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後。
9月18號，莫莫的生日。
當晚，整個顧宅燈火通明，大廳內掛滿了氣球，應邀而來的小朋友們圍在莫莫的身邊笑着，跳着，開心極了。
莫莫穿着蓬蓬裙，梳着精緻的髮辮，小臉上滿是純真潔淨，手裡拿着風車，在大廳裡歡快地奔跑，跳躍。
哪怕是把大廳捅破了，大人們的臉上也還是掛着喜愛的笑容。
“小朋友們，我親手做的餅乾來嘍。”顧寶貝端着一盤子還冒着熱氣的餅乾走進了小朋友中，吆喝一聲之後，立即被小朋友圍住了。
“我要，我要——”小朋友們個個爭先恐後地去搶餅乾，莫莫卻是氣定神閒地繼續在大廳裡玩風車。
皇覺逮到她，彎腰問她：“你怎麼不去搶餅乾？不怕等下沒有了嗎？”
莫莫眨巴着黑漆漆的大眼睛，搖頭，奶聲奶氣的說：“不怕不怕。”
皇覺好奇，“爲什麼不怕？”
“因爲小姑姑一定會把最好的留給我啊。”說完，莫莫一溜煙跑了，跑到一個沉默寡言也沒去搶餅乾的小男孩面前，上前就吧唧人家一口，把風車送到他面前，一本正經的要求他開心點，因爲今天是她生日。
皇覺不由失笑。
擡頭，看向顧寶貝，她的腰上圍了一圈碎花圍裙，看着十分有居家氣息，這樣的她，擱在以前，簡直難以想象。
顧寶貝散完餅乾，便想抽身回廚房幫羚做蛋糕，斜刺裡皇覺卻朝她走了過來，他臉上明顯的感情，令她無法招架。
“寶貝，你長大了。”
顧寶貝啼笑皆非，指了指滿屋子瘋跑的莫莫，“她生下來時五斤五兩，就這麼一點大，你看現在，身高比同齡小朋友高出許多，也很聰明伶俐，是她長大了，而我……變老了。”
皇覺勾脣邪笑，上下掃一眼前凸後翹的顧寶貝，湊近她，曖昧不清地說：“蜜桃成熟了，不是老了。”
顧寶貝神色一僵，瞪了一眼皇覺，低了頭拿着托盤自皇覺面前走開，皇覺莫名其妙地看着她，自己說錯話了嗎？
這一幕，剛好被踏進大廳的某男收進了眼底。
“小舅爺，你來啦。”莫莫眼尖，一眼看到皇甫哲，連忙狗腿地跑到他面前，皇甫哲笑着蹲下身子，隨手把帶來的禮物遞到莫莫的手中，“莫莫，生日快樂！”
莫莫接過禮物，開心地跑到一邊去拆盒子。
皇甫哲的目光不着痕跡地掠過皇覺，朝着廚房走去，廚房內，顧寶貝正在幫羚做蛋糕，神情認真，動作利索。
可是，當顧寶貝的眼角餘光瞥到他時，手中的草莓醬忽地脫手掉到了地上，立刻濺髒了地面。
羚回頭看一眼，問她怎麼了，她慌亂地蹲到地上撿起碎裂的瓶子，手指卻不小心被劃了一道口子，鮮血立刻氤氳而出。
“你手流血了，怎麼這樣不小心。”皇甫哲走進廚房，站在顧寶貝的身邊，語聲平淡。
顧寶貝看着他光潔的皮鞋，聽着他像個長輩一樣用關心的語氣對她說話，整個人卻怕的顫抖起來。
羚聞言走過來，看到寶貝的手指確實流血了，忙從櫃子裡拿出創可貼遞給她，顧寶貝接過，摁着傷口匆匆往外走。
羚見她神色蒼白，以爲她不舒服回房休息，便沒有多問。
張嫂過來把地面收拾乾淨了，接替寶貝的工作幫她繼續做蛋糕。
顧爸和顧媽換好衣服從樓上下來，剛好看到顧寶貝上樓，三人打個照面，顧寶貝忍不住質問顧夫人，“媽，舅舅會來，你怎麼不通知大家？”
顧夫人一臉的莫名，“莫莫生日，他來不是正常嗎？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他前三年都沒來，爲什麼現在突然來了？”顧寶貝努力隱忍着怒氣，可仍然有一絲絲的泄露。
顧夫人生氣了，不可理解地瞪着女兒，“你這孩子到底怎麼回事，從小到大就不喜歡你小舅舅，我記得你跟莫莫這麼大的時候，不是最喜歡他嗎？”
她四歲的時候喜歡過皇甫哲？
這不怪她，完全是她太小，少不更事，不知道他是個怎樣表裡不一的惡魔禽獸。
“我現在最討厭的人就是他。”
丟下這句話，顧寶貝蹬蹬地上了樓，進了自己的房間，打算待到皇甫哲離開之後再出閨房。
樓下，一團熱鬧喜氣。
皇覺被莫莫纏住了，一時半會兒抽不開身，想和顧寶貝聊一聊的計劃都泡湯了。
蛋糕做好後，小朋友們被組織好安靜下來，莫莫公主一樣站到蛋糕前，還特意要求加了個板凳，她高高站着，應大人們的要求一口氣吹滅了蠟燭，然後許願。
