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從來都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今日成王,明日也許就是敗寇。
屬於傅成光的成王,也就是那麼短短的兩年,或者其實從來不曾有過。隨着傅紹騫和傅子慕聯手一擊,傅成光的總裁夢,似乎徹底落下帷幕。
黎明前的黑暗,是一夜之中最黑暗的時候。
傅成光坐在吧檯後,開了一瓶紅酒,自斟自飲。
雖然董事會還沒有下達正式的公函,但他的潰敗,近在眼前,等到天亮後,他就會徹底一無所有。
此刻喝了很多酒,傅成光有些渾渾噩噩,壓力越大,就越需要釋放,這些焦頭爛額的事情,讓他的身心遭受着極大的重創。
他與傅紹騫的明爭暗鬥,早已是公開的秘密,敗在傅紹騫的手下,他雖然覺得丟臉,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他只是沒想到,最後就連親生兒子和親生女兒,都會在背後給他捅上一刀子。
他當然也想到了要報復傅紹騫。
商場上混跡多年,黑白兩道的人,他總歸是認識一些的。要悄無聲息的做掉一個人,也不是不可能,但是傅紹騫是那樣隨便能動的人嗎?
他承認,論謀略,論膽識,論魄力,論心計,傅紹騫這個人,還是比他高了一籌的,只是明明都是傅家子孫,爲什麼傅站那個老頭卻只喜歡傅紹騫呢,他們有把他當成過家人嗎?
傅成光已經喝的有些醉醺醺了,他擡腿朝地下室走去,推開厚重的木製大門,他聽到了裡面傳來的一絲微弱的驚恐的喘息聲。
看到牀上躺着的女人露出驚慌失措的掙扎與表情,傅成光覺得很滿足,甚至臉上還帶着一絲微笑:“早。”
唐宛如可一點也笑不出來,傅成光的聲音此刻在她的耳裡更像是惡魔般的催命符,她害怕了,所以開口求饒:“成光,你爲什麼要綁着我,而且我好餓啊,成光……”
“嗯,我知道,所以我給你帶好吃的來了。”
“真的嗎?”她的聲音如此美妙而動聽。
傅成光笑着,把一瓶酒塞到了她的嘴邊,唐宛如劇烈咳嗽起來,可是看着她的求饒聲,傅成光心情又是那麼愉悅,彷彿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看着她痛苦而扭曲的面容,他緩緩的,笑了。
——
廣闊的機場大廳裡,燈光明亮,人潮不息,廣播裡不斷重複着飛機起起落落的消息,就像a市這座城市繁榮忙碌而疏離的基調。
傅紹騫帶她走的是貴賓通道,人少,要遇到什麼人,也是避無可避,一目瞭然。
眼前的韓之敬看到傅紹騫和唐末晚,心神一凜,似乎是難掩激動。他身邊還站着許一寧,這兩人也是同色行色匆匆,輕裝簡從。
這是從a城飛往首都的航班。
韓之敬是喜不勝收的,礙於許一寧在場,強忍着剋制,但還是表達了自己的關心:“紹騫,末晚,你們也是去首都嗎?真巧。”
唐末晚抿着脣沒說話,傅紹騫靜默片刻後抄着她的腰,笑容謙遜,嗓音溫涼:“不巧,我們是特意去的。”
他這麼一說,韓之敬就明白了,聲音透着笑意:“謝謝你們。”
唐末晚別開了頭,沒說話,至於許一寧,也是安靜的站到了一邊的角落裡,唐末晚的身世,是她說出來的,不可否認,那是因爲她心中那一份深藏了二十年多年的愧疚,這個女孩兒,就是彭媛當時懷的孩子啊,長得還不錯,最關鍵的是看起來比韓靜語要懂事。
雖然唐末晚不招人討厭,可親疏有別,許一寧的心裡,又豈會毫無疙瘩,能做到這樣,也算是她的大度了吧。
傅紹騫摟着懷中女人柔軟的腰肢,聞着他耳鬢清香的氣息,雙臂緊緊一鬆,拉回了她失神的注意力,她笑笑:“我沒事。不是有你在的嘛,不過縉言……知道了又該生氣了吧。”
因爲臨時決定的,走的匆忙,只好把孩子交代給了老太太。
傅紹騫微微一笑,攬着她的肩頭開始登機。
經過兩個多小時的飛行,飛機落地首都。
不是第一次來了,可站在此刻還顯得有些冷清寂寥的航站樓內,還是覺得有些心緒難寧。
韓之敬和許一寧坐在他們的後面,但是一路上都沒有說話。
這時候,韓之敬上來了:“紹騫,晚晚,跟我們一起走吧。”
前方的出口處,一名穿着深色長款外套的女人等待那裡,正是來接機的韓文清。
