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過了半個小時,車子終於快開到了兒童醫院的門口。
顧明將眼睛貼近車窗,看到雨已經下小了,但還是細細的下着,像編織得不太密水簾子,落在車身頂上,匯聚成一大滴,啪嗒一下打在車窗玻璃上。
她低頭去包裡拿錢,再擡起頭,卻透過前面的擋風玻璃,一眼看到了渾身溼透的路逸。
他站在醫院的外門邊上,沒有舉傘,引得來往的行人紛紛側目。
路逸挺拔的身影在刷窗機有一下沒一下的擺弄下忽閃忽閃的。顧明眼中一熱,連忙對司機說道:“師傅,就這個門!”
她說完,一隻手匆匆忙忙地將車費車從那鐵欄杆空隙裡塞過去,一隻手已經迫不及待地去拉車門了。
誰知道顧明這樣心急,反而還耽誤了事情。這邊司機纔拿住錢,顧明便一隻腳已經身處車門外了。她着急下去,結果手卻被那鐵欄杆給卡住了,只聽到“哎喲”一聲,顧明只覺得自己的手腕都被剛纔那用力一扯給折斷了。但她很快調整好角度,迅速地將手抽出來以後,也沒看有沒卡出印子,整個人便像飛起來了一半,抓着包,淋着雨,就不管不顧地朝着路逸跑了過去。
雨水涼涼地往裸露的肌膚上撫來,顧明一邊走,一邊望。
被卡住的手腕突突地跳着,心也突突跳着,像樣了一隻小白兔進去。
但走到面前時,她卻忽然聽不到這一陣一陣突兀的跳動聲了,連雨水滴落的聲音也消失了。全世界裡只剩下路逸和她自己的呼吸聲。
呼呼。
一聲一聲吹進心底,有點燙,像冬天將凍僵的腳泡進熱水裡。
路逸的板寸頭上還沾着水珠,身上那件薄針織衫也已經溼透,還有水珠沿着他的下巴滴落下來。他的脣色有些發白,但臉上的輪廓卻顯得愈發堅毅了。
他清冷的站着,全身溼透,從口袋中拿出自己的雙手,垂放在兩邊,對着顧明微微彎起嘴角。
顧明便兩步並作一步,直接奔了過去。
她不問他冷不冷,不問他幹嘛傻站在雨裡,不問他不擔心會生病呀。她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直接攬住路逸的脖子,衝着他的薄脣吻了上去。
幾乎是同時,路逸的雙手也緊緊地抱住了顧明。
兩個人用力抱着,連一滴雨都不讓它從他們之間落下去。
也不知道究竟是怎樣的心情,反正顧明體會到,卻說不出來。就好像身體被本能驅使了一般,除了與路逸接吻,她不想考慮其餘的任何事情。
他們在雨中忘情親吻,熱烈纏繞的脣舌,連雨絲落上去,都似乎會被蒸發掉一樣。
她從路逸的牙齦親到牙齒,再從牙齒吻到舌尖,一毫米一毫米地侵佔進去,劃過他的上顎,舌根,一直吻到自己都要喘不過氣了,她才勉強鬆開了路逸。
怎知路逸卻不打算結束這個吻,他將頭微微一偏,讓剛纔兩個擠得變形的鼻子舒展開,再次靈巧地撬開顧明的脣,比顧明更爲熱烈瘋狂地席捲了過來。
顧明抱緊路逸的脖子,踮起腳尖,迴應起來。
路逸卻撤出一分,帶着笑意說:“不讓你呼吸了。”
“就算不呼吸,也要吻你。”
顧明狡黠一笑,接着將自己的雙脣送過去,又緊緊貼上了路逸的雙脣。
一直吻到驟雨徹底停歇,太陽露出了半個腦袋,兩個人才鬆開了彼此。
他們全身上下都是溼漉漉的。
要不是路逸剛好站在大門前的觀景樹旁,兩人擁抱的身影被樹幹擋的差不多了,恐怕保安亭的門衛大叔,早就吆喝着說他們有傷風化,將他們趕走了。
分開後的兩人,立刻轉過臉,望向那個站在不遠處,看了他們好久的過路人,異口同聲地問道:“你不會拍照發微博了吧?”
那個路人沒料到路逸和顧明的舉動,本以爲自己沒被發現,這下被問,神情有些尷尬,只不好意思地擺擺手就低頭匆匆忙忙的繼續往前走了。
路逸又轉回臉,埋怨般地看過來,說:“誒,你不專心和我接吻,還有心思看旁邊呀!”
顧明張大雙眼瞪回去,不甘示弱地說:“你不也是不專心和本大王接吻!”
“大王是什麼鬼……”路逸撲哧一下笑出來,“是金角的還是銀角的呀?”
顧明眯起眼,做出輕蔑的神情,從鼻子裡哼道:“是金銀角,鄉巴佬,沒聽說過吧?”
路逸的小臉一下子就擴大了,他彈了彈顧明的額心,無奈地說:“你要造反啦?”
顧明剛準備回話,路逸卻將手擡了起來,她便往後一躲。
路逸便更加哭笑不得,又伸出自己的長胳膊,將顧明一把拉回來,笑着說:“你覺得我捨得打你嗎?”
