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母慢慢向前走了一步，然後看着自家兒子，又說道：“我不允許你變成這個樣子，而別人什麼代價都不用付出。你那麼優秀，那麼完美，但是現在卻變成了這樣，你都不知道別人會怎麼看你，怎麼嘲笑你。”
顧成川沉默了片刻之後，才又說道：“其實在你看來，我這麼活着回來，其實還不如死掉了，是嗎？”
雲念離被這句話裡的悲涼驚得頓時擡起頭來看向了顧成川，只見他站在那裡，身形瘦削，孤孤單單地站在那裡，只覺得十分孤單又可憐。
顧母實在是沒想到自家兒子會這麼說，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才又雙眼含淚地說道：“你怎麼會這麼想呢，我怎麼可能會那麼覺得，你是媽的命，你能活着回來，當然是最好的事情。”
“可是你因爲我的腿的事情，很痛苦不是麼，你是覺得在你的痛上加痛了吧。所以說什麼愛我，其實是因爲我一直是你可以拿得出手炫耀的東西吧。”顧成川向後退了一步，避開了顧母伸過來的手。
他臉上的表情很淡，像是沒有一點感情，但是眼神中卻透出一種蒼涼之感，卻又含着一股看穿了一切的通透。
顧母有點害怕起來，她覺得這樣的兒子有點陌生，看上去一點都不像是那個溫文爾雅，對她什麼都說好的兒子了，所以她又向前走了一步，試圖去拉住兒子的手，向他解釋不是這樣的。
“其實你根本不在意我的感受，甚至打着愛我的旗號，綁架了表哥的兒子，甚至向他們索要一個億，你這是在爲我報仇麼，爲什麼我覺得其實是在索要錢財？”顧成川繼續往後面退了一步，但是眼神卻堅定地落在自家母親的身上，似乎想要將對方看穿。
顧母終於驚慌起來，她沒有想到，兒子會這麼說，但是一時之間，自己竟然找不到反駁的話來。
但是不管怎麼說，顧成川現在是她的唯一一根稻草，她當然不會這麼輕易地就放棄，所以她哭了起來，十分哀怨地看向自家兒子：“難道連你現在都要這麼說我嗎？我是個什麼樣的人，你難道不知道？”
“我當然知道，就正是因爲我知道，所以纔會覺得可怕，以前你跟爸對冷家做了什麼，你自己心裡也知道，但是我從來沒有想過，原來我在你的心裡，也是這樣的無足輕重。”顧成川閉了閉眼睛，看上去十分痛苦的樣子。
顧母連忙擺手：“不，不是這樣的。”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那你現在就說出然默的下落，我才相信，你不是爲了錢，只是爲了教訓一下冷家。”顧成川重新睜開眼睛，十分堅定地對顧母說道。
其實他們對話的時間很短，但是在雲念離看來，卻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一般，知道顧成川說出了這句話來，她才稍微放下了一點心來。
而顧母也不傻，這個時候，終於明白了過來，其實顧成川一直這麼說，就是爲了要套她的話，哪裡真的是覺得自己不愛他。
所以她冷笑了幾聲，終於說道：“兒子，我真的沒想到啊，兒子，你爲了這個女人，真的是什麼心眼都用上了，其實你根本沒有失憶對不對，只是你不敢面對現實。你不敢相信，這個女人會在將你害得這麼慘之後，還跟罪魁禍首結婚了吧？”
她說得一點情面都不留，似乎這一刻，就將所有的溫情脈脈都撕破，將其攤開了，赤果果地放在衆人的面前，叫所有的人都來看，但是卻忘記了，這也是將自己兒子的尊嚴，都放在了衆人面前。
所以顧成川的眼神忽閃了一下，繼續說道：“我知道我忘記了好多東西，也知道你們都在竭力向我掩飾掉一件事情，我知道你們都是爲了我好，所以我也不打算知道你們所掩飾的東西，但是這件事情，同樣也不會成爲我的軟肋，我現在只想知道然默到底在哪裡。”
看上去，顧成川的臉色也不好看，在顧母看來，他是個拋棄自己的出生甚至是父母的叛徒，而在冷天忠看來，他不過是在討好自己。
所以不管他怎麼做，都會裡外不是人。
雖然他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的處境，卻還是這麼做了，無非是爲了心裡那最後一點淨土。
“你你你，如果我不願意說呢？”顧母不知道爲什麼，突然好像也執拗了起來。
顧成川突然緩緩地笑了一聲：“那你便會永遠地失去我。”
這句話，彷彿是壓垮顧母的最後一根稻草，她沒想到，一向乖順的兒子，竟然會說出這種威脅的話來，但是她知道，顧成川從來不會開這種玩笑。
顧晴兒這時候也稍微反應了過來，直接撲過來，抱住了母親，哭喊道：“媽，你就說了吧，難道你要看着我們這個家散了嗎？你爲什麼要做這種傻事啊？”
顧母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女兒，她已經面無人色，看着自己的表情很是慘烈，似乎害怕顧成川真的會因爲她的話而遠走高飛，那麼一來的話，她纔會成爲最悲慘的那個人。
人都是自私的，在下意識之間，都會想到這種大事發生的時候，對自己的影響。
她也不例外，先是想了如果真的顧母因爲這種事情犯了罪，被抓進去，而顧成川又遠走高飛之後，只剩下一個孤立無援的她，甚至都不知道該怎麼去維持自己的生活。
到時候，她真的就是一無所有了。
最終，在女兒苦苦地哀求之下，顧母終於有了一點鬆動，看了一眼顧成川，說道：“其實這件事情後期的發展也有點超乎我的意料，雖然是我發起的，但是現在那幫人都不聽我的了，他們想要拿到錢，更多的錢，昨天我跟冷厲南提出雲念離打胎的要求之後，他們便不准我再跟他們聯繫，他們應該會單獨跟你們聯繫的。”
雲念離微微皺了一下眉頭，直到現在，他們都沒有再接到電話，或許對方正在商討下一步該怎麼做。
只是這對雲念離他們來說，並不是一個什麼好消息。
如果他們拋棄了顧母的話，那麼現在很有可能會將然默藏到一個更加隱蔽的地方去，畢竟他們也要防止顧母將事情說出來。
“你從哪裡找的人？”顧成川看了母親一眼，知道顧母現在除了跟自己，不會跟任何人再說話的，所以出聲問道。
顧母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我在前幾年，就知道了有這麼一夥人的存在，但是當時一直沒有下定決心，還是年初知道你受傷之後，才試圖去聯繫對方的。”
“一個犯罪集團這麼多年都沒有更改過聯繫方式，這根本不現實，你不要再隱瞞了，事已至此，還是全部都說出來爲好。”顧成川首先就是不相信，更別說當場別的人了。
顧母因爲兒子的語氣微微有點傷心，但是已經到了這一步，也沒有什麼別的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