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是害人精。
她看着周處勁,不知道此刻是該掩飾的情緒還是什麼,她反應過來不想在他面前哭,不想在他面前丟人,可是心酸卻使她忍不住。
她忍着難受着。
“想哭就哭吧。”周處勁早就看懂了她臉上的意思,他道,聲音低沉醇厚。
“我也不想那樣……”終於她繼續哭着道:“我不知道他回來這種地方……”說着她的聲音便激動起來,忍不住的眼淚在此刻又開始洶涌,她哽咽地說不出話來醣。
她哭着,此刻心裡只有一味的歉疚,什麼都不想管。
她就像個孩子開始在他面前是無忌憚的哭可出來咼。
他看着,深邃的目光裡一片複雜。
他低頭看着她,耐心地說:“我知道。”然後緊緊地扶着她,讓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面。
這一次嚴禧也沒有抗拒,仍由着他將自己的身體扳了過去,她靠在他寬大而厚實的肩上,仍然忍不住呢喃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向他那個樣子……我對不起他……”
一邊說一邊在他的身上哭泣。
眼淚一次次打溼了他的西裝。
兩個人就站在路燈下,仿若無人一般,燈光折射出一道長長的影子。
周處勁也緩緩地伸出手,落在她的頭上,輕輕地拍着,算是安慰,等着她哭夠了,安靜下來……
彷彿過了很長很長的時間,她在他的懷裡終於停止了哭泣,淚水也侵溼了他的衣服一大片。
終於她醒悟了過來,感覺到溫暖他溫暖的體溫,擡頭望着他,一雙剛剛哭過的眸子,在燈光的照耀下,如水晶一般好看。
她正想說一句謝謝,可是還未來得及,就一雙脣不緩不慢地壓了下來,力道不重,卻讓她難以逃脫……
083
這天晚上回到家裡的嚴禧終於又做了那樣的夢,她一個人站在川流不息的大街中央,五彩的霓燈遍佈,彷彿像銀河的繁星交織在一起。
她依舊看見了那樣一個身影,高大、落寞的背影,這一次他沒有再次往前走,而是靜靜地站在了那裡。
她有些高興,他終於肯留下來等自己了,而自己依舊像費勁了萬般的力氣才足以走到他的身後,此時自己彷彿已經大汗淋漓的似的。
她望着他的後頸,筆挺有力,她欣喜若狂,卻又猶豫着,她知道他是誰,彷彿很早很早的時候就已經猜到。
可是當她真正去拍他的肩時,他終於在自己的一片期待這一下轉了過來。
那樣地不經意轉過頭來,逆光卻將他的輪廓包裹住,而自己的眼睛因爲有些不適宜,皺了皺眉頭,並用手擋住這強烈的光,好不容易等她再次擡眼的時候。
她終於看清了眼前的人,清晰的視線,硬朗的輪廓,英挺的眉目,和黑白分明的眼珠告訴她。
他不是樑顯昊,他是周處勁!
刺眼的目光再次襲來,耳邊響起怪異的聲音……
嚴禧被手機的鈴聲吵醒了。
“喂……”嚴禧在倦意中模糊地接起了手機。
“還沒醒嗎?”
嚴禧聽着熟悉的聲音,她明白了過來,有用揉了揉眼睛,“快了,什麼事?”
“有空嗎?能不能來趟醫院?”周處勁在那邊問道。
嚴禧收拾完,洗漱完畢,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往醫院裡趕去,到了周處勁所說的樓層和病房,她以爲自己會見的是……
卻看見周處勁和喬薰在病房裡面,而病牀上躺着的卻已是一位頭髮花白的老人。
嚴禧着實驚訝,雖然周處勁沒有告訴他來醫院是什麼事,誰住院了,但是她以爲的會是昨晚的樑顯昊怎麼了……
嚴禧的心裡說不出是失望還是什麼,只是好奇地朝着喬薰走去點頭示意,又看着周處勁。
周處勁見嚴禧走了進來,上前給她介紹,“我這是我爺爺。”
嚴禧看着牀上的老人,再看看喬薰忽然好像明白了一些什麼。
嚴禧還記得周處勁說過,他和樑顯昊,只要誰能搞定喬薰家的祖宅,他們就是悅恆的繼承人……
嚴禧從恍惚中醒悟過來,看着牀上的老人,恭敬地叫了一聲,“爺爺好。”
雖然年邁的老人躺在病牀上,但是卻不似其他的老人,他的臉上明顯還偷着一絲精明,充滿生機一樣。
老人看着嚴禧,顯然他今天開起來氣色很不錯,彷彿遇到了什麼高興的事情,他看着嚴禧也是笑容掛在臉上,高興地問道:“你就是老二說的設計師吧?”
嚴禧有些遲疑地看了一眼周處勁,只見他認真的抿着薄脣,沉穩的臉上有不可置否的目光。
嚴禧點頭,“對,我是。”
老爺子這下笑得似乎更開心了,說道:“據說你一直在喬薰的家的祖宅設計翻新。”
嚴禧在老人面前十分尊敬,她道:
“是的,設計的都差不多了,快要出圖了。”
老爺看了喬薰一眼,感覺十分欣慰,他道:“這樣就好,什麼時候可以讓我看看嗎?”
