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電話,倪朵心口隱隱得有些堵得不舒服,深呼吸着,她放着嗓子嚎了兩聲,停下的時候,心情也跟着平復了不少。
她知道,這樣的生活,是她以後的常態,而她能做的,就是接受與支持。選擇了什麼樣的人,就註定了什麼樣的生活,這是她的選擇。
所以,即便明明知道弘崢嶸有私心,她從未在這件事上橫加阻撓。婚姻,若是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就更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所以,這一晚上,倪朵選擇讓自己很忙,沉浸在自己的事業中,時間才能過得充實、飛快,而她也才能做到不像個自己都討厭的跟屁蟲一樣的去盯梢、查崗。
酒店裡,一行人吃過了飯,便轉戰了夜總會,包房裡,幾個男男女女還是掄着酒瓶灌着、玩着、一邊有人打着牌,一邊有人唱歌,談正事的也在一邊的角落商討着,永遠都是換湯不換藥、差不多的模式,卻似乎從來都沒有‘厭倦’一說。
不一會兒,管事媽媽便領着幾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子走了進來:
“各位老闆,瑩瑩跟蓮蓮可是我們這裡出名的雙生姐妹花,今天特意來伺候海城的貴賓,還不快去?”
推着站在前面的兩人,管事媽媽示意地瞥了下主位,隨即,又將身後的幾個女孩推了出來,一一分向了四周:
“各位老闆,玩得開心!酒水,點心,馬上就來!”
寒暄了幾句,管事便退了出去,一名略顯生澀、頗爲靦腆的漂亮女孩也被推到了傅戚的身邊,相較於其它人的落落大方,她一身小黑裙就略顯保守,而且,不同於其它人隨性俯首弄姿的撩衣,她總是在不停地扯裙襬,長髮披散,也遮掩着大半裸露的肩頭,頭略低,一看就是生瓜蛋子的架勢,幫傅戚倒了杯酒,她才捧着酒杯,強顏歡笑道:
“先生,我陪您…喝一杯吧!”
女人的聲音柔柔地,看起來也很是拘謹。接過酒杯,傅戚輕抿了口:“嗯,新來的?”
這種放不開的架勢,還出來陪客?
相較於其它位子女人的豪爽、歡笑應酬,女人就顯得太小家子氣了。
“呃…”一頓,女人點頭又很快搖了下頭.
掃了她一眼,傅戚便沒再說什麼,場子有些冷,而其他地方,卻已經一派熱絡,更有甚者,男人的手已經直接鑽到了女人的衣服裡,惹來陣陣嬌笑。
已經見慣了這種場面,熟悉弘崢嶸的人大約也不會把她當女人,所以,幾個男人頗爲放得開,吃豆腐也絲毫不手軟。
繞了一圈,弘崢嶸就藉着騰地,坐到了傅戚的身邊:“傅哥,你可真淡定!不去玩兩把?”
說着,她眼角的餘光示意地瞥了瞥一側圍成一圈打着牌吆喝着的男女,一名所謂的公主,已經脫到只剩了內衣褲。
“膩了!”
隨口,他只甩出了兩個字。原本,對這些遊戲就沒什麼興趣,現在,他就更不可能去找刺激參與了。
見他的坐姿,對身邊的女人都是略側背過的牴觸姿態,望着他,弘崢嶸略顯哭澀的扯了扯嘴角。
這些年,男人圈裡打滾,不是沒見過坐懷不亂的柳下惠,但說實話,像他這般從容不迫地,真是不多。四周嘈雜的凌亂,骯髒的酒氣,她也是多年後才習慣。
要在這個圈立足,就得習慣這個圈的交際生活方式,商場如戰場,沒有男女之別。
“傅哥,萬花從中過,半點不沾身?我可從沒見過這樣的男人!”扭身,輕晃着手中的酒杯,弘崢嶸有意無意地往傅戚身前靠了幾分,一雙很是明亮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望向了他的眼底:
“倒是一條船上的螞蚱,更容易成爲…生意的夥伴!”
她就見過,有婦之夫爲了拉生意,陪吃陪玩陪P,當然,一夜之後,什麼生意都變成了能商量的。
“弘總,那隻能說明,你見過的男人太少了,而且…”
側身,靠近她的耳邊,傅戚壓低了嗓音:“而且,沒有什麼真男人!”
真正的男人,是不會屑於這種齷齪的方式。道不同不相爲謀,而且,在他認知裡,連自己的原則跟底線都沒有的人,也成了什麼大氣候!