說着,他一隻手拉着顧明,一隻手將顧明額頭上粘成一綹一綹的頭髮捋順,往兩側撩過去,將較長的一縷緩緩撩到耳後。
而顧明只覺得路逸的指尖似乎帶了酥麻麻的電流,滑過她耳廓的時候,差點沒將她麻到了。
她全身都因這輕觸而戰慄,路逸又在她還沾着雨水的額心上再次印下一個淺淺的吻。
又是酥麻麻的一觸。
路逸微溫的雙脣如同蜻蜓點水般碰上又離開,雖然力道不及方纔接吻時的百分之一,顧明卻立刻變成一個丟盔棄甲的士兵,心甘情願地被路逸俘虜了。
她再次伸出手,從路逸的腰間抱過去,將自己的臉直接埋進了路逸都可以弄出水的針織衫上去。
兩人立刻溼乎乎地黏在一起。
路逸眉間一緊,已經伸出自己的長胳膊,直接按着顧明的頭,將她推開了來。
“幹嘛呢幹嘛呢!”顧明便不滿地嘟起嘴,瞪起眼,搖起自己的小粉拳要揍路逸。
路逸再次露出自己閃亮亮的大白牙,嘿嘿假笑道:“幹嘛呢幹嘛呢?你在賣蠢嗎?”
顧明面上一窘,心想我這分明是賣萌,但臉上還是擺出氣鼓鼓的神情,再次不依不饒地往路逸身上粘了過去。
“誒,”路逸再次伸手要扒開已經化身爲八爪魚的顧明,面帶嫌棄地說,“黏糊糊的,別抱了。”
顧明立即撒手,兩手叉腰,繼續瞪着路逸說:“哎呀!纔剛到手,你就敢嫌棄我了?”
路逸不置可否地聳聳肩,然後笑眯眯地說:“我們去找白衣天使們借兩套病號服吧,這麼溼着,等會要發燒了。”
顧明也笑眯眯地回道:“不用啦,要借你自己去借吧,我在小惜的房間裡面有衣服。”
路逸臉色垮下來,卻忽然面帶玩味地上下打量看起顧明,斜斜地勾起一邊嘴角,笑着說:“也好,聽別人說年輕的美女護士一般都被派到兒童醫院了,之前都沒好好觀察,等會挑個最漂亮的下手。”
說完,他就保持着那個賤賤的笑容,轉個身子要往醫院裡面走了。
顧明立刻黑着臉,低聲喊道:“路逸,回來!”
路逸得意地停下腳步,悠閒地轉過身子,擺出一副“我很忙”的高冷表情。
顧明這回卻不急也不惱,反而是笑眯眯地跟上來,直接挽住路逸的手臂,笑着說:“你這麼一說倒提醒我了,因爲有時候要直接從醫院出發到公司,所以我在房間裡面留了一件睡袍,反正是沒有肩寬的,你穿可能會有點小,不過還是穿得上去的,你就不用借什麼病號服啦。”
路逸額頭上垮下一排黑線,低聲開口問道:“你確定你的睡袍我穿得上?要是撐破了怎麼辦?”
他口裡說着,心中已經想象出自己擠在一套女士睡袍中的窘迫情形,默默地給自己捏了一把汗,希望顧明只是隨便說說。
但顧明還是眯着眼,彎着嘴角,做出最和藹的表情笑着說:“當然不會,沒有鬆緊的,你往身上一披就穿上了,頂多的手腕腳腕都露出來,不過醫院不是有暖氣嗎,也不會冷。”
路逸撇下眉尾,裝可憐一般,眨着那對黑亮的眼睛,模仿起小惜的語氣,軟萌軟萌地說道:“我可不可以還是去借病號服呀,金銀角大王?”
顧明依舊擺着那副瘮人的假笑臉孔,咧出整齊的小牙齒,堅定地說:“不可以呀,小路逸。”
路逸立刻冷下臉,又恢復了高冷的神情,冷哼一聲,懶懶地反問道:“你說不可以就不可以?”
誰知道他才說完,兩人視線一碰上,便彼此都繃不住表情,“噗”的一下就相互扶着,哈哈大笑起來。
遠一點的住院部那頭,夏雲意還靠在陽臺上。
她看這雨總算停了,可路逸和顧明一個都沒有回來。想想剛纔路逸不顧一切衝下樓的神情,夏雲意的嘴角也微微噙上了笑意。她本來以爲路逸是個冷淡性子,卻沒想到只是得到自己的首肯,便叫他欣喜若狂成那副模樣。
這雨裡一等,就等了大半個小時呀。
夏雲意擡頭看大雨洗淨過的天空,不知會不會出現彩虹。
她再次垂下頭看向遠處。雖然看不到人,夏雲意卻隱約能想起緊緊依偎在一起的兩個人,渾身溼漉漉的,髮梢指尖都在滴水,衣襬那也是滴答滴答的。
兩個人卻全然不在意,彼此相視而笑。
夏雲意將雙手撐到陽臺上,眼眶內不覺泛出了淚光,她兀自托腮說道:
“真是兩個傻瓜呀,待會就得一起發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