嚴禧看了周處勁,他一直沒什麼表情,她只好道:“好,沒問題。”
老爺子笑,整個房間因爲停止了說話,所以變得十分安靜。
嚴禧這個時候,又忍不住將目光落在周處勁的身上,沒辦法,她早上做了個夢,這會兒讓她不由自主的想多看周處勁兩眼,她明明知道那是樑顯昊的聲音,爲什麼等他轉過來確實周處勁的樣子呢?
爲什麼這麼久夢見的人一直是他?
嚴禧擰起了眉頭打量他,看着他今天頗爲冷淡的面孔,有些出神……
忽然他轉過了目光看着自己,嚴禧在與他目光相撞的那一刻才收回了心思,背脊不由地熱了一下。
“嚴設計?”
嚴禧這才反應過來,原來老爺子一直在叫自己。
她尷尬地看着他,“不好意思……怎麼了爺爺?”
“你結婚了嗎?”老爺子忽然這樣問道。
嚴禧有些怔住,不過還是微笑着回答,“沒有。”
“那有對象了嗎?”
“沒有。”嚴禧頗覺尷尬。
果然老爺子皺了一下眉頭,道:“怎麼跟我們老二一樣。”
嚴禧知道老二指的是周處勁,這次她到沒有轉過頭去看他,不過感覺到他站在那裡也異常安靜。
老爺子又對着周處勁說道:“你可得抓緊了,機會就在眼前。”老爺子說的時候,眼睛裡的目光卻看着站在一旁的喬薰。
一切都明瞭了。
從醫院出來,嚴禧其實一直在想,跟樑顯昊分手的喬薰是什麼感受,她爲什麼在她的臉上沒有看見傷心?
嚴禧想着,有點不思其解,腦子裡又是樑顯昊被打得半死的樣子,本來說好的陳野在這個時候都還沒給她打電話彙報情況。
看來她還是有必要打個電話主動關問一下。
嚴禧掏出手機,卻又電話打了進來,是周處勁的。
嚴禧看着上面的來電顯示,他這會兒不是還在醫院跟着老爺子還有喬薰商量自己的婚姻大事麼?
“喂。”
“你在醫院門口等我,我馬上下來。”他的聲音低沉,不容置疑。
“有什麼事嗎?”
“送你。”他的話語果斷,說完電話已被他在那邊掛斷。
嚴禧不得不往將腳步停在了大門口。
不一會兒車子就開了出來,周處勁搖下車窗對着嚴禧道:“上車。”
嚴禧又不得不繞過車上,往副駕駛走去,坐在了車子上面。
車子很快駛出了大門,開上了柏油鋪成的馬路,周處勁握着方向盤,卻一直沒有說話。
從進病房的那一刻嚴禧就看出來了他不開心,神情凝重,一句話都不願意說,都是她跟着老爺子在那裡說幾句。
想到這裡,嚴禧想起喬薰,爲了打破尷尬,她玩笑地說道:“恭喜啊。”
“剎——”
周處勁的腳黏在了剎車上面,嚴禧沒有預料到,身子猛地往前傾去,險些直接撞在擋風玻璃上面,還好身上有安全帶。
她第一反應去看前面,根本就沒有撞到什麼東西,然後再看周處勁。
只見他面沉似水,一副淡定從容的快要不行的樣子,他是故意踩得急剎,但令嚴禧恨不能理解。
難道她說錯話了?
嚴禧皺眉,望着周處勁的側面,她知道他的心情從在醫院開始就不太好。
他終於肯轉過頭來看自己,並且說道:“他的情況很好你放心,不過斷了兩根肋骨,膝蓋傷到了關節,需要臥牀休息。”
嚴禧聽着他淡淡的聲音,知道他說的是誰,但還是不能理解他幹嘛這麼急急地將剎車踩住。
她點點頭,問道:“你沒事吧?”
周處勁還以爲她會爲樑顯昊的事情傷感一陣,但是卻發現她是滿臉好奇地關係自己,臉上的表情也有些驚魂未定一般。
周處勁垂下了眼簾,心裡開始莫名的煩躁起來,他拿起煙和打火機,將煙叼在嘴裡點燃,動作流暢而自然。
他微微蹙着眉頭,道:“你知道我不喜歡喬薰。”他說完,才轉過頭看她。
她知道,她開始就知道他追喬薰是爲了祖宅,她也知道了他爲什麼都始終悶悶不樂。
但是卻依舊調侃,“這樣不正好遂了你之前的願嗎?”
周處勁看着她,薄脣緊抿,目光死死地盯着嚴禧看,問道:“你想知道我爺爺爲什麼非要我娶喬薰不可嗎?”
嚴禧面對周處勁的目光雖然有些很不自然,但是她聳肩,“不就是爲了那座宅子嗎?”
