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6

chapter 36

呂不韋一生自命不凡,野心勃勃,或許與男人的成長經歷有關係,上天給了他一副好心機、一個聰明的頭腦。從小到大隻要是他想做的事情幾乎沒有做不成的,想要的人也幾乎沒有得不了手的。

在最初的商場之上,呂不韋年紀輕輕,不過三十而立之時,便已經成爲了富甲一方的奇商人。

然成功之人的**也是同普通人不一樣的,得到十便想要百,得到百便想要千,得到千便想上萬……站在成功頂端的男人,**永遠不會有滿足的一天,更會加以行動,得到手的不過是無趣之物,只有得不到的,纔是想要的。

於是,在這樣的**膨脹作祟的過程裡,加上那一身精明深沉的城府,呂不韋步步爲營,不惜千金,揮盡家財培養強秦質子異人,一點點的由一名毫無權勢的商人融入到魚龍混雜的政治朝堂之中。

爲官,他老謀深算,處事沉穩,收放自如,充分的將行商的收攏人心之道融入官場,這是那些青年才俊、一身清風傲骨的文臣無論如何都比不上的手腕。

爲將,呂不韋依舊遊刃有餘。發放間諜,反間之計,任由五國四起間隔異議,是他最爲拿手的戰前準備。

人心都不齊,何以以殘弱老兵抵抗秦軍的鐵蹄踐踏?

……

最終,男人的計劃全部得到了完美的回報,異人爲秦王,封他爲嬴政的仲父,如今嬴政爲王,他不僅僅是權傾朝野國相,更是這位年輕帝王的乾爹,大恩人。

在這樣地位高漲的時期,呂不韋的**又開始出動作祟,他甚至認爲嬴政應該理所當然的爲他所控制,老老實實當一名傀儡皇帝,不需要有任何政治上的個人作爲——全權由他來負責纔是正確的。

嬴政爲王,男人覺得自己必定是功臣之首。

“時間不早,徐大人既然已經離開了,那麼呂某與王上還有要事相談……國事緊急,容不得再等下去了!”

如此想着,呂不韋更加無所顧忌自己心中的怒氣。不顧宮娥宮人們驚慌失措的阻攔,大大方方的將人甩在身後,無視禮儀便大大方方闖進了嬴政的寢宮之中:

“王上可是身體不適,讓臣與一干朝中臣子如此等候多時,不怕耽誤了朝中要事?”

男人語氣壓抑,臉色不善,那雙善於計算的鷹眸已經不自覺的眯了起來,很不滿意的望着坐在矮桌旁悠閒斟着茶的帝王。

前幾日還與他處處針鋒相對的少年,怎麼如今換了一副面目,顯得悠然而怠慢了?

“丞相未等寡人的宣召,便如此自覺闖入——此爲不敬的大罪,”嬴政不看呂不韋的臉色,自顧自的爲自己斟滿一杯宮中御茶,面無表情,也不生氣,語氣隨意:

“丞相,你可知罪?”

“……”

“也罷,丞相爲寡人之仲父,又與先帝結爲兄弟。不管是哪重身份,寡人都應該放寬心思,免丞相之罪。”

“好小子,會耍我了!”

男人怒極反笑,笑聲洪亮,讓後殿豎着耳朵聽八卦的姬昊都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明明已經五年了,大家都在往積極的方向成長,怎麼就呂不韋這貨只有自負之心膨脹起來了?青年揉了揉自己被震得很不舒服的耳朵,以餘光看悄悄的打量着着身形略有消瘦的官袍男人。

再過兩年,呂不韋就會淡出歷史舞臺……被自己一手拉上位的嫪毐反咬一口。正式將位置交予嬴政,這位流芳千古的始皇帝纔有足夠的空間一展帝王之才,被歷史銘記。

……

呂不韋笑了好一陣子,終於笑夠了,神色收斂,脣邊只剩下冷意泛泛。

今日的嬴政不知道是中了邪還是怎樣,平時死氣沉沉,不懂掩飾,不留後路的倔脾氣今天倒是變了變,還學會玩起文字遊戲來調侃他了。

自顧自的給他定了罪,又不待他發言便裝出一副大度的模樣‘寬恕’,還將‘仲父’這樣的身份擡出來,加以諷刺,當真有趣。

少年神情安然,動作沉穩,依舊不緊不慢的品着茗,彷彿悠閒的看戲般等着瞧瞧他氣急敗壞的模樣。

男人就偏偏和嬴政槓上了,就是不想如了他的願,笑意盈盈的走過去坐在帝王對面,呂不韋拿起茶壺,爲自己斟茶:

“王上今日心情愉快,臣也跟着高興,若調侃臣能滿足王上少年心思,臣毫無怨言。”

“……”嬴政手指微頓,脣角彎起,反被對方將了一軍,好一個‘王上少年心思’,把他當小孩子賭氣來看待,呂不韋啊呂不韋,你如此鋒芒畢露,不知地位,又口無遮攔,讓寡人如何能留你?!

