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一直在奔跑。
不敢慢下來,一點也不敢慢下來。
遠處的喊殺聲就在耳邊縈繞,彷彿越來越近,身後不遠處,多臺探照燈晃來晃去。
小莫靖遠感覺拉着自己的纖細手掌慢慢滲出了汗珠,但是卻還是緊緊拉着,雙腿已經麻木了,但還得麻木地往外跑着。
突然,“撲通”一聲,左側的小孩子被雜草絆翻在地上,滾了一個圈,癱軟在草地上急促地呼吸着。
眉清目秀的年輕母親忙不迭地拉扯小兒子的手臂,嘴上柔聲而又急促地安撫着:“安迪,醒醒!堅持到小船上,我們就有救了。”
前方不遠處的汽笛聲聲響起,正是那艘約定好的汽艇,希望就在前方。
莫靖遠緊緊咬着嘴脣,不說出一個抱怨的字眼,稚嫩的臉上寫滿了堅韌,雙眸亮閃閃地瞅着遠處的小船。
倒在地上的雙胞胎兄弟卻再也直不起身子了,他細聲細氣地喘息說道:“媽媽,哥哥,你們快跑!我……我跑不動了……”
年輕母親臉上寫滿了無奈和悲涼,眼看着遠處的探照燈光越來越近,她咬了咬銀牙,顧不得腿上的傷口,一把扛起小兒子的身軀,轉身對大兒子說道:“跟緊媽媽!”。
三人快步前行,目標正是水面上的汽艇,越來越近了。
儘管扛着小莫安迪,但母親的步子總是大上許多,漸漸地,小莫靖遠跟不上了,想要叫“媽媽,等等我”,但是嗓子早就跑得冒煙了,沙啞着說不出一句話來,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距離越來越遠。
終於年輕母親帶着莫安迪跑到了汽艇上,汽艇漸漸啓動,濃密的煙氣開始冒起,給遠處的殺手們帶來了逃亡的訊號,四周的人越來越多。
年輕的母親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另一個兒子不在自己的身邊,她轉過身來,便看了這一幕。
小莫靖遠伸長了手臂,但是汽艇的扶欄擦着他的指尖走了,他滿心地期待落了空。
可是接下來,他看到了令他這輩子都忘不掉的一幕。
尖銳的槍聲劃破了空氣,開汽艇的人,倒下了。
他頭顱後面一個黑乎乎的窟窿,鮮血噗噗向外噴涌,失去生命的身軀直挺挺的躺在了地上。
失去了掌舵人的汽艇胡亂的轉圈順流而下,年輕母親抱着失聲尖叫着的小兒子,但是汽艇失去了司機之後,很快便撞到了一塊水流中的凸石之上。
汽艇被撞得翻滾起來,汽艇中的人落了水,沉沉浮浮,掙扎的身影漸漸沉了下去,熱鬧的水面再一次沉寂下來……
小莫靖遠臉上的眼淚越來越多,他雙目失神地盯着出了事故的汽艇,親人消失了,母親和弟弟的衣角都看不見了,漸漸地,連汽艇的殘骸也沉了下去。
“媽媽!弟弟!……”
稚嫩的童音劃破了夜空,小小的身軀毅然決然地投入了水中,他用力地划動着細小的手臂,蹬着小腿,向遠處的出事地方游去……
一股湍急的水流沖刷而來,小小的身影被無情地淹沒在水中,強烈的窒息感撲面而來。
接着,他雙目一黑,便陷入了無邊的黑暗……
莫靖遠喘着粗氣從噩夢中驚醒,牀頭檯燈還沒來得及關閉,暖黃色的燈光一下子把他拉回了現實,只是夢中那種窒息感真的是太強烈了,令人恐懼的感覺那麼真實……
莫靖遠滿臉黑線地拿掉耷拉在自己脖頸的纖細手臂,怪不得夢中是那麼真實的感覺,原來被這個睡姿不雅的蠢女人壓到了咽喉。
擡起骨節分明的大掌揉了揉江小喬肉嘟嘟的臉蛋兒,昨晚本來是這個小女人肚子疼,自己用手掌給她暖,結果暖着暖着,兩人居然都睡着了。
也是,只有這個女人能讓自己那麼沉穩地睡過去,對自己來說,她渾身都帶着令人沉醉的魔力。
拿起手機,劃開屏幕,才凌晨三點多,一條短信蹦了出來。
樂文:魚兒上鉤了。
莫靖遠心情大好,晃了晃腦袋,想將那麼沉重的記憶甩出腦海。
他側過身看到江小喬安靜唯美的睡顏,舔了舔薄薄的嘴脣,敷在身邊佳人紅潤的豐脣上。
輾轉反側間,頓覺脣齒盡是甘甜動人,吻得難捨難分,直到懷中人不安地輕皺眉頭,他才直起身來。
將臉埋在小女人的頸窩處,用力一吸氣,鼻息間盡是江小喬獨特的馨香,忍不住抱緊懷中的嬌軀,他才沉沉睡去。
幾日後,陽光明媚,惠風和暢。
