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婆婆她想把你的名字改掉？還打算再把家搬回去？”鶯鶯很是驚訝。
她只是半天沒見竇端雲而已, 怎麼好像卻錯過了很多事情？
“對呀。”竇端雲眼帶欣喜。
“蔡婆婆說搬家是爲了更方便一點，給我改名字則是因爲她覺得這個名字更適合我一點。”
鶯鶯感覺這更奇怪了。
“那，你覺得蔡婆婆說的理由是真的嗎, 端雲？”她帶着些試探地問道。
聽到鶯鶯這麼問, 竇端雲笑了笑。
“我不知道啊, 鶯鶯。我又不是她肚子裡的蛔蟲, 怎麼能知道蔡婆婆心裡真的在想什麼呢？”
她低下頭, 猶豫了一下，說道:
“不過，只從蔡婆婆做的決定來看, 她現在這麼做，完全是爲了我好, 不是嗎？”
似是覺得自己說的話很沒有道理, 竇端雲的聲音壓得極低。
“我覺得這就夠了。”
在鶯鶯讓她知曉了許多事之後, 她能理解蔡婆婆之前給她改名字可能爲的是什麼別的理由，在知道李景的真面目的情況下也能猜出蔡婆婆當時張羅着搬家的另一個打算。
按理說, 她應該對蔡婆婆這種行爲心存怨恨的，可是，想想這些年來她對自己雖然不及李景，卻的確是真真切切的關愛，竇端雲就又不想計較那麼多了。
只要婆婆她現在的確是對自己好的, 那不就可以了嗎？她也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啊。
普通人哪裡有不自私的呢？
“……是啊, 這就夠了。”
停頓了好一會兒, 鶯鶯有些艱難地附和道。
她自然能看出竇端雲是什麼想法, 也覺得她這樣的想法未免有些過於……無私了。
可是, 都現在了，鶯鶯並不覺得自己能僅憑着個人意願就嘗試去改變別人不傷人也不傷己的價值觀。
她所能做的, 只是在竇端雲那堅定得幾乎難以動搖的容易原諒他人的無私的性格底子上，盡力讓她不要再那麼自卑抑或是恪守許許多多不合理的規訓而已。
“這樣的話，爹爹就更容易找到你了呢，端雲。這可真是太棒了。”
鶯鶯調整了自己心中的不適，笑着對竇端雲說道。
“對呀。”竇端雲聽到鶯鶯這麼附和自己，有些興奮地繼續說道。
“如果爹爹能找到我的話，那真是太好了！”
頓了頓，竇端雲接着說道:“而且，說不定到時候，我還能讓蔡婆婆她不再做這個行當呢。”
這種放羊羔兒利的事情，終究是害人害己的。
“對啊，爹爹既然能找到你，那他一定是已經變得很厲害了。”
鶯鶯肯定了竇端雲的話。
到時候，自己應該也就要離開了。
應該給端雲一個什麼樣的理由呢？
她在心裡暗暗思索。
*
幾天後，鶯鶯思索的理由很快就自己送上了門來。
在蔡婆婆和竇端雲和她一起去街上尋人幫忙搬家的時候，她們再次碰上了韓寅。
“竇姑娘別來無恙啊？”韓寅對着竇端雲打招呼道。
竇端雲面無表情。
這個她小時候就認識的神棍怎麼又出現了？她總覺得他的出現會伴隨着一些生活中的波瀾。
而且……鶯鶯當時還那麼相信他說的話！她都沒有那麼相信自己呢。
竇端雲瞥了一眼鶯鶯，心中有些賭氣，這讓她的表情更加冷漠了。
“韓公子這次來是又有什麼事要告訴我嗎？”
“這次並非我要告訴你什麼事了，竇姑娘。”韓寅見竇端雲一臉冷漠的樣子，有些小心翼翼地試探道。
“我這次前來，是想詢問竇姑娘自己心頭的一些疑問。”
“哦？我並沒有什麼能力可以爲韓公子解惑啊。”
“竇姑娘說笑了。在下先前所說的這個世界的死循環不就是被竇姑娘所破的嗎？還望竇姑娘告知。”
見竇端雲看着他一臉疑惑的樣子，韓寅心中一突。
她難道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不太可能吧？
瞥了一眼飄在竇端雲旁邊的鶯鶯，韓寅陷入沉思。
莫非……是她？
在旁邊聽韓寅說完他的來意之後，鶯鶯感覺自己心中最後的大石落下了。
雖然心中已經默認自己已經改變了這個世界的劇情線，可是鶯鶯偶爾還是會擔心這個世界的世界意識又弄出什麼幺蛾子。
這也是她遲遲沒有離開這個世界的原因。
現在韓寅的話可謂是將她心中的擔憂給徹底抹平了。
死循環被破，可不就是劇情線被破壞了嗎？
