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疲憊而放縱的夜晚。

兩個人其實都很累了。長途奔襲一天,接着應酬、吃飯,如果可以,其實都想放倒了好好睡一覺。但現在顯然不是這樣。

當虞柏謙的手撫上她的身體,當他的脣蓋住她,就宣佈着縱情一夜的到來。那種感覺就像吃了鴉片。

從浴室到牀上,一路走,他們一路做。她盤在他身上,這麼多年,他的身形一直保持得很好,是真的蜂腰窄臀。他們裸身相對的時候,她因爲緊張,還誇了他一句。她一直討厭自己的這個毛病,越到緊張的時候,她越會說些廢話。

可她改不了,一緊張就會這樣。

到了牀上,他要開着燈,辛蕙受不了與他一直赤!裸!裸的對視,哪怕只是一盞小小的壁燈。她一直記得自己的第一次,也是求他關燈。但這次他很固執,他寧肯用她的睡衣矇住她的眼睛也要看着她。她擰不過他,在睡衣底下睜着眼睛,薄而柔軟的絲綿睡衣並不能遮住所有的光線,透過它,她還是能看到虞柏謙清晰的輪廓。他隔着薄薄的睡衣吻她,灼熱的氣息穿過那層阻隔到達她的口腔。他撩得她心慌,氣息不穩,後來他還是不耐煩,扯開睡衣,劈頭蓋臉吻下來。

他對她彷彿有一股狠勁,動作看着不粗魯,但每一下都用盡了力氣,似乎每一下都想得到她的迴應。屋裡的冷氣很低,他身上的溫度卻熱得燙人。

她後來在虞柏謙的眼睛裡看到那種感覺,彷彿是烈焰焚身般的縱情一娛,反正他們只有這短暫的幾天,過一夜,就會少一夜。

毫不意外地,早上兩人都醒不過來。虞柏謙上午還有正事,周申的價值這時候就體現了出來,他先是打來個電話,隨後就把虞柏謙的行李送了上來。他沒有進門,直接把東西交給虞柏謙就離開了。

虞柏謙拎着行李走進裡間,就看見辛蕙趴在枕頭上正在捶牀。他很詫異,“你怎麼了?”

辛蕙翻過身,衝他喊,“你不會穿好衣服再去開門!”他低頭看看身上,一件鬆鬆垮垮的浴衣,頓時明白了過來,他哈地笑出來,“害羞了?”

辛蕙呻!吟,“我現在覺得自己在周師傅面前就是裸奔的。”

他大笑起來,他平時總是一副低調內斂的君子摸樣,只一雙眼睛看人的時候會不經意地露出些鋒芒,這時候毫無形象地開懷大笑,浴衣也敞開了,露出一片風光。辛蕙就想踹他一腳,反被他一把按住。

“周師傅嘴很嚴,他會當什麼都不知道,你放心好了。”他安慰她。

“他是武警出身,還救過我的命。有一次我們半夜趕路,我和他輪換着開車,結果我開着的時候一不小心翻進了河裡。當時我已經昏過去了,是他拼了命把我從車裡拉出來,又拖到岸上的。後來我醒過來,看見他一個肩膀塌了下去,這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的肩胛骨斷了。就這樣,他還把我救了上來。”

辛蕙忍不住讚了一聲,“難怪他跟了你這麼多年。”他說:“當然,你以爲一個好司機是那麼容易遇到的?”

她和他開玩笑,“翻車之前,你有沒有回顧一下自己的一生?”

他看了她一眼,一本正經地陪她玩,“有,我把自己短暫的一生都回想了一遍。”

“想起了什麼?”

“想我還沒兒子,沒臉見列祖列宗。”

她捶着被子笑,說:“那你還不趕緊找人生一個?”他翻她個白眼,對這句話很不滿,“你以爲誰都可以給我生?”

她問:“謙哥,你有很多女朋友吧?”

話一出口,連她自己都一愣。虞柏謙扭頭看着她,沒回答。屋子裡一時安靜下來,她有點心慌,以前他在她面前一直裝老好人,現在那層面具一扒開,她才知道他是一個有棱有角很有脾氣的人。

說錯了話,她就想彌補。她一直是這個毛病,越緊張,越要找話說。

她慌不擇言,“你肯定比我多。不像我,我只有兩個,一個是你,一個就是顧承亮。”說完她就想鏟自己一巴掌,她腦子一定是出了毛病,纔會說這種話。

虞柏謙沒說話,但過了會兒,臉上浮起笑容,“我也算?”