耳邊一熱,近乎同時,傅戚已經坐了回去,弘崢嶸的心彷彿瞬間都被暖化了:‘傅個…’
脣瓣掀動了幾次,女聲的二字,卻生生卡在了齒間。抿了下脣瓣,弘崢嶸舉杯一飲而盡,壓了壓情緒,又倒了一杯,目光一動,不自覺地就落在了他身邊頗爲規矩的女人身上:
“傅哥,這位公主,可是天使面孔,魔鬼身材!還頗有幾分男人鍾愛憐惜的…學妹氣息!”
眼神一挑,弘崢嶸言語舉止間都透着一股訊息:你就真不心動?
扭頭,傅戚看了身邊頗爲乖巧的女人一眼,轉而卻又將目光掉了回來:“說得好像你不是女人似的!要不,讓小倩過去陪你喝一杯?”
伸手,傅戚已經拍了拍身邊女人的肩膀,嚇得她眼珠子頃刻瞪得老大,一看就是把弘崢嶸當變態、異類了。
“哈哈!傅哥,我說不過你!我承認,我不瞭解你、不瞭解男人可以了吧!別嚇着人家小姑娘了…”
難得輕鬆地玩笑着,弘崢嶸舉杯跟傅戚碰了下,剛要說什麼,突然一個酒氣微醺的男子就橫了過來,一把抱住了傅戚身邊的那個女人,嚷嚷道:
“傅總,別乾坐着了,一起玩吧!小美人,你也一起,來啊!”
被拖抱了起來,頗爲羞赧的女人明顯有些不太樂意的感覺,求救的目光就直直瞄向了傅戚:
“先生,傅先生…”
掃了一眼,傅戚連身都沒起:“我有些累了,還是陪弘總坐坐吧,宋總隨意!”
男人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很快就把傅戚身邊的女人給拖到了另一邊,也是抱着又親又吻,猴急地各種猛吃豆腐,女人的動作明顯看出是有些不太樂意的,卻終歸沒能抵擋男人的力道。
一直看着女人被按到了另一邊的沙發裡,弘崢嶸才幽幽嘆了口氣地調回目光,對沙發上依然穩坐泰山的男人,有些不可理解:
“一句話的事兒,怎麼不開口?”
弘崢嶸看得出來,傅戚對身邊這個女人還算不錯,否則,不會讓她一直坐在身邊,還陪酒,畢竟,這個女人,連她看着都覺得舒服,身上沒有風塵氣;但是剛剛,女人乞求的那麼明顯,他卻像沒看到。這種場面見多了,不乏英雄救美的,基於同情,她認定,他會出手,可顯然,太過出乎意料。
“她不就是幹這個的嗎?這是她的選擇!”
輕晃了下酒杯,傅戚掃了下腕上的表,幽然的眸子輕轉了幾分,一邊談得差不多了,脫身的湯子辰起身,對着他示意的輕點了下頭。
轉而,傅戚也淡淡地輕晃了下酒杯,算是給他迴應。
另一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弘崢嶸沒注意到他跟湯子辰交匯的小動作,對他言辭間的冷漠,有些詫異。
“傅哥,你還記得…春蕾幼兒園嗎?”
思緒中回神,弘崢嶸剛一開口,又一名火辣美豔的女人嬌笑着迎了過來:
“七爺!久仰大名,今日得見,真是三生有幸!人家都叫我‘三朵’,因爲我的頭髮比別人多,話比別人多,還有就是…水,也比別人多!七爺喜歡,也可以叫我‘朵朵’!”
熱切的打着招呼,女人半跪在沙發上,一手搭在傅戚的肩頭,一手還擎着酒杯,言語間,更是頗多挑逗、全無忌諱,但不得不說,熱辣灑脫地如同一把火,讓人、特別是男人想忽視都難。
傅戚的視線的的確確調轉了,不止因爲她的話,還因爲她的名字。
“朵朵?”
低喃着,傅戚眉頭輕蹙了下,眸光逡巡了下,女人身材火辣,妝容豔麗,周身的酒氣卻也掩蓋不住濃烈的香味。而她有些爆炸似的頭髮,的確多的離譜,很少見夜總會的女人扎馬尾,但她卻是扎着大把的馬尾,還膨脹得不能忽視。再加上女人那些勾挑的動作,剎那間,傅戚真得就想到倪朵,她跟倪朵的確有些相似之處,卻還是覺得,她侮辱了一個美麗的名字:
幸虧,她說叫‘朵朵’,沒說叫‘朵兒’!
尋思着,傅戚還想,其實,她叫‘多多’更合適!
並不知道傅戚的心思,女人還以爲傅戚也對她有興趣,長長的指甲勾挑着,身體又壓低了幾分:
“七爺,我敬你一杯!”
