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可可順着地圖找到重症監護室的時候,偌大的走道里靜悄悄的,只有若隱若現的輕微抽泣聲淡淡的響着。
抽泣聲傳來的地方很找,因爲只有一個人站在那裡。
姚可可抿了抿下脣,清淡的雙眸有些猶豫也有些踟躕,更多的還是複雜。
病房大門的正對面,是一張金屬製的長椅,可以容納4人休息,林致雨就坐在上面輕輕抽泣着。
她輕輕用白色的手絹擦着眼角,從略顯浮腫的眼眶看的出,她已經哭了很久了。
不知道是看到她的影子了,還是完全出於直覺,林致雨忽然轉頭看來,看到姚可可的身影后,愣了一下,隨後也緊緊抿起乾燥的嘴脣,看着她。
說實話,看到林致雨的那一瞬間,姚可可是有退卻的想法的,但是現在既然被對方看到了,便再也沒有後退的機會了……
她淺淺的吸了口氣,努力讓自己用最平靜的聲音問道:“陸照川,怎麼樣了?”
林致雨用手絹擦擦眼角,她有一肚子的話想要和姚可可說,但是想起之前看到姚可可和睿睿擁抱的那一幕,卻發現,自己忽然有些無話可說……
她眼神複雜的看了眼緊閉的病房,病房是全封閉式的,門上沒有裝窗口,也看不到裡面的情景。
她無力的用手撐住頭,搖了搖頭,聲音非常沙啞乾澀,完全沒有往日的溫柔和硬度,“大……照川他身體不是很好,而且因爲緊急剎車的緣故,頭撞在了方向盤上……輕微的腦震盪……”
林致雨說完,眼淚忽然又一次的控制不住,一滴一滴打在腿上。
姚可可在一瞬間轉過身去,心中五味雜陳,不知道爲什麼,聽着林致雨的哭聲,她忽然也有種流淚的衝動。
陸照川額頭染血的那一幕,自剛纔開始,就走馬燈似的不斷在她腦中來來回回。
陸照川究竟是個怎麼樣的人?
她忽然在心裡這樣問自己。
他一直以來都是那樣沉默,即便是很小的時候偶爾瞥到他,他也是跟在陸鴻峰的身後,遊走在權貴之間,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大了一些,再見他的時候,他的話比小時候多了些,臉上的表情也豐富了些,時常會和同齡人在一起微笑。
但是一直冷眼旁觀的她卻看的出來,那笑容從未達到過眼底,只是職業性的微笑。
那笑與其說是笑,不如說是在應付他人的好意而已。
再後來,他便已經是陸氏家族企業的高管,而且所有人都知道,他將來必定會繼承那龐大的家族。
這樣的人,爲什麼會和自己在那一夜發生關係?又爲什麼會爲了睿睿做出那種瘋狂的舉動。
她不明白,更不明白的是,明明前一天還對任雪曼冷眼相待,後一天便和她親密合影,然後又對她如此溫柔?
她本以爲他終於看開了,將目標從自己轉向了別人,但是此刻……
她默默的垂下眼簾,深吸一口氣,將起伏彭拜的感情全部壓下,然後再次轉身看着肩膀不斷輕輕鬆動的林致雨。
看的出來,林致雨是愛他的,正如她愛睿睿一般。
說實話,雖然心中對她的舉動不屑,但她是理解她的。
無論什麼時代,門當戶對都是最重要的前提,一介貧民想要嫁入帝王家,受到的阻力是常人難以想象的。
她只是一個被趕出家門的私生女,而他則是尊貴的天之驕子,兩人之間本不該有任何聯繫,卻因爲命運的相錯,出現了交織點。
看到陸照川額頭染血走下車的那一刻,她心裡有太多滋味。
忽然感覺自己的眼睛像是被針紮了一下,十分疼痛,雙眸在一瞬間暗淡下去。
她深深吸了口氣,將視線從林致雨身上收回來,默然轉過身,向着來的方向走回去。
林致雨微微轉過頭,看着姚可可離去的背影,滿眼都是複雜。
她對這個女孩的心是極其矛盾的,一方面想要支持陸照川和自己喜歡的女孩在一起,另一方面又因爲陸家的複雜性,讓她很難接受她的身份。
或者說,是陸鴻峰不可能接受私生女身份的她,嫁入陸家。
她輕輕將眼角的淚水摸去,再次看向緊閉的大門,雙眸滿是暗淡。
姚可可靠在一處拐角,擡頭看着雪白的天花板,醫院的消毒水氣味很濃,尤其這裡還是重症監護室,這股味道更加明顯。
她這會不想回病房,可又不知道該去哪裡,只能在這裡默默的站着。
下意識的,她想要去摸手機,可是卻摸了個空,這纔想起來,手機被她扔在病房沒有拿。
淺色的脣線無奈的勾了勾,她其實是想看看陸照川和任雪曼的那張合影,好將她心頭的感動壓下去,現在看來,是沒有機會了……
“女娃,你一個人在這裡哭什麼?”幾聲咳嗽聲響起,一道蒼老而關切的嗓音忽然響起。
姚可可被嚇了一跳,不禁下意識的摸向眼角,指尖有些溼潤的感覺。
她連忙將眼角的溼潤擦去,然後纔有空看向聲音傳來的地方,一個穿着病服的老頭正站在她的身邊。
老頭的身子很是乾枯,花白的頭髮,看上去非常憔悴。
他的呼吸也很不順暢,整個人如同風中殘燭一般忽明忽滅,無論什麼時候倒下都不奇怪。
姚可可怔了怔,然後立刻攙上老人的胳膊,聲音壓得很低,“抱歉,讓您見笑了。”
一邊說着,她一邊想要將老人攙去一旁的長椅。
她忍着不自然,努力不像老人看去,不知道爲什麼,她總覺的這個老人看她的眼神很奇怪,就像是一個父親看着女兒般,充滿了親情的關愛。
可她明明是第一次見這個人,爲什麼他會對自己露出這樣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