站在人羣后的羚，每年看到這樣的情形，心裡都會忍不住感動，忍不住熱淚盈眶。
四年，四年了。
四年裡，多少個不眠長夜，是莫莫陪伴在側。
多少次思念太疼而哭泣不已，是莫莫奶聲奶氣地安慰她。
多少次深夜呼喚他的名字，從夢中醒來潸然淚下，是莫莫用胖嘟嘟的小手替她擦掉淚水。
莫莫，莫分莫離。
莫莫，莫失莫忘。
顧少清，此時此刻，你在哪裡？
我在這裡，一直在這裡，你會回來找我嗎？
我真的很想很想你啊，你不想看看我們的女兒嗎？她長得很像你哦，可愛又漂亮，聰明又伶俐，真的是個人見人愛的小公主。
“媽媽媽媽……”莫莫跳下小板凳，越過人羣，跑到了羚的身邊，不停地搖晃她的手。
羚回神，慢慢蹲下，斂去臉上失控的情緒，柔聲問：“莫莫要對媽媽說什麼？”
“莫莫想告訴媽媽，我剛剛許的願望是……希望媽媽永遠開心幸福。”
羚心下一動，情不自禁輕輕抱住了面前的小公主。
她一歲生日時，她尚不知道許願是什麼。
兩歲時，能說些話了，知道有許願這回事，大家對她解釋了很多，她當場大聲地說願望是能吃到薯片。
因爲這些是媽媽不準吃的垃圾食品。
三歲時，她懂事了一點，但還不很懂，願望居然是希望媽媽和乾爸爸在一起，他們一家三口住在一起。
這個願望許出後，令在場的大人靜默了許久，已經懂得察言觀色的莫莫看情形不對，眨巴着無辜的大眼，改口說希望媽媽和親爸爸在一起。
而後，下面的大人們基本上哭了。
從此後，莫莫不再提親爸爸，也不再說媽媽和乾爸爸在一起的事。
瞧，小姑娘不用人教，就懂事了。
“莫莫，謝謝你，你真是媽媽的心肝寶貝。”羚輕輕抱着她，在她耳邊細細低語。
莫莫笑着在她臉上吧唧了一口，“媽媽我愛你，幫我去切蛋糕，好嗎？”
羚點頭，抱起莫莫走向蛋糕，小姑娘非要親自動手，她便在一旁指導，雖然切的不很整齊，但分成塊了。
大家歡樂地吃蛋糕。
皇覺拿了兩份往樓上走，敲了敲顧寶貝的房門，但很久之後裡面都沒應他，他只得高聲叫顧寶貝開門。
門內的顧寶貝聽出聲音，這才慢吞吞地過來開了門。
皇覺把蛋糕舉到她面前，顧寶貝接過，讓皇覺進門，關死了門。
往沙發上一坐，兩人面對面安靜地吃着蛋糕，顧寶貝有點餓了，很快把蛋糕吃完了，就連熱量很高的奶油都吃進了肚子裡。
見此，皇覺把手中自己的那份遞給她，顧寶貝不客氣地接過，繼續吃，邊吃邊說：“今天佈置大廳，累壞了。”
皇覺笑笑，“爲了莫莫，你們什麼事都是親力親爲，生怕她受了委屈。”
顧寶貝理所當然地點頭，“當然了，她可是顧家的小公主，寶貝蛋子。”
房內很安靜，在這安靜中，皇覺一眨不眨地盯着顧寶貝看，手伸進自己的口袋裡，精準地摸到了一個東西，拿出來滿心忐忑地遞到顧寶貝面前，幾乎是結巴地開口：“寶貝，你能……接受我的求婚嗎？”
說着，他忽然轉過身，跪在了顧寶貝的面前。
他仰着臉，俊臉上都是認真。
“我都過三十了，家裡催得緊，寶貝，你知道我一直在等你，你現在終於長大了，可以答應我嗎？”
紅色的絲絨黑子，裡面是一枚閃閃發光的鑽戒。
一勺子奶油送進了嘴裡，可顧寶貝卻覺得油膩而苦澀，眼淚，不其然地順着臉頰往下流，啪嗒啪嗒滴到蛋糕上。
皇覺不知道怎麼回事，慌了，問她怎麼了。
顧寶貝忽地起身，背過身去，她好像在擦淚，一會兒之後，她看着跪在地上的皇覺，說：“你讓我考慮一下，等我考慮好了給你答案。”
皇覺多少有些失望。
自從她回國，他一直在追她，顧少清出事，他一直陪在她身邊，她也從未趕他走，他一廂情願地認爲她也是喜歡他的。
可是，這麼多年了，她不讓他牽手，不讓他親吻，不讓他碰。
他們的關係不像時下的年輕男女，幾乎沒有一點肢體接觸。
“好，我等你答案。”艱難地吐出這句話，心裡，有些沒底。
他壓根不明白她到底是怎麼想的。
吃完蛋糕，顧寶貝拿出莫莫遺落在她房裡的跳棋，百無聊賴地和皇覺玩起來，半個小時後，顧寶貝哈欠連天，皇覺看一眼時間，想樓下的派對差不多結束了。
“你睡覺吧，我回去了。”
顧寶貝沒有挽留，送皇覺出門，隨即回房洗漱，準備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