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一輛純黑的車內,煙霧嫋嫋。
顧少清看到三人有說有笑地走進了單元樓,足足半個小時後,那位高挑俊逸的年輕男人才步出單元樓。
走出來時,有意無意間瞥了眼他的車。
他靜坐車內,車窗關的嚴嚴實實的,車內繚繞的煙味逼得他猛咳了起來,肺部一陣陣疼痛,終於忍不住降下車窗,新鮮空氣裹着陣風吹進車內。
窗外陽光刺眼,明晃晃的光線下,陶羚朝着這邊走了過來,他鬼使神差的推門下車,雙腿不受控制的站到了她的面前,脫口而出:“他是你的新歡?”
陶羚一臉意外,神色茫然,“什麼?”
“剛剛那個年輕男人……”話說到一半,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不該提起這個,神色,冷凝半晌,雙手背到身後,緊緊交握在一起。
“他是申綜昊,是我跟蘇橙的學長,我們認識四年半了,只是普通朋友。”意識到他是誤會了,她趕忙解釋。
他卻斜斜地毫不在意地勾了勾脣,“我只是好奇而已,你沒必要跟我解釋。”
頓了一下,他朝她伸出手,攤開掌心,“我來是把這個還給你。”
他白皙的掌心躺着她上次從韓國回來送給他的幸運星,他當時收到禮物時真的是無法言說的高興,而如今,卻是不得不割捨。
陶羚緩緩搖頭,“不,這顆幸運星不只是普通的禮物,它還代表你是我的幸運星,送給你了,就不會收回。”
顧少清勾脣,“我不是你的幸運星,拿去。”
陶羚固執的搖頭,就是不拿。
他冷冷眯眼,“你不拿去我扔了它!”
她詫異擡頭盯着他冷漠的眉眼,僵立着,沒有擡手,他果真手臂一揮,空中閃過一道耀眼悽美的銀光。
幸運星在空中滑過一道銀白的拋物線,孤零零掉落一旁枯敗的花叢中。
“你——”心底一痛,轉過身跑到疏於打理雜草叢生的花叢中,扒開亂草仔細的尋找。
明明看到就掉在這邊的,可是就是找不到,她急的都快哭了,氣怒地擡眼,看到顧少清輕鬆愜意地靠着車身站着,懶懶地看她亂找。
心裡酸酸的,低了頭,繼續找。
終於在亂草的根部找到了幸運星,捻起,仔細地擦掉上面的泥跡,小心地走出草叢,站到顧少清面前,打開鏈子,擡腳就要繫到他的脖頸裡。
手腕,卻忽然被顧少清死死抓住,動彈不得。
他低頭,鳳眸裡裝滿皚皚白雪,“你做什麼?”
“把幸運星帶到你脖頸上。”
“我說了不要!”他的語氣冰寒徹骨,手臂稍一用力,便把她遠遠地甩了出去。
陶羚倒退了好幾步才站穩,楚楚可憐地瞅着他,一隻手緊握着幸運星,臉上滿是受傷的痕跡。
“你真的不要嗎?”沉默地對峙,她忍不住率先打破平靜,低低地問。
他俊眉不屑一挑,一臉這還用問的表情。
“好,你不要我就扔了它。”她語氣恨恨的,見他無動於衷,突地朝着半空揮出了手,只是,她沒有真的扔掉。
她沒骨氣地跑走了。
手裡,緊攥着幸運星。
轉身之際,淚如雨下。
身後的男人,似乎是還嫌傷她不夠深,在她身後擲地有聲地開口:“你什麼時候去打掉孩子?”
她纖細的脊背一僵,回過頭,淨美小臉上滿是堅決之意,“我說過我不會打掉寶寶。”
“好,那就先離婚,你淨身出戶。”
離婚二字,像是黑暗中猛地竄出的一把陰森森利劍,毫不留情地戳在陶羚的心口。
滿眼的不可思議,滿心的疼痛。
嘴角,挽起,氣極反笑,“孩子我會留下,婚我也不會離。”
“陶羚,別敬酒不吃吃罰酒,該說的我都說了,你還想怎樣?”他皺着眉,臉色難看至極。
她擦掉淚水,再也不想跟他多說一個字,擡腳就往外走,她是出來去超市買點食材晚上好做飯的。
跟他每說一個字,心就會更痛一分。
爲什麼?
爲什麼他們會吵得不可開交?
在她去敦煌之前,明明一切都是好好兒的!
……
傍晚時分。
喝了一天酒的譚子維雙眼猩紅地盯着顧氏大樓斜對面的一棟寫字樓,他看着,第一次注意到陶柔成立的建築公司就在顧氏的斜對面。
站在樓上,可以遙遙地看見顧氏大廈內的員工在來回走動。
終於,他看到了那抹這幾日日思夜想的人,下車,幾個大步走到了她的面前,她今天穿着長款修身白風衣,黑色小腳褲,尖頭高跟鞋,把她襯托的亭亭玉立,貌美如花。
“我們已經分手了,你還來做什麼?”
她先於他開口,一針見血地言明兩人之間已經沒了關係。
他張嘴,似乎想要說些什麼,手試圖去抓她,卻被她躲開了。
她白淨瑰麗的小臉緊皺着,彷彿非常的嫌棄他。
大手,受傷地落下。
“柔柔,你真這麼狠心嗎?”他看到自己的公寓裡,到處是她的私人物品,思念便若洪水瞬間把他淹沒。
理智提醒他,他們已經說過分手了。可是感情上,仍然接受不了,不願相信。
曾經,他們走過那麼多風風雨雨,承擔過背叛羚的痛苦,可如今,居然以分手來收場?