周處勁看着她無言,嚴禧繼續想了想,覺得自己的回答有些幼稚
。
對啊?爲什麼非要娶喬薰,還有那座宅子不可呢?
她看着周處勁,他收回目光望着前面絡繹不絕的車輛,彷彿心事重重。
“上個世紀,薰家跟周家一樣是大家族,我爺爺和喬薰的奶奶也算是青梅竹馬,雙方的家人順着杆子給他倆定了婚事,但那個時候正好也趕上抗美援朝,我爺爺受愛國主義的薰陶,瞞着家人一頭扎進了去前線的隊伍,把家裡人氣得不行,拖關係拿錢,非把他從前線弄回來不可。”說道這裡,周處勁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可是沒過多久,一年後卻傳來爺爺失蹤的消息,屍體也找不着,大家都認爲他死了,所以那門婚事也沒成,喬薰的奶奶嫁給了別人,不過最後因爲思念成疾,得了病,兩年後就撒手人寰了。可正好,抗美援朝勝利,爺爺從前線回來了,得了不少勳章,那個時候一大家子才知道他爲了躲避家人找他,他用了一個死人的身份活了下來……”
“當然,回來了之後他也知道喬薰姥姥的事情……薰家人認爲是爺爺害死了自己的女兒,於是兩家也從此留下了結……喬薰的姥姥始終是他一塊心病,從小他就跟我講,不是我娶喬家的女兒就是阿昊。那時候我一直沒有放在心上,我也是個倔脾氣,心想憑什麼他讓娶誰就娶誰,可沒想到現在,一把年紀還記得這事兒。”
周處勁撣了撣菸灰,補充了一句,“他就是想住進那個院子裡面,他覺得那裡還有她的身影,也想讓周薰兩家和好如初……”
084
嚴禧聽他說完,沒有說話,她用手緊緊地抓住自己的包兒,她能理解老人的用心,但是更清楚不喜歡一個人卻要跟那個人結婚的感受。
嚴禧能感覺他跟自己講這番話,那不輕不重的語氣間,所含帶的意味,所以她沒有說話,沉默再沉默……
這也算是一種逃避,她現在什麼都不想去思考,只想等着樑顯昊在心中的位置慢慢平復下去。
車內的氛圍忽然變得奇怪,沉悶,彷彿兩個人都心事重重一樣,嚴禧本想數落一番周處勁在這時緩和一起氣氛,想開口間,才發現自己做不到。
一路回來,尤其安靜,彷彿兩個人都心事重重般。
車子停在了巷口,嚴禧一邊開車門,一邊回頭對着周處勁說道:“再見。”
正轉身下車的時候,周處勁卻從後面握住了她的手,嚴禧回頭正好撞上週處勁的目光。
他目光冷淡,彷彿沒有一絲波瀾,卻好像有很多話要說一樣。
說實話這樣的周處勁,她不習慣,渾身上下都不舒服。
“幹什麼?”嚴禧好奇的問道。
可是她的話剛問完,周處勁就抓着的手用力地將她往自己的身子一帶,她不得不撞進他的懷裡,清香的樹木味道撲鼻而來,等她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覆蓋在了她的嘴脣上面……
涼涼的,不輕不重,卻帶着一股難以抗拒的力道。
嚴禧睜着時間沒有緩過神來,等她馬上注意到,要離開他的懷抱時,周處勁在這個時候又恰到好處地將她鬆開。
嚴禧皺着眉頭,依舊不滿,瞪着他。
周處勁的神情堅毅,很認真,“我喜歡誰你知道,但是我又不想辜負爺爺的一片期望。”
說完,嚴禧的眉頭凝蹙得更緊,眼睛裡不僅有疑問還有驚奇。
她看着周處勁,彷彿他眼眶中有內疚,待他收回目光的時候,她卻下車將車門猛地一甩,一聲巨響!
真是夠了。
他自戀就算了,居然還要說那樣的話,她又沒讓他給自己許諾什麼,又沒說喜歡他,他幹嘛非要弄得好像他們有什麼似的!
嚴禧憤怒地往巷子裡面走去,回頭間,周處勁的車子還停在那裡,她回過頭,想着自己爲什麼突然間這麼生氣。
剛剛真應該來一句,“關我屁事。”
她憤怒地走着,不由地回憶起他剛剛在車上沉默的樣子、內疚的樣子,真的夠了……
嚴禧擡頭,逼着自己不許想他,可是一擡頭卻看見了陳醫生站在了那裡。
嚴禧雖然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出現在這裡的,但是想着知道他也不是剛站一會兒。
也不知道剛剛的一幕有沒有被他看見。
嚴禧換上笑容,笑着朝着陳醫生走了過去,驚訝地問道:“陳醫生,你怎麼在這裡來了?”
陳醫生看着嚴禧走來,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平淡的笑容,很平易近人,他道:“上午沒有手術,就來看看,沒想到你不在家。”說完他又補了一句,“你手機打不通。”
“是嗎?”嚴禧好奇,她匆匆將包裡面的手機,果然已經關機了。
嚴禧只好尷尬的解釋道:“昨晚忘了充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