“但是如今這朝堂之事,王上可不能如此玩鬧了。現下關中災荒緊急,災民已經在咸陽城外等待了三天三夜,已經有人曝屍荒野,情況慘烈。”

“若王上還拿不準主意,便請爲了我大秦的子民所着想!大開城門,分批讓災民進入,從國庫裡拿出糧食與銀子來作爲他們重回家園的盤纏,這樣才能使關中之地早日恢復!”

“此事寡人心中自有決定,丞相不必多言。明日朝堂之上,寡人會給所有一個交代。”少年不慌不亂,聲音沉穩,鏗鏘有力,如同飲酒般豪邁的將杯中御茶一飲而盡,明擺着露出了一副送客的樣子:

“今日寡人乏了,不想多議。”

呂不韋雖心中含怒,極其不甘,更不希望嬴政的聲望在平民中高漲。

但眼下他也沒有任何辦法再逼嬴政吐出什麼諾言。對付眼前的倔小子,只有慢慢的逼迫,慢慢的下套,當災民衝破咸陽城之時,少年自會大亂陣腳,加上朝臣的助威,以關中地區的長久發展爲主要,他不信嬴政還能玩出什麼花樣!

男人放下手中精緻的陶杯,最後眯起眸子仔仔細細的環繞了整個寢殿一圈——沒有發現任何人的蹤跡與身影。

但是方纔陌生的手掌與衣裳他是決計不會看錯的,唯一有可能的,便是嬴政故意瞞着他,不想讓他看到那個人。

結合今日早朝之上朝臣的議論,太王太后爲嬴政舉辦的選妃酒宴,呂不韋心中大略有了猜測,滿意的施禮告退:

“既如此,微臣告退,望王上早些休息。”

“呂丞相。”少年也跟着站起身,優雅的拍了拍衣袍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

如今已經年滿十八的帝王擁有修長的身形,有力的手臂,被漆黑的袍子包裹之中透露着無意的嚴謹,黑眸深邃,線條鋒利。

嬴政把玩着手中精緻的茶杯,在呂不韋打開寢殿之門時狀似無意的出聲,待到男人回頭才低低落下一句話:

“記着,下次不待傳召便私自闖入,寡人定當嚴加治罪!呂丞相爲大秦朝中重臣,年紀大了記性不好,這次寡人便提醒你,可莫要知罪再犯。”

“……”

說他老?——男人臉冒黑色,氣的磨牙,又覺得自己和嬴政賭氣實在好笑幼稚,終是並無回話,冷笑一聲之後便離開了偌大奢華的帝王寢殿。

總有一日,這大秦會是他的天下——呂不韋任由屋外的陽光灑滿他的全身,步伐飛快,信心滿滿,如此堅信着。

待到呂不韋徹底的離開咸陽宮之後,師徒倆人開始毫無顧忌的窩在寢殿裡一邊悠閒的吃着水果點心,一邊探討着方纔呂不韋留下的問題。

關中一事,牽扯到千萬災民,嬴政作爲新任帝王,的確是一次提升名譽聲望的大好機會。

當然,呂不韋也明白此事關係重大,民衆之間的聲望是最好用的輿論武器,以他的老謀深算,定是希望將此事的功勞一攬在自己的身上,所以纔會處處阻撓,不讓嬴政出面。

“政兒可是明白了,呂不韋雖精明城府極深,可面子上的事情,他也喜歡。”姬昊抱着從中間一刀切下的冰鎮西瓜,吭哧吭哧的用勺子挖着清甜多汁的西瓜瓤送到嘴裡,還不忘記含糊不清的解釋着:

“就連今天他氣呼呼的跑到你這裡找麻煩,也是因爲覺得你耍了他,連通知都沒有便停了早朝,他的自尊心和麪子上都掛不住。”

“口無遮攔,妄想一手遮天,我遲早會讓這老賊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爲!”

嬴政絲毫不顧及帝王威嚴的形象,也抱着另一半西瓜,同姬昊一樣盤腿坐在軟墊中,倒是不急着吃,反而一點點的用戰國時期特有的頂端呈尖葉狀的勺子仔仔細細的把西瓜子一個個的挖出來。

“嗯,所以這種時候我們也不用和他較真,越較真,他越來勁。”

“先生慢些吃,莫要噎着了。”少年自然的把被姬昊啃的悽慘的半塊西瓜同自己處理好的換了換,再次開始用尖頭勺子挖着西瓜中的瓜子,樂此不彼。

“關中水患嚴重,每年都會發生類似的災禍,苦了那些沒了家的人。”嬴政同樣是從小便沒了家的孩子,更是在敵國首都長大,這樣無家可歸的痛苦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也更加憎恨呂不韋的冷漠:“呂不韋給他們盤纏回家,其實是讓他們去送死!”

