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你總是追着我叫我子維哥,我們訂婚時,別提你有多高興,世事變遷,竟變成今天這樣。”
他語氣悵惘,滿嘴敵不過歲月流年。
羚冷笑,“說到底,你是個見異思遷心胸狹窄的男人。”
這一刻,竟暗暗慶幸,如果當年不是陶柔把他勾了去,自己要真是嫁給他,又會是怎樣一番光景?
“媽媽——”莫莫的聲音忽地揚起。
兩人轉頭一看,見虞修白抱着她,站在過道上。
羚二話不說走向他們,隨同他們往座位走,譚子維滿臉受傷地朝着莫莫伸手,輕聲低喚:“莫莫,看見乾爸爸,怎麼不叫了?”
莫莫用力圈了圈虞修白的脖頸,黑亮的大眼瞪着譚子維,搖頭,“以後你就不是我乾爸爸了,我乾爸爸不僅要帥,還要是個好人,最好是媽媽喜歡的叔叔。”
童言無忌,小丫頭絲毫不留情面地把話說的清楚明白,早慧的令人訝異。
譚子維自覺難堪,憤憤地瞪着虞修白和羚,彷彿莫莫不認他,全都是他們教的,不甘心的還想挽留,近前,雙手伸到莫莫面前,“莫莫,老師不是教了嗎?知錯能改就是好孩子,乾爸爸哪裡做錯了,你告訴我,我改,不可以嗎?”
莫莫眨巴眨巴眼睛,小臉上露出困惑,似是在思考,在猶豫糾結,忽地,她的眼睛亮了一下,隨即搖頭:“你說得對,可是有些錯是改不了的,就像電視裡放的殺人,人死了就不能說話了不能呼吸了,最後警察叔叔就會抓到壞人,壞人想改也改不了了。”
虞修白和羚相互對視一眼,兩人萬萬沒想到小小年紀的莫莫竟說出這番話來。
而譚子維,完全認爲這不是莫莫能說出口的話,分明是被人教出來的,她只不過背一下而已,當即,慢慢縮回了手。
“我們走吧。”莫莫拍了拍虞修白的肩膀,催促。
他們離開,羚走在後面,即使不回頭,也能感覺到譚子維惱怒的目光。
莫莫吃了一個漢堡後就飽了,回過頭去跟邊上的小朋友一起玩,倒是羚和虞修白麪對面坐着,慢條斯理地吃着高熱量食品。
飯畢,虞修白送他們回家,羚提出回景和公寓,虞修白看了看她,神色隱有歡愉,羚補上一句,“你別誤會,我搬到景和公寓,完全是因爲離公司近,上下班方便。”
虞修白笑,“以後你忙,我可以負責接送莫莫上學放學,不知道你信不信得過我?”
車窗外的流光溢彩浮光掠影般晃過男人的俊臉,五彩斑斕霓虹中,他看起來幾乎不真實。
可是,莫名其妙的,她相信他。
好像自打他出現,他就在不遺餘力地滲透進她的生活,點點滴滴,都要參與,她明明心有所屬,卻無法阻止他的接近。
“如果你敢傷害莫莫,我就找到你的兒子,以牙還牙。”
羚說的一本正經,虞修白笑起來,“好啊,這個主意不錯,回頭我把他地址給你,你可以直接殺過去。”
莫莫正昏昏欲睡呢,聽到他們說話,忽然插嘴說:“虞叔叔,我什麼時候可以見見小哥哥?”
虞修白一愣,好半天才輕聲答:“以後的吧,總有機會的。”
莫莫哦了一聲,睡着了。
虞修白先下車,接過莫莫輕輕抱在懷裡,和羚一起往公寓走,羚敏感地察覺到邊上有一個黑影閃過,定睛去看時,卻發現是一隻貓。
一隻大黑貓蹲在草叢上,雙眼瞪着她,衝她喵喵叫,一陣涼風吹來,莫名感覺有點陰森恐怖,羚一激靈,回過頭幾乎是貼着虞修白往前走。
虞修白輕笑,“可惜我沒有三隻手,否則說什麼這時都得抱着你。”
羚不理他,快步走進大堂。
等電梯的人不少,無論男女都禁不住多看兩眼溫情脈脈抱着孩子的虞修白,虞修白神情傲嬌,看向羚的眼神儼然就是:瞧我瞧我,跟我在一起,你多幸運!
羚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直接無視。
從電梯裡走到家門口,羚轉過身作勢要把莫莫抱過去,虞修白挑眉,“我們都這麼熟了,你不會還不想讓我登堂入室吧?”
羚縮回手,轉過身輸密碼打開門摁亮燈,虞修白走進去,熟門熟路地把莫莫送進臥室輕輕放下,羚站在一旁看着,四周靜如天籟,虞修白的一舉一動在她眼裡莫名成了慢動作。
她不懂他看莫莫的眼神爲何那麼虔誠,那麼眷戀,就跟莫莫是他女兒似的。
“你一定是想你兒子了。”她理所當然地這麼認爲,否則根本解釋不通。
他一愣之後,笑了笑,“確實是。”
“我們莫莫成了替身。”
“瞎說,她是獨一無二的寶貝。”
兩人說着沒營養的話,羚便開口叫虞修白離開,虞修白無奈,一步三回頭地往外走,指着隔壁殷殷叮囑,“我就住對面,有事記得叫我,24小時爲你服務。”
最後一句,滿是邪魅,頎長高大的身影一轉,出了房門。
羚靠在門板上,摸着自己的心,好半天茫茫然的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回神,給自己泡一杯綠茶,而後到書房加班。
第二天,先把莫莫送上學而後去公司,期間虞修白要送,被她拒絕了。
一上午的忙碌,快要中午休息時,秘書長王純華敲響了羚辦公室的門,羚正起身準備叫份外賣,親自走過去拉開門,王純華受寵若驚。
“陶經理,有件事有點緊急。”王秘書臉現爲難,好像不知該不該打擾羚的休息時間。
羚不在意的笑笑,追問什麼事,王秘書連忙把文件遞到羚的面前,解釋:“這是譚氏最近的賬目,這幾天有兩筆大的資金外流,那邊的譚總沒有知會我們。”
“我們現在是需要去一趟譚氏嗎?”