看到唐末晚和韓之敬一起出來,像是提前收到了消息,也沒什麼驚訝的。
但是傅紹騫拒絕了韓之敬的提議:“謝謝,不過我們自己有車,直接醫院見吧。”
確實有車子來接他們,是許久未見的季紹庭,笑嘻嘻站在一輛套着軍用牌照的大切旁邊。
他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風衣,整個人透出一股清爽又英俊的味道來,襯得挺拔修長。
俗話說物以類聚人以羣分,接觸越久,唐末晚就未明白,哪怕他們性格南轅北轍,但也在每一處的細節上,彰顯着這幾個男人不俗的品味和出衆的優越氣質。
季紹庭這個人一看就給人非常圓滑的印象,看到唐末晚,他就朝她吹了聲口哨,然後露出一副點頭哈腰的諂媚樣子:“小二嫂子,您來了,帝都敞開大門歡迎您啊——”
一轉頭,看到韓之敬韓文清兄妹兩,季紹庭還是有那麼瞬間的驚訝,不過很快就掩飾的風平浪靜,神態自若的打招呼:“韓局,真巧啊,您也來接人。”
韓文清點點頭:“帶我向季司長問好。”
“一定,一定,那我們先走了。”季紹庭帶人上車。
天空一碧如洗,空氣乾燥清冷,其實是個非常適合出行的好日子。
季紹庭油嘴滑舌的,把唐末晚哄的很高興,連帶着那絲緊張和陰鬱都淡去不少,微微笑着。
傅紹騫一手搭在她身後的椅背上,一手拿着手機,似乎處理事情。
於是季紹庭繼續跟唐末晚胡吹濫侃:“小二嫂子,難得來趟帝都,多玩兩天唄,想吃什麼想喝什麼,告訴我,兄弟一定給你們安排的妥妥當當,要是拿不定主意,就全權交給我,保準讓你們吃得舒心,玩的高興,樂不思蜀……”
傅紹騫突然擡起頭來,在他後座的椅背上敲了敲:“跟你來輪不到樂不思蜀,不用安排了,我們馬上就要回去了。”
“這麼快?那你們來這裡幹什麼。”
首都,首堵。
即便是機場高速路,車子開的也不快,傅紹騫和季紹庭在車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並未避諱唐末晚什麼。
所以唐末晚知道了,原來這半年來風平浪靜的,皆因爲季紹庭用季家的勢力壓制了韓家,使得韓夏朵根本不能離開首都,而這一次,季紹庭搖了搖頭:“也不能一直這麼以大欺小恃強凌弱是不是,人家以正常名義出差……她沒去給你找麻煩吧。”
“沒事,”傅紹騫說,“以後不用你看着,想必韓家也不會讓她來作怪了。”
唐末晚的事情,季紹庭也或多或少的知道了,嘿嘿一笑:“也對,那現在直接去醫院?要不還是去我家住吧,總歸方便點。”
“不用,真要休息就在酒店旁邊開個房間行了,孩子一個人在家也不放心。”
季紹庭嘖嘖兩聲:“這可如何是好啊,向來清心寡慾的傅二現在都變成了老婆孩子奴,哦,這以後的生活真是不敢想象。”
傅紹騫但笑不語,婚姻生活,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韓松明住的是首都最好的私人醫院,院內梧桐掩映,迴廊靜深,環境清幽。
韓文清的車子幾乎是一前一後到的,所以最後由韓文清領着他們去見老爺子。
再次見到韓家人,韓文軒,胡亞蘭,這些人,這一張張臉,早已厭惡的印刻在唐末晚靈魂深處,但這一次,他們對她的態度還不錯。
胡亞蘭穿一套深色套裙,戴着鑽石項鍊和耳環,保養得極好的臉上,淡妝精緻,目光靜靜掠過唐末晚,並無笑意。至少沒有惡語相加。
韓文軒還主動跟她說了話,雖然她沒有理會。
“大哥,爸在裡面休息嗎?現在方便見人嗎?”韓之敬問。
韓文軒讓開身體:“他已經等你們很久去了,進去吧。”
傅紹騫一直握着唐末晚的手,陪着她一起進去,韓文軒隨後攔住了韓之敬:“爸說先見見她。”
病房門推開,唐末晚看到一位頭髮花白九十餘歲的老人躺在病牀上,滿是皺紋的臉上,依稀可見於韓之敬相似的輪廓,戴着氧氣罩,但沒有穿醫院的病號服,他身上穿的,是寬鬆的藍色襯衣和寬鬆長褲,看起來虛弱又慈祥。
眼神稍微有些渾濁,看到唐末晚傅紹騫進來後,混沌的視線似乎慢慢聚焦,最後又恢復成銳利中透出一絲犀利來。
病房裡一時寂靜無聲,老人身體弱,精神也不好,對峙了不到一分鐘之後,那清明的眼神似乎又開始四下渙散,傅紹騫當機立斷,喚了聲:“韓老爺子。”