她心裡雖然在罵娘,但臉上已火辣辣地燒了起來。然後就想爬起來走人,卻被他一把抱住,她更加難堪,他已低頭吻了下來。她躲不開,只能任他親着,到後來看他越來越剎不住車,只能用力推開他,“周師傅他們還在等你,別鬧了,你趕緊起來吧。”

想到上午確實還有正事,虞柏謙笑着去了洗手間。

她一個人躺在牀上,還在懊惱自己口不擇言。環顧四周,到處都是他的東西,圈椅裡是他的襯衣和褲子,牀頭櫃上是他的手錶和手機,洗手間傳來嘩嘩的水聲,枕頭還是熱的,空氣中全是他的氣息。甚至連她的身上,還有被他撩撥的餘韻。

所有這一切,都陌生而遙遠。彷彿又回到七年前,在那個山腳下的私人賓館,在那個溫泉度假村,早上起來也是這樣的情景。

她忽然就想,如果當年顧承亮沒有跟着她上了那趟回家的列車,如果當年她沒給虞柏謙發那條分手短信,會是怎樣的。

可從來就沒有如果。

她想到顧承亮。他總是慢半拍,總是在她要放棄他的時候,他纔會告訴她,他有多愛她。七年前是這樣,七年後又是這樣。歷史總是這樣驚人的重複,只不過七年前她不知道他愛她,而七年後,她明知他愛她,卻在做着對不起他的事。

這些日子,她總是會想起顧承亮的媽媽,每次想起都是一陣一陣的絕望,而想到自己此刻正在做的事情,那種絕望就更加強烈。

然後她讓自己不要想。

虞柏謙從洗手間出來,就看見她站在陽臺上,裹着賓館的白色浴衣。他站在會客廳看了她一會兒,她一點都沒察覺,他走過去抱住她的肩,說:“那我走了,你不想見那些人,那就睡一覺,不想睡就上街去走走。有事給我打電話。”

她答應一聲,跟着他回到屋裡,看着他穿好衣服,拿起隨身包出門。她把他送到門口,他一隻腳已跨在了門外,卻突然回頭吻了她一下,等她找他算賬的時候,門已經關上了。她在門口呆呆地站了一會兒,纔回到牀上去睡回籠覺。

一覺睡到了中午。摸出手機看了看,沒有來電。顧承亮一貫不喜歡打電話,兩人在一起的時候,十個電話裡有八個都是她打給他的,qq短信問候一下,知道她平安無事,他似乎就安心了。這一次,如果她不找他,不知要多久他纔會想起給她來個電話。

她起牀,梳洗一番,然後拿着虞柏謙早就給她準備好的餐票去了餐廳。

自助餐,她吃得很舒服。吃完沒一會兒,就接到了虞柏謙的電話,說接她一起去民俗村。還讓她把行李收拾一下,今天晚上就住在民俗村不回來了。

她回到客房等他,不到半小時他就回來了。

她以爲民俗村很遠,還以爲天黑了才能到,結果只有一個多小時的車程。沿途倒是風光秀麗,還路過一個峽谷,兩岸萬木蔥蘢,谷底翻滾的浪花讓她很是驚歎了一把。

過了峽谷沒多遠就到了民俗村。辛蕙看見的是一個正在投資建設中的雛形,一排吊腳樓已修建了起來,景區內很多作業的工人,有的地方石板路已鋪了起來,路邊有剛運來的奇花異木,還沒種植。

當晚他們就住在一棟修造好的吊腳樓裡。行李安置好以後,虞柏謙出去了一下,不知從哪變出了一根魚竿,對她說:“今天的晚餐就靠它了。”

她死都不相信,看着周申在旁邊笑,她就知道他在逗她。他卻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她就走。

她穿着帶跟的涼鞋,景區的道路還沒全部鋪造好,一路走就有些石子。沒走幾步,虞柏謙就發現了,他停下來,“難道又要給你搞一雙鞋子?”辛蕙一看他那個樣子,就知道他是想來真的,連忙說不用,“你走慢點就行了。”又問他釣魚的地方遠不遠。

他想了想,說:“乾脆開車去吧。”

她跳起來,“能開車去,你還讓我走路?”他哭笑不得地看着她,“那地方很近。”也不和她囉嗦了,轉身去開車。

是真的很近。只有幾百米。一條清澈的河流,水是碧綠的。辛蕙掃他的興,“水清則無魚。”他卻還是找了個地方把魚竿架了起來。

他們釣到很晚纔回來,一條魚都沒帶回來。也許是她的烏鴉嘴,可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爲蚊子太多,兩人在河邊坐了沒一會兒,辛蕙就受不了,躲到了車裡,沒幾分鐘,虞柏謙也逃了回來。“要帶驅蚊藥水。”他得出結論。辛蕙使勁笑。

看着天色漸晚,兩人乾脆欣賞起了晚霞。

蒙着霧靄的鄉野晚霞,水墨一般,並不是想看就能看見的。

辛蕙不知道這是不是一種巧合,很多年前的第二天,他帶着她看了日出;很多年後,她跟他出來的第二天,他又帶着她看了鄉野的日落。

當天邊最後一抹霞光消散的時候,虞柏謙在車裡吻她。然後他說:“帶你出來,我總要做點讓你記得住的事情。”

不知是不是被那即將消散的霞光刺激的,那一刻,她淚盈於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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