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3年10月7日日曜日
該死的補給艦終於姍姍來遲,這次他們還沒在酒吧坐穩,傑瑞德.霍蘭就令他們立即返航。
他塞給駕駛員一個記憶盤,並且讓他們以最大可能不停的遷躍,直至抵達可進行超遠程通訊星系,就必須立即將其內的訊息向彌諾陶洛斯礦業總部發出。
我猜他是想將這裡的奇異現象作爲採礦進展停滯不前的藉口,纔會如此的在乎這件事。
補給艦迅速卸貨,並立即起飛,在對物資庫對貨物進行整理時,簡森.布萊克給我帶來了一封信。
是珍妮上個月寫來的,她原諒了我!並且告訴我,會在五年合同期滿後和小珍妮一同在新紐黑文城的家中等我!
這是我自從來這個鬼地方以來,最開心的一晚!
行星的日夜更替太過緩慢,刺目的陽光哪怕是濾光窗也不能完全遮擋,我依然整晚的睡不着覺,但這回卻終於可以盼着什麼。
彌諾陶洛斯的那幫聰明人一定會想出辦法來治癒我們,也許我可以因爲這個提前回家!回到妻子和女兒的身邊……
哦,天曉得,我有多麼的愛她們啊……
……
離開了凱文的那間建在高處的小屋,盧卡斯對他所說的話可並不抱有什麼興趣。一個可以看見卻又觸碰不着的鬼魂麼?他完全無法相信,因爲這顯然已經超出了他認知。
沿着金屬小路緩步踱走,經過沿途的一座座簡易房,從那些罩着遮光窗簾的圓孔形窗戶後,盧卡斯覺得有許多雙眼睛正在盯着他。他腳步不停,漸漸走到一處相對寬敞的空地,那裡有一些稍大一些的房子,其中的一座正處中心,從外部看起來像一隻倒扣的半圓。
孔洞型的窗臺上方掛着仿木式的招牌,上面畫着一隻半滿的啤酒杯,招牌旁則插着凱茲米亞人的跳蚤旗,一名身穿皮質圍裙的女人手中拿着一把古董式樣的掃把,正在敞開的大門前清潔路面。
“要喝酒的話可還得等一會兒。”女人聽到動靜只是擡頭看了看他,就又垂下頭來專心掃地。
盧卡斯好奇的望望她身後,發現這座酒館似的房子裡靜悄悄的,看起來還不曾開始營業,他收回目光,轉過身子,就想就此走開。
盧卡斯不擅飲酒,作爲垓下農場的一員,這確實要被大多數人看作是異類,泰勒家族自釀麥酒的年頭要把他和幾個兄弟的歲數都加起來還要拐彎,老爹布蘭登.泰勒更是貪杯,要不是母親梅爲了他的身體着想而儘量勸阻,說不定哪一天就會死在酒桶裡。
他剛擡足,卻聽到酒館裡似乎有人吹了一聲口哨,接着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喂,盧卡斯,過來,盧卡斯,有話跟你說。”
盧卡斯轉過身來,心裡略覺奇怪,他還只是剛來不久,但好像整個基地的人都突然認識他一樣,那聲音聽起來很陌生,大嗓門裡帶着一份粗魯。
“到裡面來,裡面暗,該死的狄俄倪索斯閃個沒完,擾了一夜的好夢,攪了一天的心情。”那聲音衝着他大叫大嚷。
盧卡斯聞言向酒館裡走,經過掃地的女人身邊,她擡頭奇怪的看了看他,沒說話,掃帚一擺,轉向屋門的另一邊繼續揮動。
房間裡確實很暗,但外間卻顯然也不像他說的刺目,盧卡斯只見在房間牆角的一長條吧檯前,一個身材高大渾身臃腫的傢伙正緊盯着他。
“我們從沒見過。”男子告訴他,他口音很怪,話說的勉強可以分辨,而一張略顯醜陋的臉上帶着宿醉後的慵懶。
“我叫馬爾文,馬爾文.丹尼斯,在你弟弟在離開這座該死的基地前,我見過他。”
“那麼?”盧卡斯皺皺眉頭,就這麼一座比監獄還小的基地,邁不出幾步就到了邊界,殖民者沒見過彼此的機率恐怕爲零。
“對不住,瞧我這沒輕沒重的語氣,我是說史蒂文在離開這裡前曾經找過我,我恐怕是他在基地裡最後見過的幾個人中的一個。”馬爾文說到這裡頓了頓,隨後耷拉着眼皮打出一箇中人欲嘔的酒嗝。