“沒有人來耕作修復,田地荒蕪時間過長,關中之地的情況便會更加不容樂觀。呂不韋希望犧牲一部分人的性命,來換得田地的復原。”

姬昊咬着香甜冰涼的瓜瓤,在這炎熱的夏季終於身心舒暢,頭腦也得以清明瞭起來,與自家學生一起悠閒的分析着目前的情況。

他可以理解呂不韋的做法,在這個沒有人道觀念的時代,人命是最不值錢的代價,比起富饒的田地來說……犧牲一些人的確不算什麼。

但這終究不是最完美的做法,治標不治本,即使能爲嬴政博得一時的好感,在下次水患之時也會消失殆盡。

“政兒,先生問你一件事。”

“先生但說無妨。”

“……國庫裡還有多少銀子?”

“……”少年愣了愣,挖着西瓜子的手頓住,很苦惱的思索了很久也無法得到一個清晰的數字。因爲國庫不僅是存放金銀的地方,更是藏了很多世間之下的奇珍異寶,具體的價值也是無可估量,所以,在沉默了半晌後,嬴政憋出兩個字:

“夠花。”

“那就好,讓徐福來,選一個適合大興土木的吉日,在關中之地修建引水渠,從根本上解決這個問題。此議一出,若呂不韋想在世人面前建立完美的形象,也絕對不會有任何理由駁你。”

姬昊滿意的將沒了西瓜子的瓜瓤送進嘴巴里,他要自家學生擁有一個比呂不韋更加高大的形象,歷史上的鄭國渠是在嬴政從頭到尾的懷疑與不滿之中修建的,以至於人民也沒覺得這位帝王有多麼的偉大。

若能主動的提出修渠之意,再選以合適的人選,後世之人想黑化這位帝王也就再也沒那麼容易了!

呂不韋在懷着一肚子怒火與憋屈回到自己的府中後,並沒有將剛剛在咸陽宮中的事情完全放下,反而還非常徹底的派出了身邊的侍衛徹查昨日參加酒宴的朝臣之女。

他似乎忘記了自己的這位乾兒子已經年滿十八,哪一個正常男人在此時也會極其的對女人與情|愛之事感興趣……嬴政定然也是如此,今日少年的處處不對勁已經提醒了呂不韋,是時候安插一個女人在嬴政的身邊了。

想要控制這位倔強的小子,從情愛上入手的確是一個非常不錯的突破口。

不過,照今日嬴政的反應,定然是已經藏了什麼人在自己的寢宮之中過夜,又沒有走漏任何的口風,甚至自己安插在嬴政身邊的細作對此事也絲毫不知。

呂不韋心思極多,又對自己的猜測充滿信心,一心認爲是嬴政的保密工作做的太好了,才讓他無從得知這位神秘的女子究竟是何面目。

若他能將此人控制在手上……更是能達到牽扯帝王的效果!

“再過幾日,我會將你送到王上的身邊,能不能活下來、能不能往上爬,便全權依靠你自己的本事了!”

品着陶杯中的熱茶,呂不韋隨意的對身邊侍奉的人說道,直到對方恭敬的跪拜在自己的腳下,以示感激之後,男人才滿意的彎起了脣角,繼續細細的欣賞着宮中眼線送來的氏族女孩兒們的畫像。

他需要一個年輕美麗又能聽話的女娃來放在帝王的身邊,溫香軟玉在懷,呂不韋不信嬴政不會露出什麼破綻。

“去,叫宮裡的人都給我看緊了。近日王上寢宮之中有什麼人出入,統統記錄下來回報給我。此事不同以往,切不可過度張揚!若壞了我的計劃,你們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小人遵命,請大人務必放心!”

熱茶入口,男人舒服的眯起了眼眸。口感苦澀,但也不乏一絲餘香。

美人如玉,嬴政年輕,後宮中的兩位在封美人又出身貴族,公主脾氣,一個個不會討好帝心,樣貌平平,只會埋怨帝王的冷漠。若現下出現一位溫婉柔美,脣含軟語,善解人意的美人,加上嬴政冷漠黑暗的幼年經歷,這位年輕的帝王又怎麼可能把持的住?

呂不韋脣角笑意更甚,輕輕的以粗糙的指尖在美人畫像之上流連。

翅膀硬了,既然都敢笑他老了,那麼他也就不客氣的用一些對付年輕氣盛小夥子的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