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長度所限,留給商惠茜的時間已經不多,凱納這次來到波江星系星際貿易組織,出席關於凱納是否可以進入波江星系貿易圈的准入聽證會,如果不能成功的話將給他的生命裡留下無限的遺憾。◎≮,.
不過商惠茜對這次聽證會有着較大的信心,迎合星際貿易組織的需求和原則,先進入波江星系之後再申請與其它企業同等的待遇,只要星際貿易組織還在,那麼就一定會得到同等待遇。
“星際貿易組織的還有一項任務是擴大貨物和服務的生產與貿易。”商惠茜對樸海安說。
這的確是對凱納最有利的方面,爲太陽系的企業進入波江星系提供了無限可能。
樸海安倒不是想要消極,而是要模擬聽證會現場可能出現的反方觀點。
“但是在它的任務中,還有另一項就是確保發展中的星球,尤其是最不發達星球在星際貿易增長中獲得與其經濟發展水平相適應的份額和利益。這樣才能確保多邊貿易體制的公平。”
他說得沒錯,所以現在餘下百分之四十反對的基本都是那些發展中的星球,特別是最不發達星球最爲擔心。因爲凱納太大,大到成爲一個貿易帝國,對那些小小的星球威脅巨大。
商惠茜點點頭對後輩能考慮到不同的層面很是讚賞,她說:“對我們,同樣是星際貿易組織所定下的原則,有對我們不利的,那就有對我們有利的。總之多利用有利原則而去規避不利原則就好。這樣會多些勝算。”
多找找有利的原則,如果十條中間有一半可以直接利用。那麼在其它條件上加以退讓或是規避便能成功。
此次的政策,承諾高出當地的關稅。並且要承諾不施行非分平競爭,以互惠原則進入波江星系就行。其實這也是被逼的,如果不是天狼星系的貿易委員會由武浩宇領導,那麼凱納便不會這麼急着轉移重心,而能有更多的時間。
事已至此,沒有退路,耽誤的時間已經太久,這次要成功。
商惠茜的團隊是成功的,方針和戰略都用對了。兩個月後。凱納終於收到了最後的回函,於下一個標準和銀盟年度,將可以正式進入波江星系的試點星球開展貿易活動。
在是否需要嚮慕容弘文報告這件事上,商惠茜考慮了很久,最終還是決定通知一聲。
合算通話開啓動,一邊是蒼老的商惠茜,一邊是年輕依然的三個同生卻無卻共事的戰友。沛菡,阮芸熙和慕容弘文,在商惠茜的面前就像孫子輩。
她先只是擠出了笑。大約十秒之後才真正露出了笑意。這是一種極爲複雜的心理活動,尷尬是笑不出的原因,而歷歷在目的過往卻是能打破這種尷尬而開心笑出來的理由。
“好些年沒看到你們了,真是想念!”
大家都有同樣的感覺。沛菡說:“是啊,我們也想你們呢!”
商惠茜笑着,笑得那麼親切:“你們太多事。也忙,如果有時間的話可以回來參加我的葬禮。”
阮芸熙其實不知道如何稱呼這個年齡比自己大一點卻看起來像奶奶一樣的人。本身叫商總裁或是商總都可以,但當下的環境並沒有談工作。再想想她年輕時曾和爸爸發生過的關係,一時間還真不知道如何稱呼。
“商惠茜,你說什麼呢?”
商惠茜看看阮芸熙,像女兒又像妹妹,坦然地說:“人有生老病死,這是很正常的事情,時候到了。”
“可是……”阮芸熙一時不知道如何作答。
商惠茜所表現出來的滿是平靜,就像是晚年的老人對自己的後輩們回憶一生的經歷:“本來會留下很多遺憾的,不過凱納成功進入波江星系,所以便少了一樁心願。現在最大的憾事就是不能陪你們走得更久更遠。”
“不會的。”慕容弘文不知道要說些什麼,最多就擠出了這三個字來。
全息圖像裡的商惠茜微微一笑,依然那麼平平靜靜地說:“你們個個都是理性的人,對生命的瞭解程度比我高了不知千百倍,難道會想不通我會死去的道理嗎?”
人類世界裡的個體,到了商惠茜這種年級就可謂所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了。
阮芸熙神情有些黯然:“真是不捨。”
不過這裡所有人都經歷過太多的生死,並不是害怕死亡,而是害怕心目中重要人物的失去。商惠茜在阮芸熙的生命裡交集並不多,但對於自己的家人來說卻有很多的交點,不論是情感或是工作都一樣。
“知道你們不捨,這樣我會很開心。知道你們一切都好,我會安心。”商惠茜還是那麼平靜,有種就算是馬上死亡,也不會皺下眉頭。
慕容弘文還是隻簡單地說出幾個字,因爲他的心情最糟糕,最難受:“我們很好!”
