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伯特從敬事而信回來已有幾天,他每天在他的書房裡忙着遠程辦公,看上去總是愁眉不展,似乎在他所負責的發委會的諸多事務上,也有着不小的麻煩。
此時銀盟政府在巴爾德發動的戰爭目前正在如火如荼的進行着,而因爲第七修正法案的存在,幾乎所有的媒體對於戰爭的報道,都僅僅侷限於一筆帶過的層面。
因爲安委會及其執政黨的瘋狂壓制,使得諸多關於這場戰爭的話題成爲公衆的禁地,信息管控局對通路中的民間交流版塊實施了前所未有的審查力度,近乎完美的篩選機制,使得他們可以監控任何一個有違導向的話題,並在它們即將散發熱度之前就予以掐滅。
刪除不良言論,關閉通路站點,安委會相關部門在主席內閣和聯席議會的授意下,已經明晃晃的將自海倫亞特時代即建立起的自由言論框架盡皆拋棄。
在各種傳統渠道中,如今民衆們所能接觸到的相關信息是如此之少,以至於在信息通路如此發達的現在,卻仍有許多銀盟公民對這場被譽爲‘巴爾德侵略戰爭’的戰事一無所知。
集會和遊行申請被各地市府議會接連拒籤,但卻並不能阻止已經知曉真相的民衆的小規模活動,成千上萬的反戰人士在奇連和普星的各個城市展開一次次的示威,卻都被安委會打上各類非法的標籤予以驅散。
意欲乘此機會在政界嶄露頭角的機會主義者和野心家們此時也在明裡暗裡的大肆活動,但他們對於四大委員會口風一致對外的鐵桶一般的陣勢,卻也找不到太多下嘴的契機和突破口。
在這個大選月即將到來,主席內閣卻對此閉口不言的時刻,所有人也只能摩拳擦掌的等待着,期待着一場文仲的戰時政令所能夠引發的政壇連鎖風暴。
寧靜祥和,毫無生氣的冰層下孕育着疾速奔涌的逆流,在這場由銀盟政府精心策劃的愚民導向的另一面,無數受到壓制的主流媒體從業人員,與民間的有識之士們,正在醞釀着一場史無前例的變革。
各式各樣的暗語、代號、擦邊話題、秘密論壇,正在如雨後春筍般的先後建立。重壓之下必有反抗,喬尼可以在通路中感受到那種受到壓抑後反彈的怒火和不安,它們正在以信息管控局無法監控的方式,無聲默語的在各處發生着……
喬尼其實並不喜歡政治,從來就不。
他對那些權謀交匯,爾虞我詐的人類金字塔頂峰的那變幻無常的氣象並不感冒,甚至還一直帶有某種反感。
他之所以花時間讀那些有關於銀盟政治結構和歷史的書籍,充其量是想多多瞭解這個世界的上層運作,並將其與自己所熟悉的事務相比擬。
在喬尼的觀感之中,他覺得當今銀盟政壇明顯帶着一股‘沉重的戾氣’。
無論是那個‘深諳此道的老者’文仲或‘銀盟軍界活化石’的沈月禾,都讓他吃驚的發現,在這些人身上有一股令他不寒而慄的東西。
他們倆一手遮天的在臨時議長和與沃肯人宣戰的事件中扮演着某種角色,卻將麾下的民衆全部當成了傻瓜。他們將謊言運作,將陰謀實施,最終卻能夠得逞的事實,也間接證明了這個看上去自由民主的銀盟,事實上只不過是少數一羣人用以謀私的工具。
從普星迴到奇連後,羅伯特還是與之前一樣,有着與表象不符的諸多神秘。
對於他在書房裡偷偷摸摸的似乎在搞着一些什麼,喬尼也曾經好奇的假裝路過,從門縫裡偷偷觀察。但每次羅伯特都能無中生有的識破他的伎倆,關閉視訊窗口並在房內告訴他這是政府機密公務,到了後來更是乾脆將書房門鎖上了事。
……
附身的有着人臉的機械人……難道是賽博人?也或許那夢,是之前就曾經做過的?不然又該如何解釋這些圖畫呢?
喬尼手裡舉着夜光燈,將剛剛夢境中的情形與面板後的塗鴉進行着比較和驗證,他畢竟得不出任何結論,只是在腦海中反覆猜度。
作爲半人半機械的生物,賽博人又怎麼會佔據人類的身體?但這個夢,和這些圖畫,又都分別代表着什麼呢?
而被自己佔據了身軀後,那個原先的小喬尼,他現在又在哪裡?
他放下夜燈,雙手抱在腦後躺倒在牀榻上,看着頭頂上被夜光燈映射出一片弧光的屋頂,眼簾微微顫動,再次開始有了一些睏意。
紐頓……橄欖球……羅傑.克拉克,這難道也只不過是一場夢麼?
如果真的是那樣,也未免太過真實。
而且,這一切如果真的是一場幻夢,自己到底又身處何方?
還在之前的那個世界裡麼?就像如今這樣,躺在某張牀上,昏迷不醒?他想到這裡,突然一陣心悸,不由得猛地晃了晃腦袋。
不能再讓這個奇怪的夢影響到自己,對於想不明白的事,就不能像這樣一刻不停的拿出來折磨自己,直到心力交瘁無以爲繼。
羅傑……他那天提到過的一場旅行,而現在,在羅伯特回來後,喬安娜又會不會因此改變主意?
休學,禁賽,成爲銀盟政府的監控對象,困惑的局面,無法預見的未來。
一個貌似還不錯的體育人生,在稍稍爲他拉開帷幕後又旋即關閉,而這一切又都是爲了什麼?
喬尼的腦海中反覆的做着這些思考,漸漸疲意襲來,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