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媽打電話做什麼？”
顧明稍稍愣了一會，連忙抓住路逸的一隻手，半帶疑問，卻有些不高興地問道。
路逸將手搭在她的手背上，安撫般笑着說：“明明我們現在正式在一起了，不不管是早是晚，總該還是讓家裡人呢瞭解一下。”
可顧明聽着卻更加着急了，皺下眉頭，張嘴說：“不行呀，我媽對你的態度……你又不是不知道。”
“就是因爲夏伯母不喜歡我，所以我纔想站出來，我不想偷偷摸摸的，等着什麼木已成舟，不可逆轉的時候逼迫伯母接受我。我想早一點向伯母表明我的立場，早一點讓伯母能夠接受我們。”
路逸振振有詞地說着，顧明卻沒有一絲猶豫便打斷了他。
“不可能的，”顧明垂下眼，抽出了自己被路逸輕輕握住的手，“媽媽不會接受你的，而且，我也不希望，因爲自己的事再讓母親回憶起從前的事情。”
“顧明！”
路逸見顧明還沒有嘗試過，便止步後退的樣子，一時間也有些着急，也皺起了眉頭，沉聲說道：“已經過去五年了，不管是什麼樣的事情，一味的逃避並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顧明，我們河你父母當初的情況並不相同，我是在離婚後才正式和你一起的，你如果連說都不說，你又怎麼會知道伯母會不會接受我們的事情？”
他說完，見顧明的神情微微有些動容，只是她依舊堅持己見，別過臉反駁道：“就算我們是在你離婚後才正式走到一起的，但是我回來以後……我並不能對閔小姐說，我做到了問心無愧……”
顧明的神情有些落寞，目光輕輕地落在發白的牀單上。路逸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看見牀單上淺淺的一層浮毛，被燈光照得暖烘烘的，就好像在發熱一般，暖暖的溫度，輕柔而緩慢地包裹住他的心臟。
路逸伸出雙手將顧明的身子轉向自己，他輕輕的抱住她的肩頭，堅定地笑道：“人類總是不能做到完美的，有時候，我們不是應該讓伯母學會釋懷原諒嗎？也許伯母現在不能接受，但我們可以一起努力，一起贖罪，就算餘生都要爲這些付出苦痛的代價，但只要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我們也一定可以讓伯母接受，原諒我們，不是嗎？”
顧明看着路逸的眼底，那個縮小的自己，分明露出的動搖的神情，是呀，愛情難分對錯，如果有罪，只要好好尋求救贖，也許會得到旁人的諒解。
她猶豫許久，終於還是點下了頭，不過還是提出要求，低低說道：“不過，電話由我自己來打，如果我媽不想和你說話，那你就不能私自打擾她。”
路逸點點頭，替顧明從牀上將她的手機撈過來，乖乖地放在顧明的手心，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
顧明抿嘴一笑，接過手機，按開手機，撥通了夏雲意的號碼。
“明明啊？厲伯父說你還沒回家呢？今天去哪裡了，怎麼打電話關機？”夏雲意的聲音有些着急，但還是耐心地等着顧明解釋，並沒有炮語連珠地轟炸顧明。
“沒事呀媽。”顧明緊張地捏着電話，目光瞟過去，瞄了路逸一眼，遲疑了半天才說，“其實，我今天一直和路逸在一起。”
“什麼？”夏雲意的聲音微微提高了一點，但還是低低的，應該是顧惜已經睡下了，不過顧明聽到夜風吹過的聲音，她在夏雲意生氣前，連忙和夏雲意解釋道：“路逸他離婚了，今天就過來找我談談……”
而夏雲意這邊，的確很不高興，卻沒有大聲斥責顧明，只是冷冷說道：“其實前一段時間，你也一直又讓路逸過來陪小惜，是不是？”
顧明一愣。
她本來以爲這件事自己做的挺隱蔽的，卻沒想到夏雲意早就知道了，而且知道後竟然沒有阻攔自己。
這回，夏雲意沒有等顧明說話，就自己率先接着說道：“是不是因爲你還是覺得小惜是你和路逸的孩子？”
顧明連忙解釋道：“不是的……”
“那是什麼？你現在是要告訴我，路逸離婚了，所以你要帶着小惜嫁給他嗎？如果你是來徵求我的同意，我只能說，你如果願意嫁便嫁，只是媽媽不會給你祝福，也不會出現在婚禮現場，並且小惜要留在我們家撫養。畢竟，帶到名聲這樣差男人名下，小惜後半生都要受他影響了。”