王秘書立刻點頭,“最好是找到譚總,當面問他怎麼回事。”
羚想了想,“我先打個電話。”她走到一旁打電話給宋洛,詢問譚氏那邊的情況,宋洛言簡意賅地說了,總體就是:譚子維這幾年並不甘心受顧氏牽制,不斷試圖擺脫顧氏,甚至想要讓譚氏資金流出,另起爐竈,但每次都被阻止。
說完之後,宋洛問:“是不是譚子維又搞什麼小動作了?”
羚儘量輕鬆的笑笑,“你在醫院好好養傷,公司的事你就別操心了。”
宋洛哪裡待的住,“我明天就出院,到時就能幫你了。”
羚心生感激,“謝謝。”
宋洛笑笑。
……
路上,王秘書還在擔心她們會不會碰不上譚子維,巧的是她們剛下車,就看到了西裝革履玉樹臨風的譚子維穩步走了出來。
看見羚和王秘書,他腳步頓住,嘴角隨即浮起淺笑,走至羚面前,瞄一眼她身上的職業裝,“羚,你穿職業裝也很好看,英姿颯爽。”
羚無心跟他說笑,接過王秘書手裡的文件,攤開遞到譚子維面前,問:“請你解釋一下這兩筆資金的去向?”
譚子維瞄一眼,神色慢慢冷了下去,“譚氏是我們譚家的,我有權支配公司資金。”
羚仰着臉,一字一頓的說:“你知不知道當初顧少清收購譚氏,我還爲你求過情,如果沒有我,如果不是他放你一馬,你連站在這兒的資格都沒有,你現在跟我說譚氏是你的?”
譚子維神色冷沉,滿眼陰鬱。
“你把資金還回來,否則顧氏的法律顧問會向你提起訴訟。”
譚子維神色冷到極致,他望着羚,“你別逼人太甚。”
羚抿脣,毫不退讓地與他對峙,譚子維忽然莫名其妙地笑了,他接過文件,不屑地扔到一旁地上,伏在她的耳邊危險低語,“肇事司機跟你說了真相嗎?”
羚渾身一顫,雙目瞪的大大的,“果然是你!”
“這只是個警告,如果顧家再咄咄逼人,如果你還……執意離我而去,我保不準還會做出什麼事。”
他赤-裸-裸地威脅,一字一句,帶着陰寒之氣,羚氣的渾身發抖,不假思索,擡手就打了他一巴掌。
譚子維的臉歪到一旁,嘴角滲出一絲血,他伸出舌頭舔了舔,眼神陰邪地睨着羚,“記住我的話,下一個可能是顧寶貝,可能是你,或是……莫莫。”
說完,他瀟灑地理了理西裝,上了助理開過來的一輛保時捷,忽的一聲離開,竟有些囂張的味道。
羚氣的站在原地愣了好長一會兒,一想到譚子維有可能還會對她的家人造成傷害,心裡就非常焦急。
“陶經理——”拾起文件的王秘書,小心的開口。
羚回神,決定立即去肇事司機家,無論如何都要找到證據控告譚子維,卻不料當她到肇事司機家時,大門上掛了白布,屋裡傳來陣陣哭聲。
進去一看,看到肇事司機瘦弱的妻子坐在堂屋中間哀嚎,她的身旁站着垂淚的男孩子,兩人見到她,只擡眼看了看,女人生氣地大叫:“人都死了,你們還來找他做什麼?”
羚一陣詫異,他們昨晚看見他,明明還好好的,怎麼就突然死了?
“大姐,你丈夫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是不是被人殺了?”習慣性的,一下子就想到了殺人滅口。
女人揮舞着手臂,捶着大腿,呼天搶地地哭着,說着:“哪裡是被人殺了,他是喝酒喝死的,昨晚上喝了整整五瓶二鍋頭,我早上叫不醒他,嚇得叫人送他去醫院,醫生說他已經死了,肝壞了,酒精中毒,現在人還躺在停屍房,你想找他,就去找。”
“哪家醫院?”眼見爲實,羚忍不住問。
女人說是仁濟醫院,她立刻驅車前往仁濟,瞭解之後,確實如女人所言。
肇事司機酒精中毒死了。
線索一下子斷了。
是不是譚子維一早就知道他死了,所以剛剛纔那麼有恃無恐?
“羚——”一道溫暖的聲音淡淡在她頭頂上方揚起。
羚慢慢擡起頭,看到身穿白大褂的申綜昊,他靜靜地看着她,臉上隱有擔憂。
這四年,她一心一意接近譚子維,故意疏遠了他,卻不想今日又見面。
“發生了什麼事?怎麼一個人在這兒愁眉苦臉的?”他坐到她身邊,隨意地問着。
羚低頭,看着長椅下綠綠的小草,好不容易與他拉開了距離,怎麼能又靠近?
“沒什麼,就是心情不好。”斂住所有情緒,笑了笑。
申綜昊看着她的側臉,見她不肯多說,他也就不問,只靜靜陪着她坐着。
“我還有事,先走了,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