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正楠想了想,最後回答道,“跟你離婚和讓你流產,其實都是爲了保護你。”
禾弋的眼裡滿滿都是詫異,“爲了我?難道你做的這些不都是爲了曲柔嗎?她有了孩子,那我自然就沒有剩餘的利用價值了,不是嗎?”
男人點點頭,“你可以這麼認爲,但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那另外一部分呢?”
“只要你不再是董太太,只要你的肚子裡沒有我的孩子,禾弋,那你就安全了,那些歹人也就不會再繼續盯着你了,你可以……過正常的你想要的生活了。”
董正楠還是這麼說了,因爲他始終不希望,在未來很長很長的時間裡,她會恨他入骨。
周文瑜和龐克鵬,還有董成暉沈思辰,甚至曲柔,都是因爲她是他的妻子,纔會針對她。
也許以後,還會有更多的人,因爲她董太太的身份而加害於她。
所以他決定拿走她的這層身份,還她自由。
他自私的想要她生一個孩子,叫他好在以後沒有她的時光裡留存這麼一個念想,可是這個孩子於她,卻成了最致命的負擔。
女人聽完他說的話,一直在不停的搖頭,“不,不董正楠,一定不是你說的那樣,歸根究底,你還是因爲曲柔懷孕了才放棄我和孩子的。”
男人一愣,上揚薄脣,勾起一絲涼笑,“你要是想這樣認爲我也無話可說。”
見他不準備做解釋,禾弋很篤定的說,“我太瞭解你了董正楠,你每次做了傷害我的事,都會找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來掩蓋你真正的目的,所以這一次,也不例外。”
董正楠想了想,似乎她說的……也不無道理,好像每一次他都是這樣做的。
男人就勢默認,任由自己心如刀割,鮮血淋漓也無懼無畏。
他從周文瑜的口中知道槍擊的來龍去脈,思考了一個晚上的事,就是這個。
他真的該鬆手,不能再綁着她不放了。
多綁一天,她就多害怕一天,甚至可能多一天未知潛在的危險。
他離婚,讓她流產,也的的確確是爲了讓她心無旁騖的跟容修走。
可是她不相信。
那麼……禾弋,你恨我一輩子吧,恨着,最起碼代表着你沒有全部忘記我。
不知道龐克鵬還在謀劃着什麼,但是他們兩個已經是針鋒相對,隨時都有爆發的可能,他不能再讓她陷入其中了。
“恭喜你啊董正楠,你終於等到曲柔懷孕的這一天了,當然我也要恭喜我自己,終於可以正大光明的離開你,獲得解脫了。”
她很平靜,很平靜的接受了事實。
董正楠表現的比她還要平靜。
“離婚協議書你之前就已經簽過了,上面的條例都不會變動,我再給你一套巴黎新街的別墅,等離婚的手續辦好,我會安排醫院儘快流掉這個孩子,等你身體一恢復,就可以走了,禾弋……你真的自由了。”
“是啊,我真的自由了,我真的可以離開你了,”女人眼眸微動,低着頭看着自己的小腹,“董正楠,你還說你沒有傷害我,如果你沒有傷害我,爲什麼要多給我那一套別墅?”
“在這個問題上我不想跟你說太多,”男人看着她的舉動,移開目光,“離開了我,我希望,你能找到屬於你的幸福,容修……他是一個很好的人,你要相信我看人的眼光。”
“他的確很好,比你好的太多太多,但是……”
禾弋故意拖長尾音,一雙眼睛定定的看着他,“董正楠你告訴我,我跟他到底有什麼關係,又或者說,他到底是誰?”
董正楠的心頭兀的一跳,但還是強忍着詫異,不動聲色的問,“什麼意思?他是誰,你難道不比我清楚嗎?”
“有些事情,你從一開始瞞着我也就算了,但是董正楠,現在我們已經確定要離婚了,你還打算繼續讓我矇在鼓裡嗎?”
男人終於直視上她的雙眸,企圖從中看出點什麼來。
可是一對上她的眼睛,他就忍不住想多看一眼。
可能是因爲這一次,是他們倆的最後一面。
“他的事情,你應該去問他,我不清楚。”
“我會問他的,但是正好你在這裡,而我們也達成了離婚的共識,所以我問你。”
董正楠皺了皺眉,又聽女人說,“在重症監護室的時候我聽到了一些話。”
男人目光沉沉的看着她,整個人有些震驚不止。
她到底聽到了什麼?
