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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還會有兇殺,被害者是誰?

爲什麼我一口咬定是這批日本訪問學者中的一個?別忘了,還包括任教授,還有我。

僅僅是因爲鐵牀上的白大衣嗎?

江醫,和江醫附近的醫院、研究所,最不缺的就是穿白大衣的人,憑什麼未來的被害者就一定出自這個試圖通過我來解開迷案的訪問學者調查組?

也許就是直覺。

殺人者又是誰?

是不是殺害詩詩和褚文光的那個劊子手?

不是他(或她),又會是誰?

沒有理由不是同一個人。

對詩詩和褚文光的殘殺,手法一致。

幾乎可以肯定,不是“人”所爲,不是個有哪怕些許良知的人所爲。

或者,真的就不是人所爲。

爲什麼這麼巧,兩起“非人”行徑的血案,發生地就是所謂“江京十大鬼地”的第二和第三位。下一起呢?難道就在中西醫藥綜合研究所?

所謂對未來被害者的“直覺”,大概就是由此推論而來。

還會有更多的血案嗎?

如果我“預見”的兇殺案中,兇手正是殺害詩詩和褚文光的“惡鬼”,那麼制止更多無辜生命喪失的唯一辦法,就是儘快挖出兇手。

如果,一如既往的相信那個特大的可能性,兇手就是我呢?

關鍵想着想着,覺得思路阻塞了。

“今天又被訓了,婦產科的那批姐姐妹妹,一個個如花似玉的,熊起人來不讓鬚眉。”王恆試圖將關鍵從悶葫蘆狀態中拉出來。

王恆是關鍵的另一位好朋友。兩人都還在咀嚼着失去褚文光這位好友的痛苦。關鍵還是沒怎麼入心,隨口問道:“今天罵你的又是哪位名醫?”

“不是醫生,是護士,估計我校歷史上從來沒有人像我這樣被一個小護士如此粗暴地訓斥過。”

“沒什麼好想不開的,因爲她們知道我們這些混小子做醫生後,要訓她們,所以先下手爲強。”關鍵扒拉着碗裡的飯,味同嚼蠟。

“關鍵,拿定主意沒有,這學期後半段,你到底準備住醫院宿舍還是學校宿舍?”王恆問,問完又覺得不妥。

高年級實習生大多數時間在醫院宿舍住,學校這頭的宿舍,大多已被安排給新生,只留了爲數不多的幾間,給經常要在學校做課題的學生做“別宮”,大多數時間並沒有實習生來住。黃詩怡生前,經常和關鍵在已經清靜了許多的學生宿舍幽會。

關鍵的腦中,果然又冒出黃詩怡的影子,碗裡的飯變了味兒。

“不管在哪兒住,要我能方便找到你才行。”接話的是個清亮的女聲。

歐陽姍,我正要找你!

江醫的二號食堂規模最大,即便如此,午飯時間還是很難找到一個空桌。歐陽姍笑盈盈地擠在了關鍵和王恆之間,又搡搡王恆,示意他讓開些。王恆不滿地瞪了她一眼,她回瞪一眼,說:“我這是爲你們好,你們倆帥哥這麼卿卿我我的,不怕別人鬧誤會?”

關鍵說:“姍姍,我正要找你。”

“你別胡扯了,你知道我在醫院的宿舍號,和你一幢樓哎!從來沒見你找過我。”歐陽姍開始低頭吃菜,津津有味。

“給你送花的大男生小男生老男生整天堵在你們宿舍門口,我要求見你,還得排隊,沒這個耐性……好了,說正經的,乖乖告訴我,你那個‘江京十大鬼地’,到底是從哪裡聽來的?”

“你明知故問。”

“又是你堂姐?她又是從哪裡聽來的?這麼說吧,她究竟憑什麼說中西醫研究所是第一大鬼地?”

“我堂姐說,她以前在大學的時候,曾經對舊江京鬼裡鬼氣的東西特別感興趣,她親身經歷的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幾乎丟掉性命……”

“又是《碎臉》的故事,她能不能有點兒別的花樣?”