聽到慕容弘文的聲音,對商惠茜來說是莫大的安慰:“凱納你們已經交給了我,而我已經把他交給了後輩們,這些小夥子小姑娘都是咱們凱納最早一代人的子孫,也有一部分是外部請進來的新鮮血液。就當下來說,都還算正常。”
“本已經不該過問,但天狼貿易區的事對凱納衝擊還是蠻大的。”說起凱納當前所遇支的困難,慕容弘文怎麼會體會不到呢。
商惠茜哈哈一笑,有種輕描淡寫的感覺:“是呀!差點兒就把星系外的生意給丟了。那可是不可饒恕的錯誤,所以不能將凱納系外市場斷送在我的手裡了。”
慕容弘文安慰她說:“盡力就好,何況你把集團運作得很順利。”
這時在全息視頻裡可以看到有人遞了電子文件給商惠茜,她接過之後看了看,滿意地點點頭。擡起臉來對大家說:“昨天,凱納召開了總經理以上職員的高層全體會議,應到會一千四百人,實到一千四百人。修改了集團各星際貿易區共同指導方針,其中加入了新的條款。”
“這樣嗎?”慕容弘文並非不想關心,只是自己將凱納交給出去了,對於其內部的方針政策等等,不太好過問。
商惠茜突然像個小孩子一樣,做了個鬼臉說:“猜猜會是什麼樣的條款呢?”
慕容弘文假裝不感興趣:“凱納的事,你做主就好了。”
“加入了新條款,就是慕容弘文,沛菡和阮芸熙三人,依次擁有隨時收回對凱納主體管理權的權利。這條將是我在凱納簽署的最後一個方針性的條款,明天就算我還活着,也會退出凱納這個大舞臺。”商惠茜語重心長地說道。
兩邊的空氣都在這一刻凝結,這是出於多麼複雜的考慮才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沛菡大聲問道:“商惠茜,你說什麼呢?爲什麼要這麼做?”
商惠茜對這樣的決定有她自己的解釋:“凱納,永遠都是你們的,我只是代管而已。到現在,已經累了,想好好休息。也許明天便不會再睜開眼,所以趁還能說話能簽字,趕緊交給更有能力的後輩,這纔是我應該做的。”
阮芸熙說:“有機會,我們就會回來看你的,等着我們,一定會回來的。”
商惠茜閉上眼,然後很快又睜開,彷彿就在這一瞬間走過了整整一生:“是的,我會等着你們,等着我們大家團聚的那天。只是,太遙遠了,太遙遠了!”
商惠茜已經抑制不了心裡的激動:“不會的,很快我們就能見面了。”
所有人都知道,就算是現在出發,也不一定能趕過去見到健在的商惠茜。她年事已高,加上平日裡本就勞碌,既然想着要主動聯繫凱亞號,那一定是自己心裡清楚不久於人世了。
對於自己的死亡,也許每個人都看得很淡,但對於自己心中重要的人死別卻並不一定能放下。
與慕容弘文有關的那批人類,大部分都已死亡或是接近死亡。或許木衛二和地球的人類還在問什麼是死亡,但慕容弘文這凱亞號的團隊裡,什麼是死亡這個問題已經被問過或是經歷過千萬次了。
死亡也許更多的情況下說來只不過是一種狀態,不止一個人害怕死亡,但並不是所有人害怕的都是生命結束,而是因爲害怕那種沒有意識的狀態。商惠茜一樣,他害怕的同樣是意識失去而不是生命的終結。
那種自己無法控制自己的意識的無助,纔是所有人應該害怕的。未來不久,叱吒風雲的商惠茜會失去自我感知,沒辦法再對慕容弘文和沛菡等人產生相信,也無法因爲他們的出現而激動。
對一個人類來說,死亡無疑是種災難。所以每當有人要去面對這件事的時候,總會在第一時間不寒而慄,那是不能抗拒的恐懼,死亡的必然不可抗拒。
“死亡是什麼?並沒有你們想的那麼可怕,母親會死去,你們未來也會死去,只是遲早的問題。生命在於寬度而不在於長度,知道嗎?”商惠茜曾在私下裡和自己的兒子談過這個問題,當年的丈夫已經死去多年,現在的心裡話只能和兒女們談談。
可是孩子們還不太懂,不能理解一個已經超出人類平均壽命並且已知死期的母親是什麼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