禾弋看他這副模樣,心中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董正楠,如果你不想回答跟容修有關的問題,那我們可以說一說別的事情。”
她也說不上來自己現在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
難過?解脫?
都不是,那是一種很複雜,各種情緒都夾在一起,堵得難受的感覺。
董正楠忽然冷冷的說,“不管你問什麼,我都不會回答的。”
女人一怔,微張着嘴驚訝道,“爲什麼?”
“你只需要知道你該知道的事情就好,我已經放你走,給你心心念唸的自由了,禾弋,做人不能太貪心,要懂得知足。”
“可是我的身世,我爲什麼會被收養,爺爺董伯父知道我姓禾的時候爲什麼會那麼驚訝,這些難道我都不應該清楚嗎?”
男人還是用一句話打發了她,“這些我都不清楚。”
禾弋一直強壓在心裡的情緒,這個時候終於爆發了。
她站起來,氣的渾身都在發抖,語氣也不再平靜了,“憑什麼?這些是我應該也是我必須要知道的事情,我不想帶着這些疑問離開!”
“我說了,我不知道,所以無可奉告!”
“你騙我!”女人厲聲叫道,“你分明就是不想告訴我,你在騙我,你在騙我!”
董正楠面無表情的看着她。
禾弋身體微顫,看着男人的冷漠,身子支撐不穩,緩緩蹲了下去。
男人“蹭”的站起來,看着她蹲在那裡,縮成小小的一團,抱着自己的膝蓋,低着頭,不讓自己看見她的狼狽。
他忍了又忍,還是控制不住的走過去,在她身邊停下。
董正楠的雙手垂在兩側,慢慢的緊握成拳,卻始終沒能伸出手,把她拉起來或者給她一個安慰的擁抱。
雖然在心裡已經演練了千萬遍,可最終還是沒辦法把想法轉變成現實。
女人低低的聲音傳入他的耳朵,像是有千百根刺一樣扎着他,“爲什麼不能告訴我?有什麼隱情是你沒辦法說的?董正楠我們都要離婚了,這個孩子你也不要了,我對你來說,還及不上一個陌生人,你告訴我真相,又能怎麼樣呢?我只是想知道我的家人,我的爸爸我的媽媽,他們就算不在這個世界上了,也總有個證明他們來過這個世界的碑吧?”
她還是忍不住哭了,是真的忍不住啊……
眼淚就好像是自己長了腳往外跑的一樣,怎麼止都止不住,嘩嘩的往下掉打溼她的手背。
禾弋不是一個喜歡哭的人,可是這個時候,她真的覺得自己太無能了。
她不僅不能讓董正楠喜歡上自己,更加不能決定自己的去留,甚至連自己的身世,自己的家人都一無所知。
男人的態度已經表明了,任何她想知道的事情他都不會告訴她的。
那她要怎麼辦纔好?
如果……容修也不清楚這些事呢?說來說去,最清楚的還是董正楠。
不然,他也不會在孤兒院那麼多孩子裡面,獨獨收養了她。
“這個時候你流眼淚,只會讓人覺得厭煩,”男人冷漠的說,“過去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你爲什麼一定要知道呢?你需要面向的,是你的未來,禾弋,一個億加上我給你的別墅還有不動產,足夠你後半輩子衣食無憂了。”
“你根本不懂我的感受!”女人擡起頭恨恨的看着他,“我從小就不知道親情爲何物,我只是想見一見我的爸爸媽媽,哪怕是一張黑白遺像,也好過我連他們長什麼樣都不知道。”
董正楠的眉頭越皺越深,禾弋忽然站起來,滿眼諷刺的笑,“喔我差點忘了董正楠,你是真的不懂親情的意義,不然,你也不會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哥哥董成暉了。”
女人的字字句句戳中了董正楠最痛的地方,的確,他的童年過的是枯燥乏味的,親情對他來說,是一種負累。
他看着禾弋,眉目寡淡,“說夠了沒有?”
“沒有!”女人拭去眼淚,眼眶紅的跟兔子似的,“董正楠,我恨你,這輩子下輩子,我都會一直恨着你!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的!”
他微微點頭,接受她的批判,“那就恨着吧。”
禾弋轉身就走,頭髮軟軟的披在身後,明明是那樣乖順的她,背影卻顯露出從未有過的決絕。
她是哭着跑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