本來應該是一個風平浪靜的日子,卻因爲一條火熱的小道消息,而引發羣衆譁然。
鼎盛國際集團此次競標的最後贏家,竟然不是原本十拿九穩的擎遠,而是御景集團。
意外的結果讓衆人意外又好奇,紛紛打探緣由。
擎遠集團因爲顧忌家族顏面,自動退出了競標,不屑於跟御景集團搶生意的消息已經不脛而走。
華麗的衣飾,優雅的禮儀,大提琴低沉的音色在大廳中緩緩流淌,一時間衆人杯盞推送,觥籌交錯。
莫靖遠面無半分表情地端着一杯酒,眼神淡漠清冷,不帶絲毫感情色彩,連站在他旁邊的江小喬都覺得冷嗖嗖的。
搓了搓手臂上快要泛起的雞皮疙瘩,江小喬心中暗暗想道,這男人今天是怎麼了,簡直是移動大空調啊!走到哪就要噴冷氣噴到哪。
這時,一個穿着光鮮亮麗的年輕女人,姿態婀娜地來到了莫靖遠身邊。
看到莫靖遠的俊朗面孔,妝容雅麗的女人羞紅了臉。
她不是沒看到一旁一直跟隨者莫靖遠的江小喬,不過江小喬已經嫁給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莫靖遠,跟她之間也沒什麼競爭關係。
就算抓不到傳說中的莫董事長,能抓住莫安迪的心,也是夠她下半輩子榮華富貴的了。
這樣想着,她臉上笑得更甜了,輕輕舉杯:“莫總,我敬您一杯,像您這樣的重情重義之人,如今真是少見了。”
“我不明白劉小姐這是什麼意思。”莫靖遠輕輕一帶就想讓話題轉過。
“我們都清楚,擎遠集團是主動退出的這次競爭,爲了不傷和氣。大家都誇擎遠有情有義呢。”
“畢竟同是姓莫。”莫靖遠依舊不置可否。
劉小姐臉上的笑不免僵硬了一瞬,她不傻,自然看出男人對她沒什麼意思。
就算是想要勾住莫安迪,那她也是有尊嚴的,說到底,莫安迪並不是莫靖遠,還不至於讓她倒貼。
這樣想通之後,她很快就找藉口,轉身勾搭新的獵物去了。
女人走後,一直維持着職業微笑的江小喬轉過頭,看着半天沒說過一句話的莫靖遠,眨了眨眼睛問道:“你不說一句話的高冷樣子還真像個大牌明星。”
看了看一臉呆萌的小嬌妻,莫靖遠勾了勾脣角,聲音低沉悅耳:“你不說話的樣子也會像大明星的!”
江小喬聞言綻放了一個甜美的笑容,右側臉頰的淺淺梨渦若隱若現,分外可人,出聲嬌嗔道:“我纔不信你的話呢!”
她繃了一會兒嚴肅高冷臉,除了同來的同事關懷地詢問她需不需要什麼幫助,再沒有其他人多問一句,她突然反應過來這是被莫安迪耍了!
惡狠狠地瞪了一眼莫靖遠,她沒好氣地說道:“你這是嫌棄我太吵了?”
莫靖遠勾脣淺淺一笑,輕輕嘬飲了一口紅酒,慢慢品着不再說話,但是眼眸中明明白白地寫了一個大大的“是”。
兩人間的氣氛融洽的彷彿插不進去任何。
和莫靖遠身邊的氛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莫天身邊只有那天陪他一起喝酒,並趁機大肆拍馬,以拿下鋼材生意的王凌傑。
此刻,兩人正在竊竊私語。
莫天背對着燈光,整個面龐都埋在暗沉的陰影之中,只有莫天邊上的王凌傑清楚地看見他臉上肌肉的憤怒抖動。
王凌傑嘆了一口氣,今日這個宴會,明明是鼎盛集團爲了慶祝競標成功而舉行的合作宴會,今日的主角應該是競標成功的御景集團領導人,莫天。
沒想到偏偏落敗的擎遠集團風頭大盛,甚至風評輿論全不利於他們,賓客的眼神也放佛都帶着譴責和譏誚,真是刺眼極了。
想了想,王凌傑還是小心翼翼地開口勸慰:“莫總莫要跟這些小孩一般見識,要我說啊,他們終究是年輕人,想着在輿論上佔點上風就得意洋洋了,其實啊,這些都是虛的,現在鼎盛國際集團的大樓盤可是捏在我們手中啊,這纔是實的!”
莫天轉過身來,看向王凌傑的眼神帶着激賞的意味:“說得好!”
簡直說到了自己的心坎了。
那些小孩子懂什麼?生意場上,只有實實在在的利益、業績纔是真本事!
莫天的腰桿挺的更直了,轉過身來,臉上重新掛上了一副溫和的中年人形象。
不遠處的莫靖遠看到這一幕,眸中冷光閃過。
那麼就暫且讓你得意那麼幾天吧!而你最不在意的東西,將會成爲你最致命的武器!
一擊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