“你聽我說完哪。那件事因爲有解放前的花邊新聞做背景,她就在那段時間對舊江京的掌故開始留心,在圖書館查舊報紙的時候,讀到過一篇中草藥局連年鬧鬼的故事,國民黨**的中草藥局,就是現在的中西醫研究所。”

“這個我知道,具體怎麼個鬧鬼法?”

“好像,好像那只是份地攤小報,登的也是道聽途說,說中草藥局裡,有神秘的黑衣人在夜半降神驅鬼,甚至掘地埋鬼。後來有好事者去看究竟,結果暴屍院中,死的時候被挖去雙眼,割下舌頭,據說這樣,他們在陰間也無法指認殺害他們的人,或者鬼——大多數人都認爲是鬼乾的,因爲這好事者,並非等閒人,其實是江京的名探,好像武功和槍法都高得一塌糊塗,結果被殺的時候,連還手的機會好像都沒有。”

“這麼離奇的故事,怎麼不見你寫在那篇大作上?”關鍵聽得心跳有些

“怕被封殺呀,何況,我並不是真想嚇到讀者……原來你想找我,就是爲了這個?”

“是啊,你難道不覺得太巧合?詩詩和褚文光,就是死在‘江京十大鬼地’的第二和第三位的鬼地,而這第一鬼地中西醫研究所,又恰好是詩詩生前工作過的地方。”

“你什麼意思嘛?”歐陽姍停下筷子,冷冷地盯着關鍵。

關鍵一愣:是啊,我是什麼意思呢?

想起和歐陽姍兩小無猜的過去,關鍵覺得有些愧疚,說:“沒有什麼,只是覺得奇怪……你不要誤會。”

歐陽姍“撲哧”一笑:“記得小時候你把我氣哭後,就是這個手忙腳亂的樣子,我就越哭得厲害,暗暗看你的笑話。”

關鍵也微笑起來。

王恆忽然冷冷地說:“好了,我飯也吃好了,燈泡也做夠了,你們二位慢聊。”拿起飯盆就走。

歐陽姍白了王恆的背影一眼,輕輕說了聲“有病!”

關鍵胸口一堵,黃詩怡的面容在眼前一閃,他默默地低下頭,開始繼續吃那似乎永遠沒有滋味、永遠吃不完的飯。

“今天是什麼班?”歐陽姍在關鍵面前,永遠不會保持沉默。

“早上剛出的夜班,下午休息……”關鍵隨之有些後悔,知道歐陽姍隨後將至的問題。

果然。“要去哪裡?知不知道今天我也出夜班,下午休息?”

“當然知道,要不你怎麼會和我一樣,坐在學校的食堂裡吃飯,而不是醫院食堂。”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要去哪裡?”

“我能不能哪裡都不去?”

“你既然沒有斬釘截鐵地否決,說明一定有什麼打算了,告訴我,你可是從來沒有騙過我的。”

歐陽姍的話,讓關鍵尷尬,也讓他覺得溫暖——歐陽姍是個真正相信自己的人。

“我要……我要去詩詩家,見她媽媽。”

歐陽姍一反常態地沉默了。

她的沉默反倒讓對沉默習以爲常的關鍵覺得有些不安。但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唯一能做的,就是一言不發。

“你覺得這個時候去,合適嗎?”還是歐陽姍先開口。

“不合適——我還是重點嫌疑人,我想她媽媽說不定也認爲我大有問題,至少認爲和我有關……”

“那你爲什麼還要……”

“我感覺,詩詩在被害前,有些事沒有告訴我,我希望排除一個假設——會不會正是那些秘密,導致詩詩被害。所以我必須進一步瞭解詩詩。”

“什麼秘密啊?我陪你去。”

“別開玩笑了。”

“真的,你媽特意叮囑我的,要關心你。誰知道黃媽媽在悲傷之中會不會做些出格的事,比如說,把你打一頓什麼的。”歐陽姍的臉上顯出焦急的顏色。

“姍姍,你就別再添亂了。詩詩的母親正在失去女兒的悲痛中,卻忽然發現被重點懷疑爲兇手的小子——女兒生前的男友,帶着另一個漂亮女孩兒出現在她面前……還不夠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