夏雲意冷靜地陳述着，卻說得很急，不給顧明一秒鐘的插話時間，一直等到她整句話說完了，顧明纔有機會說：“媽媽，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想告訴你，從前路逸的確錯了，而現在他得到了錯誤的修補機會，是路太太主動離婚的，他現在只是想請求你給他一次彌補你女兒的機會。”
“彌補？”夏雲意聲調又微微拔高了一點，依舊是十分不悅地說道，“路逸是什麼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最先選擇別人辜負了你，最後卻又辜負了自己當初選擇的那個人，到如今又涎着臉賴到你的面前尋求原諒？明明，你小，你可以原諒，但媽媽看透了他是什麼人，絕對不容原諒。還有，祁太太那邊前一段時間又找過我了，你不是覺得祁恭還可以嗎？就是選擇祁恭這樣的人，我也絕不允許你再次選擇路逸！”
“媽！”顧明低低喚了一聲，只覺得自己的母親似乎已經有點過度生氣了，而一旁的路逸看顧明的表情也知道他們聊的並不順利，便投來一個鼓勵的眼神，輕輕地握住顧明搭放在大腿上的左手。
“媽，你先別生氣，好不好，聽我慢慢說。”顧明儘量柔緩語氣，循循善誘道：“像您你剛纔自己說的，你對路逸並不瞭解，你不能因爲當初的一個錯誤，便全盤否定他整個人呀。”
但夏雲意依舊不聽顧明的勸說，直接回道：“我不管路逸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我只想說，對我女兒犯過這樣錯誤的人，我絕對不能接受！”
“但是，你不接受他，女兒也無法再接受別人了呀！”顧明一着急，這句話不由得脫口而出，她一時有些擔心起來，害怕刺激到母親，讓母親的病又發作起來。
但夏雲意只是沉默下來，似乎陷入了沉思，手機聽筒裡，便只剩下了母女兩人沉重的呼吸。
隔了好一會，夏雲意才問道：“你在哪裡，我讓厲伯父去接你。”
她的語氣忽然輕緩下來，似乎是不想繼續討論這個話題。但顧明卻心有不甘，還是試探性地回答道：“我和路逸在一起……媽媽要不要聽他說一句？”
“不用。”
本來顧明以爲夏雲意會大發雷霆，卻沒想到夏雲意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不用，接着說：“也許你現在不聽我的，但是以後你會懂的，就像當初我沒有聽你外公外婆的話，纔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可是，媽媽和厲伯父不是依舊是幸福的嗎？”顧明輕聲反問道，接着說，“我知道媽媽愛過爸爸，我也相信，不管如今結局如何，媽媽心底深處，一定沒有後悔過當初的選擇。”
“媽，愛情這回事，如果不自己去經歷一下，誰能說得清結局會怎麼樣？媽，我必須去試一試，去經歷……”
正說着，顧明的聲音有些哽咽起來，她便立刻換上開心的語調，繼續說：“我知道你是爲了我着想，但是路逸是一個怎樣的人，他會努力做給你看的，並且，我也堅持，在你首肯以前，我們不會在一起。”
顧明說完，夏雲意又愣了一下，她想起自己年輕時候和顧長川一起吃苦的日子，忽然眼眶有些酸澀。
其實當初夏雲意以爲自己不可能會再次愛上顧長川以外的男人，所以發現顧長川出軌以後，她憤怒，抑鬱，埋怨顧長川這麼多年以來的虛情假意，到後來，甚至利用明明將他緊緊拴在身邊。可那時的顧長川，早已給她說清楚了狀況，他說他不知道爲什麼自己會變心，但直到變心了以後，他才發現一切已經無可挽回了，他對她懺悔，贖罪，並且就算兩人隔閡日漸增大，那時的顧長川對她其實還是很溫柔的。可夏雲意有意挑起的無止境的爭吵，是她向他宣戰的旗幟，惡化顧長川與明明之間的關係，也是她報復他的一種手段。
但當時她怎麼沒有想到，如果當初顧長川沒有愛過她，何以會如此愛她們的女兒顧明。
而且到了後來，和厲彧在一起後，她才發現，從前耿耿於懷的事情，擱到這個時候，卻像路邊一朵開敗的野花，渺小，不再惹人注意。
夏雲意後來甚至會想，如果當初她早一些釋懷，也許就不會再有後面的慘劇。畢竟不愛了便是不愛了，自己學會放手，說不定兩人都將得到幸福。
可夏雲意一時半會還不能對顧明說出自己的想法，她只是疲倦地將手撫上自己的額頭，輕輕說道：“你先回家，好好休息，這麼晚還在外面，媽媽擔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