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驟雨像猛獸一樣咆哮,聲聲攝人心魄。廢舊的老倉庫內,混雜着機油、鏽鐵、灰塵的味道。一盞橙黃的小吊燈在房頂上左右搖擺,投到地面的暗光也忽左忽右地晃動不已。
安世蕭緊繃在胸口的心,在看到趙沐言明媚笑顏的那一刻,就像拉緊的彈簧承受不住,猛然鬆弛,砰地碎裂一樣。
“趙沐言,你沒事吧?發生了什麼?”安世蕭一個健步上前,用力地抓住她的雙肩,一雙灼熱的眼睛緊緊地盯着她,像是要把她融化了。
把她從頭看到尾,一遍一遍確認她是否完好。緊張和擔憂寫滿臉上。
趙沐言盈盈一笑,無所謂地說:“沒事啊,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可安世蕭心裡卻不能輕鬆,凝肅地看着她:“他人呢?”
“什麼人?”趙沐言眨眨清亮的眼睛。
“抓你的那個人。”
“哦,他呀......已經走......”
趙沐言支支吾吾,小腦袋裡正想着怎麼糊弄,一個渾身溼漉漉的小年青氣喘吁吁地跑進來。
“安總,我們在倉庫後面抓到一個人。”
安世蕭眉頭緊鎖,眼露兇光,聲音冷冽:“把他帶進來。”
趙沐言的心砰砰直跳,看着幾個人高馬大,身體健壯的人將唐子文像拎小雞一樣拎進來。
安世蕭陰沉着臉一步步向唐子文走過去,唐子文昂着頭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等一下。”趙沐言突然插到他們中間,擋在唐子文身前,“安世蕭,你不能抓他。”
安世蕭兩道濃眉一抽,憤怒中夾着不可思議看着她。
唐子文在趙沐言身後低聲說:“他是安啓民的兒子。”
“你別說話。”趙沐言微一回頭瞪了他一眼,轉而又對安世蕭說,“我什麼事都沒有,我們走吧。”
“他傷了雨欣。”安世蕭咬着牙根,狠狠地說。
“可是雨欣......應該沒事吧。”趙沐言弱弱地說,趙沐言記得她走時,安雨欣是好好的。
“你說什麼?”安世蕭瞋目,就像看着陌生人一樣,不可置信地瞪着她。
額頭青筋暴跳,滿面兇戾。趙沐言知道大事不好。死死地護在唐子文面前,不讓安世蕭靠近一步。
“安世蕭,你聽我說。他是我朋友。雨欣是被我連累的,如果她要是有什麼損傷,我向她道歉。可是這個人你真的不能抓。”
安世蕭尖銳的目光閃着凌厲的寒光緊緊地盯着趙沐言,似乎要將面前的人萬箭穿心。
趙沐言心裡發怵,打了個哆嗦。不由得後退一步。可是身後又被人擋住去路。
這時肖清突然開口:“安總,現在要報警嗎?”
“不要!”趙沐言幾乎是條件反射地說出來。
安世蕭整張臉程鐵青色,硬冷可怖。
趙沐言嚥了咽口水,忍着強烈的心跳看着安世蕭。
“安......”
“夠了!”安世蕭冷冷地怒吼一句,“走!”
安世蕭凝着燃燒的雙眼,大步上前,目光直視,狠狠地撞着趙沐言的肩,半步不停。
而那些跟着他來的手下,也跟着一同離
開。
一陣汽車馬達轟鳴聲後,又只剩下淋漓的雨聲。
趙沐言含在胸口的一口氣終於鬆了下來,整個人就像虛脫一樣,雙腳發軟,不自覺地向後踉蹌了一步。唐子文伸手將她扶了一把。
“他還不知道嗎?”唐子文低低地說。
趙沐言黯然嘆氣:“又不關他的事,何必讓他知道呢?”
唐子文不再說話,趙沐言轉身,看見肖清正站在稍遠處,向她微微欠了欠身。
“趙小姐,我送您回去吧。”
趙沐言沒有反駁,沉默地跟着他走。
外面的風雨小了很多,不再是刺骨的冰冷,也沒有狂烈的呼嘯。空氣中充滿了雨腥的清涼,給人一種入秋的錯覺感。
這颱風來得快,去得也快。
趙沐言迷茫呆滯地看着被颱風肆掠過後的狼藉的街道。攤倒的招牌,橫七豎八的樹枝,滿地翻滾的垃圾。
“趙小姐,你別生安總的氣,他其實是在擔心你。”肖清清淡的聲音幽幽地傳來。
趙沐言微微苦笑:“我不是生他的氣,是他在生我的氣。”
“趙小姐,你爲什麼不和安總說清楚呢?不管什麼事,安總一定會爲你做的。安總真的很關心你。你知道嗎?他知道你被綁架之後,急得要把整個濱城翻過來。”
趙沐言扯了扯嘴角,一縷悽然,似笑非笑。
“就是因爲他一定會做,所以纔不想告訴他。既然他已經做出了選擇,我自己又能搞定的事,何必再去騷擾他。那我不真成了死皮賴臉的小三了嗎?”