得知此事後，鶯鶯感覺，她看這個疑似和自己的前未婚夫君有着千絲萬縷的瓜葛的韓寅都順眼了不少。
“我並不知曉韓公子說的被打破的死循環是什麼，我也並沒有打破過什麼東西，韓公子應該是搞錯了。”
竇端雲的確不知道韓寅問她的東西。
她根本不知道什麼是所謂的死循環，即使她不因爲鶯鶯而莫名賭氣，她也是不知道的。
見蔡婆婆已經快要從另一條巷子裡出來和她匯合了，竇端雲有些着急了。
“雖然韓公子之前的話的確幫到了我，我心中也很是感激韓公子，可是這事我是真不知道的。”她的聲音中帶着極強的催促意味。
“如果韓公子沒有什麼別的事情想說的話，那就恕我先行告辭了。”
說完，竇端雲便往邊上跨了一步，欲要從韓寅旁邊穿過去。
韓寅亦跨了一步，再次擋在了竇端雲的面前。
竇端雲有些不高興地仰起頭。
“韓公子……”
韓寅看出了竇端雲的不開心，他並沒有讓她把諷刺的話說出口。
“如若竇姑娘不知道我在說什麼的話，那不知您旁邊的這位姑娘，是否知曉我想要探知的答案呢？”
韓寅把自己的目光投向了竇端雲旁邊的鶯鶯。
他本來還在心中猶豫，怕自己暴露出能看到竇端雲旁邊那名女子的能力的話，會再次被她們忌憚。
現在他都已經惹得人家不耐煩了，反而是旁邊這位女子的表情比較平和，那他還是直接說吧。
竇端雲被這突然的變故驚得忘記了自己本來想要說什麼。
她亦反射性地把頭轉向了鶯鶯，在意識到自己這麼做是在爲韓寅的話佐證之後又迅速把目光再次看向了韓寅。
“韓……韓公子這話說的是什麼意思？我身邊哪有什麼別的姑娘呢？”她有些結結巴巴地反駁道。
韓寅沒有把目光轉過來。
他依然看着鶯鶯，微微笑了笑。
“竇姑娘，你身邊這位姑娘，不是正被我注視着嗎？就是不知這位姑娘姓名爲何了。”
不知，她是不是叫……昭君呢？
鶯鶯有些意外韓寅也能看到自己，她還以爲這是端雲身爲這個世界的女主角的特殊能力呢。
既然這樣……
“端雲，既然韓公子能看到我，那便由我來向他解釋吧。我恰好知道一些東西。”
她對韓寅回以一笑，隨後轉頭對着竇端雲說道。
“蔡婆婆快要過來了，你先和她一起走吧。”
“可是……”
“竇姑娘，在下發誓，我只是問幾個問題，絕無別的不好的心思。”
韓寅亦把目光轉向了竇端雲，真誠地對她說道。
竇端雲還是不想讓鶯鶯和他相處，可蔡婆婆的確也快到她身邊了，她肯定不想看到自己和另一個她不認識的男子一直說話。
“……那好吧。”她有些不甘不願地回答道。
“那我就先去找蔡婆婆了，鶯鶯你也快點結束快點來找我。”
“一定。”
鶯鶯有點想笑，還有些擔心，怎麼端雲現在這麼粘她？那等她走掉之後她一個人生活豈不是要適應好久？
在笑眯眯地看着竇端雲向前走到蔡婆婆身邊之後，鶯鶯這才把目光再次轉向了韓寅。
“韓公子此來就是想知道關於世界死循環的具體原因嗎？我可以爲韓公子解惑。”
韓寅目光有些複雜地看向鶯鶯。
“不，在下想知道的不止是這些。”
“韓公子還想知道什麼？”
聽到鶯鶯狀似疑惑的詢問，韓寅深吸了口氣。
“我還想知道，姑娘你和我日日會夢到的那位姑娘有何聯繫。”他眸色深沉地看向鶯鶯，“不知姑娘，是否便是我夢中的‘昭君’？而姑娘又是否知道，我爲何會一直夢到她？”
一直夢到那個昭君，對她魂牽夢縈，偶爾甚至會因爲沒有她的存在，產生一種整個世界都是虛幻的感覺。
鶯鶯沒想到韓寅會問得這麼直白，她抿了抿脣。
雖然說出來有些尷尬，不過告訴他倒也不是問題。
“很巧，這個問題我也是知道的，韓公子。”她看向韓寅，“不過這件事情，便說來話長了，不知韓公子是否願意換個偏僻的地方，聽我細細道來？畢竟……”
鶯鶯看了看街上雖然不多，卻也時有來往的人。
“畢竟讓人看到韓公子對着空氣一陣迴應，總不是什麼好的影響的。”
*
“快說吧，鶯鶯。”
竇端雲坐在牀邊，對着鶯鶯表情嚴肅地說:“你到底和那韓寅在偏僻的地方聊了什麼？爲什麼回來之後突然就提出要走了？”
“這個嘛……”見竇端雲表情嚴肅，鶯鶯有些心虛。“我們談了許多事情的，端雲。而現在提出離開也是我深思熟慮之下做出的決定。”
竇端雲的表情更加嚴肅了。“不要緊，慢慢說，鶯鶯，我們現在時間很充裕。”
