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的是羚醒來時病房內正好沒人,她皺着眉看了一會兒四壁的白牆,忽然就起身,下牀,走出了病房。
走廊裡,負責護理她的護士見她旁若無人地走進電梯,驚訝地長大了嘴巴,“陶小姐——”
轉過身,大聲喊,然而她已經乘電梯走了。
護士焦急的開始打電話,首先打給了顧總留下的私人號碼。
彼時,顧少清正親自到機場接專家來給羚會診,忽然聽清護士說的話,整個人都震住了,連忙丟下宋洛,讓他去接專家,自己則開車一路狂飆回醫院。
他到時,申綜昊和蘇橙都趕來了,三個人面面相覷,把醫院找了個遍也沒見到羚的身影,都在擔憂。
蘇橙嚇壞了,小聲囁嚅着對申綜昊說:“申學長,羚醒來後發現自己沒了孩子,她會不會想不開…”
下面的話,沒有說出口。
但他們心知肚明。
顧少清一拳頭砸在牆壁上,俊臉繃得緊緊的,滿臉的自責。
其他兩人也是一臉懊悔。
正焦頭爛額地到處找,孟向南忽地打了電話過來,顧少清根本沒心情接電話,但鈴聲鍥而不捨地響着,他煩躁地接通。
那邊的孟向南開口就問:“羚怎麼穿着病號服就來了藍獅?我看她臉色很差。”
顧少清心裡一緊,二話不說掛了電話,衝到車邊上車朝着藍獅而去。
蘇橙見他一路橫衝直撞跑了出去,便通知申綜昊跟過去。
……
藍獅。
陶羚坐在自己昔日的位置上,周圍圍了一圈看笑話的公司藝人。
陶羚不可思議地指着自己,仰着蒼白的小臉,只對邱姐說話:“邱姐,你沒搞錯吧?我是大明星,誰要封殺我?是哪個王八犢子不長眼,不識相?”
邱姐看着陶羚,跟她解釋之前發生的事,可她搖着頭,一臉茫然,“我怎麼不記得自己被封殺了,邱姐,你是不是搞錯了?”
“我可是實力派演員,長得也還不錯,又沒當小三吸毒犯法,爲什麼會遭封殺?”
她扳着手指頭,細數自己的優點,一臉的無法理解。
邱姐泛起了愁,眼前的陶羚,怎麼就說不通了?
幸好這時,顧總到了。
一圈人轉頭看向他。
顧少清沉下臉,掃了一眼看戲的衆人,“你們手裡的工作都做完了嗎?很閒?”
冰冷嚴厲的語氣,嚇得衆人擡腿就走。
邱姐看一眼顧少清,收到他的示意,便也跟着走開。
他走近,一步一步,彷彿踩在了自己的心臟上,垂在身側的雙手居然微微顫抖,掌心冒出汗意。
短短几步,他卻走得極爲艱難,卻也充滿期待。
“羚——”他開口,聲音低低的,嫋嫋中帶着無限歉疚和情意。
陶羚秀眉微蹙,站起身朝着即將拐彎不見的邱姐問:“邱姐,這人是誰呀?也不跟我介紹一下?”
顧少清倏地愣住,鳳眸直直地盯着陶羚。
以爲她在跟他開玩笑。
然而,她年輕蒼白的臉上毫無玩笑的痕跡,看着他時,完全是一副陌生的表情。
邱姐驚訝地回過頭看向羚,“你之前不是見過顧總嗎?”
陶羚大大地搖頭,“沒有,一點印象都沒有。快來幫我介紹一下,他是誰呀?”
“我是顧少清……”你的丈夫。
不等邱姐回答,顧少清靜靜出聲,目光,仔細地盯着羚的反應。
聽到他的名字,她一點反應都沒有,就跟一般人第一次聽到某個陌生名字一樣,毫不關己,一臉淡漠。
“是藍獅的最高掌權者。”
壓抑住滿心的震驚和錯愕,他又輕聲補上一句。
“你是藍獅的老總?”她挑眉,因爲瘦了很多,精緻的五官顯得更加立體生動,下顎尖尖,挑眉仰臉時,美得驚心動魄。
見他點頭,她走至他面前,一本正經地開口:“你來的正好,你跟我解釋一下,關於封殺,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件事是個謠傳,你沒有被封殺。”他垂眸,眸光奕奕,盯着她絕美的臉。
她展顏一笑,手舞足蹈的對邱姐說:“聽見沒,我纔沒有被封殺,要知道,我可是大明星。”
她返回座位,看到桌子正前方貼着個小鏡子,便照了照,皺眉,“臉色怎麼這麼差?”低頭,熟悉地打開下面的抽屜,拿出備用的化妝盒開始對着鏡子自顧自的化妝。
所以,當申綜昊和蘇橙趕到時,看到她的第一眼,她是在化妝。
蘇橙衝過去,站到了她的身邊。
羚擡頭,見到是她,立刻露出大大的甜美笑容,“蘇橙,你怎麼來了?是來看我嗎?”
又看到走近的申綜昊,高興的喊:“申學長,你也來了。”
申綜昊輕輕握住她握着眉筆的手,輕聲細語的哄着:“羚,你的身體還沒復原,要好好休養。”
羚一臉不解的望着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我不是好好兒的嗎?”
申綜昊秀挺的眉目一皺,去看顧少清,顧少清示意他到一邊講話,申綜昊脫下身上的外套披在羚的身上,這纔跟他走到一邊。
顧少清把剛剛羚見到自己的反應滿心不是滋味地跟申綜昊說了。
申綜昊的臉上有片刻的驚訝,猶疑,不確定,想了想,走過去握住羚的雙手,蹲下,直視着她的雙眼,溫柔的問:“你認識我嗎?”
