得很好、現在卻無比陌生的玩伴了。
據道院的掌院人說,只有自己去了那裡,才能知道在道院沒被告知的所有真相。
也才能真正知曉這些年來,自己夢中一直出現的那位女子究竟是何方神聖。
自己的奇遇,大概也就只有一直夢到的那名女子了吧。那個……現在以特殊的形態跟在竇端雲身邊的女子。
現在所有的疑惑都將要解開,韓寅的心中有些恍惚。
他甚至一閃而過了一種退拒的念頭。對自己來說,那個日日夜夜出現在自己跟前的女子,已經有了完全不一樣的意義。
萬一……
書院已經近在眼前,“齊雲山書院”那隱隱約約的輪廓也讓韓寅暫時回過了神。
他定了定神,悄悄的摸了進去,不再胡思亂想。
不論結局如何,再過段日子,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自己這麼多年一直焚膏繼晷、不惜冷落父母也要弄明白的事情,怎麼能夠臨到頭了退縮呢?
不論結局如何,都比現在自己這麼迷迷糊糊、一無所知要來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