鶯鶯看出了竇端雲嚴肅面色下的不捨，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不過她也有她的世界在，她應該在自己的世界生活。
“好吧，端雲。”鶯鶯暗暗嘆了口氣。
告訴端雲一些事情也好，正好讓她之後也能多些防備。
“我首先和韓寅談及了他一直想要知曉的世界循環以及破局的問題”鶯鶯開始從頭講起，“端雲你想必也聽到了韓寅他在開始問你的看似不知所云的話吧？”
“其實他想知道的這些東西我恰好有所瞭解，因爲我在幾年前突然覺醒的那個能力。”
“通過這兩年斷斷續續的感知，我發現，”鶯鶯深吸一口氣，擡頭看向竇端雲，“端雲，你的命運其實在最開始是被設定好的、不斷循環的。而因爲你是這個世界的大氣運者，所以這個世界也因爲你的命運的循環而不斷重啓。”
“我？”竇端雲有些不敢相信，“鶯鶯，你是不是搞錯了？”
她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人罷了，怎麼會是鶯鶯口中那個影響世界的人呢？
“我沒有搞錯，端雲，你要相信你自己，你就是世界的支柱。”鶯鶯肯定道，“只不過……你的被設定好的命運有些悲慘。”
“在本來的那個軌跡中，蔡婆婆會因爲去向賽盧討債而被他設計險些遇害，而救她的人是一對父子倆，他們也並不是什麼好東西，在救了蔡婆婆之後，他們想讓你和蔡婆婆分別當他們的媳婦。”
“當時的你已經嫁給了李景，李景也已去世，而以你的性格，自然是不願改嫁，而是要守節的。”
竇端雲有些呆呆地看着鶯鶯，似是有些難以理解她說的話。
嫁給李景？給他守節？遭人強娶？
她都有些難以分辨究竟是哪件事情最爲讓她難以接受了。
鶯鶯垂下目光，避開了竇端雲此時展露的讓她心疼的眼神，繼續說道。
“因爲你不想嫁給那個兒子，他就想用藥毒死蔡婆婆再陷害給你，好逼你嫁給他，結果卻失誤毒死了他父親，雖然他這樣害人不成反害己，不過他陷害你時你的冤屈也很難洗清了。”
“你不願私了嫁給他，於是他把你告上了衙門，你雖然堅決不認，耐不住他們拿婆婆威脅你，最後還是屈招了，於是衙門判了你死刑。”
這簡直太荒誕了！竇端雲想反駁鶯鶯說的是玩笑話，可又不知該如何反駁。
如果沒有鶯鶯，事情發展到那個地步也的確不是沒有可能。
“原來如此。”竇端雲有些恍惚地說道，心中升起了一陣陣的後怕和驚喜，“幸好有你，鶯鶯。”
她更加不捨得鶯鶯離開了。
鶯鶯對着竇端雲笑了笑。
“我也很高興能夠幫到你，端雲。”
爲了不讓竇端雲那麼難過，鶯鶯接着說道，“不過，在那之後，爹爹回到了楚州做知州，他發現了你的冤案，於是爲你平反了。”
爹爹！
竇端雲的眼睛亮了起來，表情也不再那麼沉重了。
鶯鶯見竇端雲這個反應，暗暗鬆了口氣。
反正現在事情已經全都改變了，端雲她沒必要因爲沒有發生的事情而愁眉苦臉。
……也沒必要知道她曾經泣血發下三樁誓願，曾因怨恨魂魄不散整整三年。
這太沉重了。
“所以說，鶯鶯，”竇端雲暫時忘記了鶯鶯即將要走的壞消息，興致勃勃地問道，“那個打破的循環的意思，就是說我已經不會再有那麼悲慘的將來了？而之後，爹爹也很有可能成爲楚州知州，然後找到我了？”
鶯鶯含笑看着竇端雲發亮的雙眼。
“對呀，端雲，說不定過段日子，你就能見到爹爹了呢。”
看着鶯鶯帶着溫柔笑意的眼神，聽着她緩緩的回覆，竇端雲感覺自己心中慢慢平靜了下來，失落重新返潮。
她又想到了鶯鶯說的馬上要走的事情。
“所以說，鶯鶯，你爲什麼要走呢？”她帶着些試探地問道。“你難道不可以繼續和我一起這麼生活下去嗎？我們這樣，不好嗎？”
“我需要走了呀，端雲。”聽到竇端雲的再次發問，鶯鶯目光柔和地看着她，溫柔卻堅定地拒絕了她。
“你今後的生活已經清晰可見，不會再有什麼大的挫折了，而是會越來越好，爹爹也會在不久的將來和你重逢。我走或是留，對你來說，實際上已經影響不大了。”
“怎麼會……”聽到鶯鶯這麼說，竇端雲有些急切地想要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