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個壯漢並沒有把這當成是多大的事,口氣略略不屑,“幹我們這一行,沒有得到僱主的下一步指示,我們是不會擅自做主的,說實話,我們等了你好幾個小時,你一直沒有回信,那我們就只能當你是放棄了,很抱歉。”
最後一個字被畫上句點,電話那頭便傳來有頻率的嘟嘟聲。
氣的沈思辰把手機往牀上一摔,咆哮一聲,“煮熟的鴨子都飛了,啊——”
禾弋的情況並沒有太糟糕,只是陷入昏迷而已,目前已被轉至普通病房觀察。
董正楠坐在牀邊,握着她的一隻手,另外一隻手替她溫柔的攬去碎落的髮絲,聽着心脈儀傳來有規律的聲響,他的心這纔有所安靜下來。
彷彿在知道她安然無恙之後,他躁動不安的心纔像是有了歸屬一樣。
“你爲什麼要離開我呢?”他低喃自語,溫柔的簡直與平時雷厲風行的他判若兩人。
“你知道嗎?我多想……多想抱着你,告訴你,我知道了,這一切我都知道了,是我錯了,是我對不起你,這一切的錯都在我。”
“可是禾弋啊,我在害怕,我害怕我告訴你之後,會把你帶入一個危險之地,我還沒把握除去沈思辰和董成暉,我怕他們會再次傷害到你,我知道等你醒來以後一定會問我錄音的事,可是我卻不能告訴你我內心最真實的想法,對不起,我的禾弋……”
此刻月色朦朧,窗簾被風吹的輕輕撩起。
她安靜的時候,秀眉依然皺着,像只溫順的貓咪。
禾弋就這樣沉睡着,直到凌晨三點。
病房裡亮着一盞小檯燈,身邊還守着一個人。
“容……”修字還沒出口,她纔看清守在牀邊人的臉。
董正楠,竟然是董正楠……
她翻身的一個動作,驚醒了靠手肘支着額頭的男人,他看起來很是憔悴的樣子,青茬滋生,黑眼圈濃重,眼底還布了很多紅血絲,與眼眶裡白色部分形成一大鮮明的對比。
“你醒了?”他小心翼翼的幫她掖了掖被角,像是對待一個易碎的搪瓷娃娃。
“爲什麼?”禾弋這個問題問的沒頭沒尾,她其實是想問他,爲什麼明明派了人來殺她,但現在卻要惺惺作態的守在她身邊?
董正楠垂了垂眼瞼,淡聲回答,“沒有爲什麼。”
“你就這麼恨我?恨我把曲柔推下臺階?”
噢,她差點忘了,去美國之前,她還給他留了一隻錄音筆,只是看他這個樣子,似乎並不相信那隻錄音筆裡的內容。
“都過去了……”他的嗓音裡有一抹微不可聞的哽咽。
過去,呵,事關於她的清白,他用一句都過去了,就可以搪塞她受的所有委屈嗎?
在上飛機的時候,她一直在想,那段錄音他聽了沒有。
如果他聽了,那他會怎麼想,會不會相信她?
要是他相信了,又會怎麼做呢?
他的心,會不會有那麼一點點,偏向她?
禾弋眨了眨眼,眼窩處有些酸澀。
或許,這就是愛上一個人的心路歷程吧?
明明心已經死了,已經打算要放棄了,卻還是希望,他會有一點點的愧疚。
她不要他的後悔,只希望他覺得對她有所虧欠。
董正楠的心思太深,她根本無法看穿他到底在想什麼。
她總是想着要逃離他,可心卻不由自主的爲他所累。
“你就沒有什麼是要跟我說的嗎?”她對上他的視線,平靜無波,冷淡自居。
他沒有急着回答,禾弋很清楚的感受到,她有些慌促的心,在一點點的往下沉。
他真的不相信她……
“我要說什麼?”
她掐着手心,尖長的指甲掐出一道深深的印子,“董正楠,我走之前給你的那段錄音,你難道沒有聽嗎?”
他應該聽的了,可是他就沒有話是要告訴她的嗎?
哪怕是一句“我弄錯了”也好。
他認認真真的看着她,然後搖了搖頭,吐字清晰的說了兩個字,“沒有。”
禾弋只覺的有一盆涼水,從頭澆到腳,整顆心都寒了個透徹。
是啊,就是因爲他不相信她,所以纔會派人來殺她。
她以爲過去這十多天裡,她會慢慢冷靜下來,會不在意錄音的事,會不介意董正楠是否相信她沒有把曲柔從臺階上推下去,可是當她重新兜回這個圈子的時候,她發現,她根本無法做到冷靜,無法不在意錄音的事,無法不介意董正楠是否相信她。
“董正楠……你在說什麼?”
“我沒有聽,”他很坦然的回答,“至於那隻錄音筆,從你走了以後,我就隨手丟進了垃圾桶,因爲我覺得那東西對我來說沒用,除了會混淆我的視聽,好像也沒什麼用處了。”
“爲……爲什麼?”她顫抖着聲音發問,“董正楠,你告訴我,你爲什麼不聽?你爲什麼要把錄音丟進垃圾桶?那是我辛辛苦苦弄過來的,你爲什麼……”
說到最後,禾弋已經泣不成聲。
如同他討厭她這個人一樣,連她的錄音他都不屑聽一下,直接就扔進了垃圾桶。
董正楠看着她,神色淡漠,手指微微蜷着,想要握緊,可又放棄了。
他眼睜睜的看着她這樣,卻不能上前抱住她,安慰她。
她疼,他何嘗不疼?
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就如同有人拿把刀子,把他心上的肉一刀一刀的剜下來。
他不能說太多,因爲說太多,會泄露他最真實的情緒。
禾弋見他沒有說話,再次揚聲質問,“董正楠,你說話啊,爲什麼!你到底爲什麼要這麼做?”
她跪坐在牀上,用力的咬他,狠狠的打他。
董正楠心如刀割,可面上卻還是那副風淡雲輕的樣子,眉眼裡隱隱有兩分不耐煩之色。
他一把抓着她的手腕,低聲道,“你鬧夠了沒有?”
女人的眼眶紅的嚇人,可偏偏一滴眼淚都沒有流,整體看起來讓人心疼不已。
他移開盯着她眼睛的目光,看着十幾天前,曲柔與她爭執的時候留下來的抓痕。
還好,沒看見什麼明顯的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