“關於你弟弟失蹤這件事,我有個與衆不同的想法。”他隨後對盧卡斯表示。
“哦?請告訴我。”盧卡斯屏住呼吸,臉上卻不露出任何表情。
“先別急,聽我慢慢跟你說。”馬爾文砸了砸嘴巴,神情呆滯,他用雙手在身上輕拍,似乎是在找着什麼,隨後偏過頭啊哈一聲,從吧檯上抓起一隻小巧的金屬酒壺,並將酒壺內剩下的殘液都仰脖倒進嘴裡。
“派瑞.戈麥斯那個討厭鬼你應該聽說過。”他張着嘴讓酒液在喉中鼓動。“他和你弟弟一道失蹤,現在也成了這個倒黴事件中的不解之謎。”
“從基地的監控影像裡,派瑞去主動找史蒂文,隨後兩人就駕車離開基地,這點我相信你在那幫礦業公司笨蛋簡報裡應該都讀到過,對不?”此時馬爾文衝着盧卡斯動了動眼皮,擡頭紋的褶皺隨即堆滿了額頭。
盧卡斯點頭。
“但你一定不清楚派瑞的過去。”馬爾文說到這裡開始變得神神秘秘。“我是說他曾經在瓦爾基麗雅的忒拉蒙呆過,一座小機場的空勤調度還是別的什麼,這無關緊要……但不管你信不信,他卻和神秘的‘昇天者’有着某種聯繫!”
馬爾文停下來看着盧卡斯,要從他的臉上看到驚懼之色,但他顯然感到失望,因爲後者的神色自始至終都波瀾不驚。
“繼續說……”盧卡斯道。
“託了這個鬼地方的福,兩個多月的行程,可以讓仇敵也變成密友。”馬爾文聳着肩膀道。“老實說我跟派瑞並不對牌,因爲船長的這個頭銜,還有那爲此減少的航線津貼,但我想如果一路總這麼彆扭,也許還沒到目的地我們兩個中的一個就會瘋掉……也許都瘋掉,誰知道呢。”馬爾文想了想又道。
“所以我故意和他套套家常,你知道的,態度誠懇再加上聆聽什麼的,一個星期後我們果然無話不談。”
“他告訴我曾經在忒拉蒙上發生的事,沃肯人的戰艦在那天突然出現,層層疊疊的像是飄蕩的雲層,而他在集中疏散的通知下來後,卻又鬼使神差的去昇天者遺蹟裡取東西。”
“東西?”盧卡斯此時皺着眉頭問道。
“是的,東西……但他卻不肯說是什麼,只是說突然就有了一種衝動,像是身不由己,他之前曾經去過好幾次那個遺蹟,卻從來沒有生出那種感覺。”
一種衝動?那是什麼意思?是因爲對沃肯人大舉進攻的恐懼麼?盧卡斯腦中如此作想,卻不願文馬爾文,因爲……那樣的話要說很多話。
“也許是昇天者對他做了些什麼,這可是派瑞在跟我提及這樁事的時候自己說的,他還懷疑沃肯人進攻瓦爾基麗雅也與此有關,因爲沃肯人放過了所有運載艦,最後卻又派出殲擊機對他所乘坐的那艘緊追不捨。”馬爾文雙手比劃着道。
“派瑞當時告訴我,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爲了那個該死的遺蹟物品,他等於是差點害死了整船的人,並且要爲那些在瓦爾基麗雅戰役中陣亡的銀盟飛行員們負責。”
“這些和史蒂文有何關係?”盧卡斯終於忍不住了,他緊皺眉頭,多年的積習令他覺得多說出一個字就會多一分難受。
“關係?我不知道。”馬爾文此時卻道。
“我只知道派瑞從瓦爾基麗雅帶出的那玩意兒,恐怕和他們兩人的失蹤有關。”
“那些該死的作古了億萬年的可惡魂靈,他們在下着一盤跨越亙古的棋!”
馬爾文用手指撫着猩紅的鼻頭,突然冒出一句令盧卡斯震驚的話,而這一次,盧卡斯臉上的神情終於開始變化,他緊盯着邋邋遢遢的馬爾文,然後說出了連他自己也不曾預見的長句。
“你能幫忙讓我去一趟那該死的舊日基地麼?”他虎着臉道。“我在這裡不認識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