“你喝的醉醺醺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她淡淡開口,語氣裡滿是嘲諷。
他看着她,似要透過她的皮膚,看進她的血肉,看看她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兩人正膠着時,一道清冷醇厚的男聲傳了過來。
兩人不約而同轉過去看,原來是顧少清。
他筆直地走向陶柔,近了,竟伸臂攬住了她的腰,把她往懷裡帶了帶,而她——非但沒有躲開,有些蒼白的臉上甚至浮上了兩朵紅暈。
譚子維睜大眼看着,滿是不可置信。
顧少清削薄性感的脣角邪邪一勾,彷彿在無聲地說:陶柔現在成了我的女人!
雙拳,倏地握緊。
義憤填膺地瞪着顧少清。
“你搞什麼鬼?”質問,脫口而出。
顧少清微微挑眉,卻是壓根不理他,只轉臉堪稱溫柔的問:“待會兒去哪裡吃晚餐?”
陶柔癡癡地仰臉看着眼前俊美無儔的男人,心臟,禁不住砰砰亂跳,“隨便。”只要能和他一起,去哪裡真的無所謂。
“去半島酒店吧,我喜歡他們家的翡翠包子。”他兀自做了決定,五官在最後一絲夕陽的映照下,煥發迷人光彩。
鳳眸,奕奕,攝人心魄。
“嗯,我聽你的。”陶柔輕聲應着,臉上是滿滿的笑意,眼底洋溢着的柔情盛不住了,哪怕是個傻子也看得出她對誰動了情。
譚子維眼睜睜看着,突然發瘋似的上前扯過她,大聲質問:“陶柔你瘋了,顧少清是你姐夫?姐夫,你明白嗎?”
陶柔被他扯得疼了,連帶着還沒恢復的小肚子都隱約脹痛起來,不由惱怒地皺了皺眉,梗着脖子回他:“我知道,我們就是去吃個晚飯,關你什麼事?”
她說着,復又靠近顧少清,站在他的身後,躲着譚子維。
譚子維瞪着她,像是瞪着一個陌生人。
他搞不懂他美好善良的柔柔這是怎麼了?她的行爲,令他異常的痛苦。
“我們走吧。”顧少清睨一眼失神的譚子維,譏誚的勾了勾脣角,疏離冷淡地在前走去,而陶柔則亦步亦趨地跟着,絕美的臉上是帶着小心的柔情四溢。
譚子維看着他們相攜離去的畫面,腦袋裡嗡嗡作響,也不知道是他酒喝多了,還是受到了刺激,雙腿,自作主張地追了上去,一把扼住了陶柔的手腕,“柔柔,我哪裡做的不好,你對我說,我會改,我們不要分手,好不好?”
陶柔皺眉,嬌嬌柔柔的怒,“子維哥,你別鬧了,好不好?”
她用力去扳他的手,卻是扳不開,不安地看一眼邊上看戲的顧少清,咬了咬脣,終於露出不耐煩,“子維哥,請你理智點,給大家個面子,好嗎?”
像是體內所有的執念都被激發了出來,他握着她的手腕,就是不鬆。
陶柔急的眼淚開始往下掉,“我只在新聞裡見到過那些沒用的男人,沒有一點心理素質,隨便什麼分手都會令他們失去理智地發瘋,做出傷害他人的事情,我沒想到你也是這種人。”
如果不是有顧少清在場,話只會說的更難聽。
她忍耐着,已經快到達了頂點。
就在這時,譚子維的手機忽地響了起來,他的手稍微鬆了些,她乘機甩開,快走幾步離他遠遠地站着。
顧少清似笑非笑瞥了眼譚子維,走向陶柔的方向,兩人上了車,消失在滾滾車流裡。
譚子維接起電話,是譚母打來的,追問他這幾天都在做什麼?爲什麼沒有到醫院看着譚父?
“對不起媽,這兩天公司裡比較忙,晚上我就去醫院看爸。”
結束通話,他握着手機站在路邊很久很久,整個城市在他身邊燈火輝煌,卻與他絲毫無關,也照不亮黑掉的心。
說不清爲什麼,他打了個電話給陶羚,約她去半島酒店見面。
陶羚卻是拒絕了,因爲她正在景和蹲點,哪兒也不想去。
直到晚上十點,顧少清纔回來。
她甫一看見他自電梯裡走出便站直了身子,可當看到他身後跟着的人時,整個人瞬間愣住了。
陶柔倒反應的快,上前,若無其事地喊她,“姐姐,你回家了。”
她點了點頭,目光看向顧少清。
他站着不動,並不開門。
陶柔看看兩人,笑笑,“那你們進屋吧,我回家了。”
她說的回家了,就是到樓下。
可是,陶羚不知,還以爲她回的是陶家,或是譚子維的公寓。
走道里,立刻只剩他們兩人,陶羚靠着牆壁站着,微微低了頭,目光落在防盜門的密碼鎖上,就是不走。
兩人不說話,頭頂的聲控燈忽地滅了。
黑暗,瞬間把兩人掩蓋。
陶羚偷偷順着牆壁移動,站到門邊,只要顧少清一開門,她就能衝進去。
這是她家,她有權進去。
可是,顧少清就是不開門,他非但不開門,還啪的一聲劃了根火柴點了一支菸,耀起的火光轉瞬就逝,照亮了他薄情寡義的俊顏。
深吸一口,他指尖多了道紅星。
不過片刻,走道里充滿了煙味。
陶羚在臉前揮了揮手,二手菸,讓她覺得非常不舒服,“你能把煙滅掉嗎?”
“不能!”他乾脆利落的答,而後又說:“不想吸二手菸,就趕緊滾!”
他說的是滾字,那麼的冰冷,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