說着女人也是爽朗,跟他碰了下,自己就一飲而盡了,而且,還很故意地,做了個很曖昧的動作,慢動作打,輕舐了酒杯。
女人是嫵媚的,再加上熱辣自信,跟應該是訓練過的姿態動作,自帶一些風情,淡笑着,傅戚卻是一點點將肩頭上的手推了下去:
“三朵小姐很漂亮!有生意,我會介紹給你!”
他的動作言語都已經表明了態度,女人混灌了,自然也是少有的聰明,很快就把身體挺直了,倒了一杯酒,又自己主動跟他碰了下:
“那謝過七爺了!”
一飲而盡,女人很利落地就起身了:“那不打擾二位了!”
而另一邊,望着,弘崢嶸想說什麼,早已忘記了,眼底卻又是一片詫異:剛剛一瞬間,她以爲他也要跟她來一場了,沒想到,最後,卻是推開了她。
心,說不出是高興還是難過,弘崢嶸的視線卻是渾濁了:爲什麼,他就能做到?他能做得這麼好?
而因爲這段插曲,傅戚其實也沒聽到她最後的一句話,又應酬了片刻,直至幾個人都說玩累想回酒店,這一晚的應酬,纔算結束,讓湯子辰順路送了弘崢嶸一段,傅戚也纔鬆下神經,回了家。
***
傅戚進門的時候,十一點都已經過半,臥房裡的燈還是亮着的,而牀上的某人,依靠着枕頭,頭也已經耷拉了下來,顯然是等他等得睡着了。
緩步上前,傅戚先調整着把倪朵的身體放回了牀上,想讓她睡得舒服一點,他剛一動,倪朵就腥了,迷迷糊糊的眨了下眼睛:
“嗯,老公,你回來了?”
“嗯,回來了!躺下,安心睡吧!”
看着她亂蓬蓬的秀髮,映襯得嬌小無暇的臉蛋,,猛不丁的,傅戚就想到了晚上那個女人那些話,情不自禁地,竟有些心思浮動,他的朵兒,每一點,都不止強她千萬倍,低頭,火熱的吻就按捺不住地落了上去,原本是想讓她好好休息的,最後,傅戚卻控制不住,愣是生生把她給吻醒了。
“阿戚——”
被他的急切、火熱給嚇到了,倪朵呼吸都不暢了。
...
他這是受什麼刺激了嗎?第一次,倪朵感覺了所謂男人不可抵禦的、洪荒之力的蠻勁!
他這是受什麼刺激了?想到他晚上是去應酬,倪朵心裡又有些竊喜,轉而便開始配合着他,同樣的熱情。
熱火朝天之際,一股濃烈的酒氣撲鼻而來,一頓,傅戚轉而緩緩推開了她,低頭嗅了嗅自己,幽幽嘆了口氣:
“等我一下,去衝個澡!”
雖然有些掃興,但傅戚也不想因爲自己一身的酒氣再壞了她的興趣,髒兮兮地,他也不舒服。
“恩!”
抽了睡衣,傅戚先進了浴室,窩回了枕頭,倪朵笑眯了眸子,對他的反應,她很是欣慰。
雖然不過十幾分鐘的功夫,但傅戚出來的時候,倪朵明顯已經打盹了。
***
接連的時光,兩人的工作都排得
有些滿,但屬於彼此的時間,兩人還都是頗爲珍惜。
難得的週末,倪朵又去自己的幾家店裡逛了一圈,送了些新的款式設計過去,而對於招進來的人員,她也頗爲滿意,一切,滿滿地也都進入了格局的模式,加上,她掛了傅太太的身份,周遭連同管理人員都很給面子,也沒有什麼幺蛾子的事兒上門,讓她小本的生意也發展地順風順水,如火如荼。
而事實上,芸朵風尚的事情,她隻字都未跟傅戚提過。
傅戚對她的事業方面很縱容,只求她開心,也跟她說過,想上班就上,累了就辭職,全看她自己高興,對外面的質疑,一概不用管,他不介意自己的太太是做什麼的,只有自己的太太在自己身邊是真正的開心。
而公婆回來,也是四處各種事情,偶爾有空了,一家人能湊到一起吃個飯就很奢侈了。生活突然美好地倪朵有些做夢的感覺。
雖然是週末,傅戚卻還是一樣的工作,而倪朵對他的事業,也是全力的支持,從未央求他必須扔下工作陪自己逛街遊玩之類。兩個人的相處模式,像是以往,更勝以往。
這天,忙了大半天,回到家,倪朵一覺睡到了黃昏,爬起來就精神地不行,看電腦上有新電影上映,她就去看,順道出去走走。
晚飯的空當,她還給傅戚打了個電話。
“這麼喜歡看電影?家裡的影院,真該給你開了!”聽說她要一個人去,傅戚心裡也有些癢癢,但是看着桌上的公務,他就想到晚上還有飯局。
“那怎麼一樣?看電影,人多也是氛圍啊!老公,加了兩天班,也不休息一下?”說着,倪朵真有些心疼他的辛苦,每天似乎都是早出晚歸的。
“忙完這幾個Case,就能休息一陣了!今天,是不能陪你看電影,約了合作商吃飯!下次,等有空了,多陪你看幾場。”
“恩,那老公也要注意身體,好好吃飯!”