肖清透過後視鏡看着趙沐言蒼白的臉色,精緻小巧的臉上有着與她年齡不相符的憂傷和隱忍。
肖清忍不住小心地說:“難道你不希望安總選擇你嗎?其實只要你......”
“只要我對他勾引一下嗎?”趙沐言有些譏諷地訕笑。
肖清怔愣。
趙沐言自嘲地一笑:“就算把他的心勾引來了,又有什麼用呢?你們家安總什麼性格,難道你還不知道嗎?”
肖清斂眉直視前方,靜靜地開着車。他怎麼會不知道呢?
可是趙沐言又不是一個單純到不諳世事的清新少女。她洞察人心,爲查案歪道邪道,各種手段想用就用,從不猶豫。要對付宋佳伊,對她來說還不是小菜一碟。
更何況安世蕭本來就對她有情,她只要稍微動點心思,難道還把安世蕭弄不到手嗎?
趙沐言靠在椅背上,有些輕蔑地冷笑一聲:“要靠耍手段得到的愛情,根本就一錢不值。別看安世蕭平時天不怕地不怕,一臉囂張的樣子。骨子裡太正直了,要讓他作出那種見異思遷違背良心的事,還不如打死他呢。所以,我又何必讓他兩難呢?再說......”
趙沐言悠遠的目光凝沉深重起來。
“能夠糾結在這情情愛愛之中,那真是閒得讓人羨慕。我可沒這功夫。”
趙沐言回到家時,客廳的燈是亮的,但是安世蕭已經把自己關在了房裡。
趙沐言聳聳肩,無所謂地輕輕笑了笑。洗澡、睡覺,和平時做的一樣。
也不是第一次和安世蕭吵架了,對趙沐言來說已經有了免疫力。能蒙就
蒙,能糊弄就糊弄。至於安世蕭怎麼想,趙沐言不想去探究。
給安雨欣打了個電話,安慰了兩句後,趙沐言便帶着沉重閉上了眼睛。
之後的幾天,安世蕭像故意在避開趙沐言一樣,兩人都不照面。
趙沐言換到早班時,早早的起牀做好了早餐。當安世蕭走下來時,正想要對他打招呼。嘴角剛要揚起一個弧度,安世蕭就冷着臉,看也不看一眼地徑直走出門。
趙沐言欲揚未揚的弧線凝固在嘴邊,無奈地搖頭嘆了口氣。這次連累到了安雨欣,也難怪安世蕭那麼生氣了。
儘管安雨欣表示並不在意,只要趙沐言平安無事就好,並不追究。可是自己放走了傷害了他最疼愛的妹妹的人,恐怕安世蕭是不會原諒自己的了。
不原諒就不原諒吧。
趙沐言癟癟嘴,努力讓自己不當一回事。
楊學行來找趙沐言時,她正好下班。
楊學行請她吃晚飯,趙沐言想了想還是答應了。
反正現在回去對着安世蕭也是熱臉貼冷屁股。既然他這麼不想見到自己,那就少見面,別讓大家彆扭。
“最近公司有些忙,所以沒有來找你,你不介意吧。”楊學行很紳士地爲她倒上紅酒。
趙沐言一邊切着牛排,一邊挑眉說道:“不介意,你來找我,我也不見得有空。”
楊學行輕笑:“你這樣說還真是傷人。”
“傷人,那也是你自己要來找的。”趙沐言一臉天真卻毫不留情地眨着眼睛說。
楊學行無言地笑着直搖頭。兩人閒聊了一陣後,楊學行突然說:“我看你很累的樣子,黑眼圈都有了。週末請你去海邊的來個短期度假怎麼樣?”
趙沐言睜着水靈靈的眼睛,咬着叉子看着他。這種約會方式也太明顯和露骨了吧。
“不用了。這麼熱的天,我更喜歡在家吹着空調美美睡一覺。”趙沐言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楊學行似乎料到她會拒絕,並不顯得失望,而是笑着說:“你是擔心安世蕭誤會嗎?”
“難道你不就是想讓他誤會嗎?”趙沐言一臉悠哉地說。
楊學行啞然失笑,自己的小把戲總是瞞不過她。
他舉手投降,癟着嘴說:“那你真是因爲不想動纔要拒絕我的嗎?”
趙沐言切牛排的手停頓了一瞬,又繼續切着。
“不是。”趙沐言淡然地說,“如果你想讓我說真正原因的話,那我也可以告訴你。”
“那你還是別說了吧,我怕我傷心。”楊學行癟癟嘴。
趙沐言揚揚眉,輕笑了一聲。雖然她是有夫之婦,但是心裡上卻還是單身。要與誰約會,礙不着安世蕭什麼事。只不過即然自己不喜歡楊學行,就不想給他這方面的希望。免得到時候還惹來一身麻煩。
楊學行呷了一小口的紅酒後,漫漫將酒杯放下,臉色有些低沉,在躊躇着如何說。
“我的確是想約你的,可其實是有一件麻煩事想請你調查。我們家酒店附近有鬧鬼的傳聞。”
趙沐言手裡的刀叉又停了下來,並且是完全放了下來。
“鬧鬼?”趙沐言的嘴角揚起一個興趣盎然的陰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