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雖然事情沒有完全明瞭,但是禾弋已經知道他接下去要說什麼了。
她忍不住心底一疼,但只是那一瞬間,“所以,所以……”
她其實已經想好措辭了,但是又不知道要怎麼說下去了。
董正楠很想抱緊她,但是又怕這個動作會泄露他心裡最真實的想法,更怕自己會剋制不住身體的輕顫,思來想去,他擁着她的手慢慢鬆開來。
但是他的下頜依舊沒有離開她的發心,甚至當禾弋擡頭的時候,他都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他其實有很多話想跟她說,但是這個時候,他不知道應該怎麼去開這個口。
沒想到他也會有嘴笨的一天。
這本來就是他騙她的話,他心是虛的,怎麼敢說的那麼無所謂?
“我不能讓她被人盯上,更不能叫她,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我既然……讓她回到北城了,我就得保護好她,你說是嗎?”
這句話,他幾乎是用了全部的力氣,才說了出來。
“是,你要保護好她,”禾弋輕而慢的出聲,語氣異常的平穩,“所以你把我帶去了派對,你讓我以董太太的身份出現在衆人的面前,你向所有人介紹,我禾弋是你的女人,你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爲了讓那些想要傷害曲柔的人,可以把目標轉移到我的身上,這樣的招式,你用的也不是第一次了,之前我會被董成暉綁架,不也是因爲這樣嗎?”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那麼冷靜的說出這段話來。
心裡的確會有些難受,但已經沒有先前那麼疼了。
“是,你說的都對。”
“讓你這樣煞費苦心,曲柔是幸運的,”她依然把臉深埋在手背上,手心裡的溫度,還是他懷裡的溫度,“我祝福你們。”
董正楠顫了顫,最終還是選擇把她鬆開。
“她在醫院,要是沒有我的陪伴,她膽小,會害怕,我沒辦法時時刻刻都陪在她的身邊,所以我必須要這樣做。”
禾弋擡起頭來看着他,“那你有沒有考慮過我呢?我要怎麼辦?你讓那些人把目光都轉到我的身上,難道我就不會害怕嗎?是不是這個世界只有她曲柔是值得你憐惜的?”
“我有考慮過你。”
她忍不住冷笑一聲,“呵,是嗎?那還真得要謝謝你了。”
“你在別墅住着,這裡的安保措施很好,沒有人能夠靠近你,而且除了明處,我在暗處也安插了一些保護你的人,再說爺爺的人也在你的身邊,所以,你是足夠安全的。”
女人眸光清亮,瞳仁裡隱隱帶着嘲諷的意味,“噢,我有人保護,所以安全,但是這樣你就可以讓那些不安好心的人來傷害我了嗎?董正楠,你怎麼能這麼自私?”
“我自私,但是目前你所處的環境,比曲柔要好的多。”
她輕哼一聲,“難爲你跟我解釋了,我全都明白了,董正楠。”
他把她從默默無聞一手推到衆人面前,只是爲了保護他心愛的女人不受到傷害。
果然,他只有對待曲柔纔會展現萬丈柔情,對其他人,鐵石心腸。
董正楠移開目光,剋制自己不去看她,“你放心,我這樣做,只是爲了確保曲柔萬無一失而已,同樣,我也不會讓你有什麼危險的,所以,你不必對她抱有什麼想法,你要有什麼意見,衝着我來就好。”
禾弋深吸一口氣,慢慢沉默下來。
良久,她纔開口道,“有什麼意見衝着你來?你是認爲我會生氣,會難過,還是會爲了你而掉眼淚?別想多了,以後的這些情緒,我都不會在你面前再展現了。”
她翻身從牀上盤腿而坐,“知道了又怎麼樣,反正這也不是你第一次爲了她而放棄我。”
放棄這個字,她輕而易舉就說了出來。
可是董正楠知道,對禾弋來說,被人放棄,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滋味。
她在孤兒院長大,沒有朋友沒有親人,後來被他收養跟他結婚,好像她這二十多年,都活在一個被人放棄的循環之中。
所以她纔會養成這種渾身帶刺的性格。
男人看着她的側影,白淨的臉上一片坦然,他只覺得心口像是活生生的被人剜去一塊肉一樣,疼的連呼吸都在打顫。
她是真的無所謂,還是裝給他看的?
其實他已經看出來了,她是真的沒那麼在乎了。
只是他自己不願意去承認,不願意去相信罷了。
只有不愛了,纔會變得這樣坦然。
她自己也說了,她在乎的,是被放棄了,而不是他根本不愛她。
以前的她會說,她就這麼不值得被他愛嗎?
可是現在的她會說,他放棄了她而已,對,是而已。
“所以啊,這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只是在想,下個月我要是爭氣點,一發就中的話,我也能清靜十個月,反正最難熬的時間,我也已經熬過去了。”
等生了孩子,她就乾乾淨淨的走,一分一釐她都不稀罕帶走。
董正楠一言不發,懷裡空空的,一顆心也空空的。
他難受他狂躁,卻偏偏只能壓抑着,“沒有人會傷害你的,我會……保護好你的。”
“隨便你吧,有沒有保護,我都不在乎了。”
她一邊說着,一邊起身下了牀,走到梳妝檯前,把已經乾透的頭髮梳理整齊。
然後拿起放在收納盒裡的一瓶愛茉莉護髮精油,擠一點在手心,均勻的塗抹在髮梢。
整個過程她都沒有看董正楠一眼,就當他不存在一樣。
就好像剛纔他們說過的那些話,說過也就說過了,沒在她心裡留下一點點的痕跡。
風過無痕。
這個成語挺符合他們現在相處的模式。
董正楠只覺的頭一陣陣的眩暈,酒勁兒上來了,倒是緩解了他心裡的抽痛。
其實禾弋現在的反應,他應該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