聊了片刻,掛了電話,倪朵心裡依舊暖烘烘的,半點都不覺得顧忌。真正的愛情,從來不會因爲距離而淡離。
換了舒適的休閒衫,平底鞋,倪朵拎了個便攜的暖水瓶,便出了門。一個人的生活,其實也可以很享受、很精彩。
***
另一邊,處理完手頭的幾個工作,傅戚又匆匆趕去了酒店。進門,竟然見弘崢嶸坐在位子上,傅戚明顯一頓,確定了下門牌,才走了進去:
“怎麼是你?”
“不讓李總出面,傅哥會答應過來嗎?傅哥,李總的合同我已經幫你簽了,今天,可以單獨跟我吃個飯嗎?”
今天的弘崢嶸穿了一件粉色的上衣跟配套的褲裙,不同以往的正式幹練,幾個小蝴蝶結平添了幾許別樣的女人味,淡妝素雅,口氣也柔和了幾分,明顯有些大不相同。
合同已經撂出來了,人也到了,傅戚便沒再拒絕,兩個人,吃了一頓不算豐盛的簡餐,一餐飯,幾乎也沒怎麼說話。
直至,放下了筷子,弘崢嶸纔出聲道:“傅哥,你還記得曾經答應我,如果有一天,我嫁不出去了,你會娶我的嗎?”
“什麼?”剎那間,筷子碰到了地上,傅戚真以爲是自己耳朵有問題了。
“春蕾幼兒園,你忘了嗎?十幾年前,一個假小子被很多男女同學排斥欺負…有一次,一個大哥哥擋在了她的面前,他對她說,女孩子就是女孩子,不會因爲頭髮短改變什麼,她可以比很多女孩子都漂亮。那一天,下着雨,他揹着她把她送到了家門口,他說,在他眼裡,她就是個女孩子!堅強也會哭的女孩子!他還讓她不要怕,說,如果有一天,她真得沒人要,他會娶她!那一天開始,每個下雨天碰到,他都會揹着她走過春蕾幼兒園門前不遠處的那個坑…”
隱約間,似乎有些印象,但傅戚真得已經想不起來了,渾渾噩噩的,卻吐出了一個名字:
“小夕?”有一年的暑假前後,因爲父親的生意緣故,他的確去昆城借讀過一段日子。
沒想到,當年的昆城偶遇,是她?她若不提,他根本什麼都想不起來,即便提了,他也只是大約記得好像是有這麼一段。
淚,刷的一下就下來了,弘崢嶸點頭道:“那是我的乳名,家裡人都叫我弘夕,那時,我住在姥姥家!”
“傅哥,我從沒忘記這個承諾,我期盼自己長大,我一直在努力,一直在找你,甚至一直留着短髮。只是,那個時候我太小,我不記得你的名字,卻只記得你兒時的樣子,直至在乾媽的相冊簿裡,看到你的照片…傅哥,我這輩子,唯一的心願就是做你的新娘子,我以爲找到你,是我的機會,我以爲,你不愛你的太太,她已經不在了…我以爲我已經足夠強大,足矣匹配任何一個男人,我只求找到你!可是我在你身邊這麼久,你從來沒有睜眼看過我一次…我找盡了名目幫你、展現我的能力才華,找着各種理由出現在你身邊…可你就想鐵打的壁壘一般,刀槍不入!你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完美,還要自律,多少應酬,多少美色,我從沒見你出格,我欣賞你,我羨慕她…我知道自己晚了,可我深深地不能自拔…你爲什麼要這麼好,你爲什麼不打碎我對你的夢?你爲什麼要在這個時候承認你一直不承認的婚姻?”
有些失控地嚎啕着,無意識的,弘崢嶸也一杯灌過一杯:“你說過要娶我的!你不止一次說過,長大了,要娶我的!”
“崢嶸!童言無忌!兒時的往事,我根本都不記得了!你怎麼會——”那個時候,她才幾歲啊!
…
走出影院的時候,已經臨近十點,急陣雨後的地上,有幾處淺淺的水漬,繞着,倪朵還在想,要是像電影一樣,有個暖暖的男主背過多好!一擡眸,就見馬路對面不遠處,傅戚正揹着一個女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