韓松明一怔,目光微微轉向唐末晚,傅紹騫轉頭看着她,唐末晚如鯁在喉,怎麼也出不了聲。
韓之敬不放心,已經推門進來,見他們都杵着,趕緊對韓松明說:“爸,她就是末晚,她來看你來了。”
老人豈會不明白她的心結,點了點頭:“坐吧。”
唐末晚覺得呆不下去,傅紹騫看透她的心思:“累了?那我先帶你回去休息。”
她點點頭。
韓之敬有些着急:“累了嗎?那我叫司機送你們回去休息。大嫂你看——”
“不用,”傅紹騫含笑對衆人解釋,“我們已經訂好酒店了,不麻煩了。”
“去住酒店不方便啊,既然回來了,就住家裡去吧。”韓文清露出女強人特有的精明幹練,立刻爲他們做安排,但傅紹騫的決定又豈能那麼容易撼動。
最後還是韓之敬打圓場:“住酒店也行,晚晚,那晚上回家去吃頓飯吧。”
“我們晚上就回去了。”唐末晚拉着傅紹騫的手,率先出了病房,無視後面韓之敬的呼喊。
療養院深藏在市區的旅遊風景區內,對面就有一家五星級的酒店。
入住套房後,唐末晚就覺得神色疲倦,但還是不放心的給老太太打了個電話,得知縉言已經跟她回去後,便站在窗前發呆。
原來,她真的不是一個豁達的人,她根本做不到從容面對所有人,要不是因爲傅紹騫,她或許連這一步都跨不出。
她茫然站在窗前,正對着不遠處的一塊電子顯示屏,沒想到突然叮咚一聲,股神再現——昨晚上的鑽石廣告又開始播放了。
她擡手,望着自己無名指上的戒指,驀然笑出聲。
“笑什麼?”身後突然傳來的一道低沉嗓音,嚇了她一跳,“你怎麼走路都不出聲的?”
他穿着白色的浴袍,剛剛洗過澡,淡淡的沐浴乳氣味,臉上噙着淡然自若的笑,自然也看到了屏幕上方的廣告,瞧她低頭淺笑的模樣,他這段時間一直忙着公司的事情,後來傅縉言又住院,其實心頭一直有點壓抑。
於是長臂一伸,她就被圈禁在男人懷裡了。
無論親吻撫摸,這一次,都比平時要重幾分,看着她微微抗拒自己的模樣,他心頭的火反而燒的更旺。
唐末晚卻好笑:“你說白天沒機票了,要晚上才能回去,這是真的嗎?”
傅紹騫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是撻伐比平時狂野幾分:“你既然猜到了又何必在問呢。”
她真是敗給他了,忍不住好笑:“傅紹騫,你花這麼多錢在這裡開個房間就是爲了幹這種事情對不對?”
他抓着她的手,不停的肆意欺負,唐末晚被他搞的又難耐又好笑。
厚沉的窗簾拉上了,酒店的房間瞬間陷入沉默的曖昧裡。
她沒有矯情,這是很自然很平常的甜蜜,繾綣,纏綿。
不過唐末晚也不得不承認,性真的是個好東西,那麼熱烈的釋放過後,原本因爲韓家人帶給她的那麼一點點抑鬱之前忽然就煙消雲散了。
他們對她來說,只不過生命中的過客而已,那是她過去求而不得的東西,早已放棄不再奢求,如果有或者沒有對她來說其實已經無關緊要,實在沒有必要跟自己過不去,現在最重要的,其實是這個在她身上辛勤耕耘的男人不是嗎?
傅紹騫一口氣要了她兩次,看起來還是意猶未盡的樣子,唐末晚雖然有些累了,不過心情挺好,眼神漆黑透亮,身上香汗淋漓,在他即將翻身下去之時,拉住他的手:“不行了嗎?這就要撤了嗎?不再來一次?”
“……”男人動作一頓,倏地笑出聲,“夫人有此雅興,行,怎麼會不行呢。”這是個非常美好的邀約不是嗎?
說着就熱烈的重新吻住了她。
最後結束的時候,唐末晚真的整個人都癱軟了,一根手指頭都擡不起來。
轉頭,昏昏沉沉的看到牀頭上擺放着的幾盒未拆封的tt,她想起了自己的體檢報告來,傅紹騫含笑,將疲憊的唐末晚抱進浴室去洗澡:“不用遺憾,我覺得這樣挺好,這輩子省了不少錢,還省了不少事,還省了不少心,沒有男人會喜歡那玩意的,鑑於你目前的身體狀況,我挺滿意的。”
言外之意就是可以不用穿小雨衣然後肆無忌憚毫無後顧之憂的及時行樂,很好,很愜意。
唐末晚笑捶着他,突然覺得,這也不錯。
真是隨時隨地沒有任何負擔啊。
洗了澡,真的累壞了,他們就在牀上睡了會兒,最後是被門鈴吵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