陶羚白了他一眼,“當然,你是申綜昊,申學長,在大學的時候追過我,求而不得跑到了國外,去年剛回來。”
“她呢?”申綜昊轉首,看向蘇橙。
陶羚沒好氣地用拳頭敲了一下申綜昊的腦袋,“申學長,你夠了啊,她是蘇橙,這個世上最好的閨蜜,我最最貼心要好的朋友。”
“你呢?你記得自己的父母是誰嗎?有兄弟姐妹嗎?”他又問。
陶羚煩了,轉過臉去想接着化妝,顧少清這時走了過來,控制不住的問:“羚,你看着我,我是顧少清,你不記得我了嗎?”
羚頭都不擡,一邊抹口紅一邊答:“記得,你是藍獅的顧總,我們剛剛認識。”
這時,蘇橙是看明白了。
羚記得自己和申綜昊,不記得顧少清和車禍的事,那麼,關於孩子呢?
“羚,你聽我說——”申綜昊稍稍用力把她拉起了身,目光嚴肅地盯着她,“你拍戲吊威亞發生了意外,傷到了脾臟,你得臥牀休息至少一個月,否則以後你都拍不了戲了。”
申綜昊回頭瞄了一眼蘇橙。
蘇橙立即附和着點頭,“你還有嚴重腦震盪,要是現在不好好休養,以後記臺詞都記不住。”
陶羚一臉將信將疑,“我怎麼不記得?”
蘇橙立刻說:“你摔到了腦袋啊。”
陶羚信了,畢竟,蘇橙和申綜昊在她心裡的位置一點沒變。
“顧總,你也聽到了,我受傷了,我要請假休息一個月,請公司把我的檔期往後推一下。”她公事公辦地對顧少清開口。
顧少清啓脣,滿嘴苦澀,心中泛痛,卻只能簡單應一句:“好的。”
他眼睜睜看着陶羚被蘇橙和申綜昊帶走,她經過他的身邊,沒有多看他一眼,儼然就是從未認識過他。
他僅僅是,一個單純的上司。
他呆站了許久,直到宋洛打來電話告訴他專家到長海醫院了,他眉目一亮,轉身就趕往長海醫院。
……
陶羚回到醫院,申綜昊立刻調高病房內的溫度,又囑咐蘇橙好好陪着她,不能再讓她到外面亂跑。
蘇橙明白羚還在月子裡,對於申綜昊的鄭重其事大爲贊同,便寸步不離羚。
與羚交談中,發現羚把懷孕這件事跟顧少清一起忘得一乾二淨後,不禁偷偷鬆了一大口氣。
這樣也好,忘了顧少清,忘了那些所有不愉快的事,重新楊帆起航,開始新生活。
……
申綜昊正在諮詢專業的心理醫師,聊了沒一會兒,顧少清請的兩位專家到了,顧少清也趕了過來。
把病人清醒以及醒過來後的情形向專家描述了下,專家給出的答案是:病人患了選擇性失憶症。
這是一種人類趨利避害的本能,當蹂體和精神受到嚴重刺激和傷害時,大腦選擇忘記痛苦,只保留她願意記住的愉快的記憶。
“可以治好嗎?”顧少清迫不及待的問。
“這些記憶只是被封鎖了,如果給予恰當的刺激,也有可能喚醒,但也有患者,一輩子都選擇遺忘,永遠記不起。”
當顧少清說要對羚治療時,申綜昊瞬間沉下了臉,也不顧當場還有其他人,便揚聲:“你還想讓她再痛苦一次?她全部忘記,不好嗎?”
顧少清全身一僵,機械地站着,聽着申綜昊的指責。
“你還嫌給她的痛苦不夠深,顧總,請不要這麼自私,請考慮一下羚的感受。”申綜昊擲地有聲地說完,便走了出去。
顧少清梗着脖子,半晌無聲。
許久之後,他對專家道謝,言明情況,告訴他們不對病人進行治療了,並邀請他們留下旅遊一番。
專家忙得很,得知這樣的選擇結果,便決定當即離開,宋洛把他們送回了機場,回來時,看到他家老闆仍舊站在這間房裡。
“爲什麼不去看看陶小姐?”
他家老闆苦笑,“她現在完全不記得我,我去看她,只會顯得貿然,唐突。”
宋洛沉默了。
誰也沒想到陶小姐會忘了關於他家老闆的一切。
“說不定這是一件好事呢,假如陶小姐記得之前所有的種種,老闆您可能再也沒機會了,現在可就不一樣了,陶小姐忘記了,老闆您可以重新追求她,重新和她談一場戀愛,把她贏回來。”
顧少清一心沉浸在落寞中,還未從這個角度去想過,忽地聽到宋洛這麼說,心裡不由燃起了希望。
擡眼望向窗外,不知不覺天空已經黑了下來,幾顆星子不怕孤單地亮着,光芒幽幽。
“宋洛,沒想到你也有聰明的時候。”
宋洛呵呵一笑,“這就叫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顧少清淡笑,黯沉的臉上浮現熠熠的光芒,可惜,不久之後,就被打臉了。
……
陶羚覺得住院的日子實在是無聊透頂,每天給她吃的也太補了,不是烏雞湯就是各種魚湯,再加上各種補鈣的湯,喝到最後,她看見湯都怕了。
“你們這樣會害我身材走樣的。”低着頭,無奈地喝着蘇橙帶來的烏雞湯,啃着爛軟的雞骨頭。
“蘇橙,你的廚藝大有進步啊。”她讚歎着,雖然喝煩了但仍然覺得好喝。
蘇橙一臉的心虛,搖頭,“不是我燉的。”
正說着呢,有人敲響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