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霖祈悠閒地折着腿坐在辦公桌後,筆尖在桌面一敲一敲,髮尾落到眉梢,映着低垂着眸子。
怎麼看,這畫面也太美得讓人不忍直視。
正在千梓狐疑想要開口問邵總有什麼事的時候,邵霖祈完美的下頜輕輕揚起,視線指向另一邊的家居桌。
“吃飯吧。”
這個時候,千梓纔看見那琉璃桌面上擺的滿滿當當宛若滿漢全席的菜。驚了驚,半晌才愣聲問:
“有……什麼喜事麼?”
邵霖祈淡淡看着她,那目光怎麼看也帶着一副看白癡的意味。
她則滿腹驚疑不定地復看向桌子:不要告訴她,這宛若國宴的飯菜,只是兩個人吃的。
千梓沒有上前去,不動聲色的邵霖祈最讓她心慌,誰也沒法預料到他的下一步是什麼。
躑躅着,千梓考慮着開口:
“我約了辦公室同事一起去吃工作餐,邵董,沒什麼事的話我就……”
“那千小姐的交際能力還真不尋常。”邵霖祈靠向椅背,涼颼颼地狹促望向她,慢慢開口:“一個人足不出戶的辦公室,半天時間竟然交到了活人朋友。”
看着退縮且臉色瞬間變得紅綠不明的千梓,邵霖祈又冷哼哼輕聲補了一刀:“莫非我的公司裡,鬧鬼了。”
“……”千梓深刻體會到想找地洞鑽的痛徹心情,藉口藉口,自己的藉口簡直太過稀爛。
深吸一口氣,自己待在這裡吃飯,始終不太合適。
“總之,邵總,我先下去……”
“下去,明天就不用來公司了。”邵霖祈漠然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逼的她要踏進電梯的腳又收了回來。
還以爲多有膽子,答應做情人的時候,一股子的悲壯就義,邵霖祈冷哼一聲。
千梓的脾氣似乎都快被磨沒了,轉過身:“邵霖祈,你就只會以這種方式逼我?”
“如果連逼你也沒用,你真的可以繼續從前那樣底層的生活了。”邵霖祈不知何時已經坐到了桌邊,好整以暇地整理着一旁的紙巾,用叉子叉起一塊裝飾精美的糯米糰:
“過來。”語氣不容置喙。
千梓認命地接過叉子。糯米糰入口即溶,香軟甜糯的口感讓她覺得,就連這一點的香甜都像是偷來的奢侈。
既然走不了,也就沒辦法了,她大方地坐在沙發上,享用着這上好的奢侈午餐。
可是身旁的邵霖祈卻沒有動一下,千梓疑惑道:“你不吃嗎?”
邵霖祈冷睨着她的手,道:“難道叫你來吃飯,只是讓你一個人吃嗎?”
千梓瞬間明白了他話裡的意思,頓時有些無語:難道他一個大活人沒長手嗎?
不過……觸及他那理所當然面無表情的臉。千梓還是叉起一塊切好的牛排,放在他眼前,擠出一絲笑來:“吃吧。”
邵霖祈竟蹙起了英眉,“爲什麼你要切成這樣奇怪的形狀……”
話音未落,女人便將牛排不由分說塞進了他的嘴裡。
千梓放下叉子拿餐巾利落地擦手,拿起自己的筷子,看都不看邵霖祈一下。
“總裁明鑑,我就這水平。”給你切就不錯了,愛吃不吃。
乾淨利落的黑色短髮將她小巧的瓜子臉襯得更爲白淨,而黑色的襯衣裹住她瘦削的身軀更顯幹練,表情不再只有大小姐的端莊……
邵霖祈眯了眯眼,好像和從前相比,有什麼不一樣了。
“你的短髮,很漂亮。”邵霖祈突然開口道。
千梓很快吃完,看着眼前三百六十度似乎無死角的男人依舊慢條斯理地切牛排,卻突然有幾分期期艾艾。
“邵董,人事部……”
“怎麼,不適應?”邵霖祈頭都不擡。
千梓搖頭道:“不是,只是……是不是太閒了點?”
邵霖祈的手緩了緩,剛要放下的刀叉再次拾起,繼續仔細地切牛排,看不見絲絲漾起波紋的眼底躲在睫毛下,聲音悠悠道:“不引人注目的小職員,工作量不大,不需要做什麼策劃……都是你的選擇。”
“……”
邵霖祈的手機忽然響了,而他似乎絲毫不避諱,直接摁了免提。
“邵董,日升財團的招標案被司明搶先,a市後湖那塊地也成爲了司明的開發地,您看……”
這是吳朗的聲音,雖然只聽過一次,千梓卻能肯定這個聲音的主人。
可在聽到“司明”時,千梓還是條件反射地看了一眼手機。
這個小動作自然沒有逃過邵霖祈的眼睛,他若有若無地輕笑了一聲,對着電話“嗯”了一聲。
“今早司明的股市也升了幾個點……”
邵霖祈卻沒有吳朗那般擔憂,反而笑得同老謀深算的狐狸一般,端起高腳杯喝了一口紅酒,“放掉藍地那隻股。”
吳朗在那頭似乎很是驚訝,當然千梓也很爲訝異,輕聲道:“你瘋了?”
她也曾爲千家打理過生意,深知放股需要謹慎謹慎再謹慎,絕對不可馬虎,除非他手裡錢多到沒有地方花,藍地是一支大股,對誰都是。
若不是快到破產之際,決不可做這種輕率的決定。
吳朗似乎聽到了千梓的聲音,就沒有再開口。
“就按照我說的做,全盤放掉。”然後,邵霖祈十分果斷的掛掉了電話。
千梓盯着他,不知道邵霖祈讓她聽到這段對話用意在哪裡。
但是能夠聽出來,司明再次贏過了萬邵,按照道理來說,此時的邵霖祈應該是暴跳如雷纔是,可這詭異的氣氛是怎麼回事……
“怎麼,曾經的夫家打了一場漂亮的勝仗,你不開心?”邵霖祈似乎是吃飽了,用餐巾抹了抹嘴角,神情不明。
分明帶着幾分淡得可以的笑意,可這笑容怎麼看都讓人莫名瘮的慌,她乾笑了幾聲:“總裁說的哪裡話,我和他,早已沒有分毫干係。”
“如果你還放不下司家或者司明,那你便真的蠢得可以。”眼底的那絲苦澀沒有逃過邵霖祈銳利的眼睛,他伸手理順她耳邊的短髮——似是這些日子他做習慣的一個動作,卻依舊次次讓千梓心如擂鼓。
千梓別過頭,他的指尖很涼,這麼暖和的屋子裡竟也暖不熱他的手,不過他的話語讓她更加不舒服,她不由得冷笑:“我本來就不聰明,不然,又怎會被邵董玩的團團轉?”
剛想轉身離開,手臂卻被邵霖祈牢牢抓住,只不過輕輕一帶,她便被帶進了他堅硬的懷抱中。
在手觸及他胸膛的那一剎那,她微微愣了愣,他的手指冰涼,胸膛卻這麼熱。
這麼近的距離讓她不禁想到了那天被掐住脖子的恐懼感,她剛想擡手推開他,卻想到了此刻她的身份,邵霖祈的……情人。
心頭涌上一股難以言喻的挫敗感,而頭頂上傳來的話語讓她身子一僵。
“司鬱南以爲他贏了,可藍地的股份他佔有百分之十五,我要是一放手,粉身碎骨的不止我,曾經的司家夫人,你睜大眼睛看看,他到底是會選擇丟西瓜還是丟芝麻。”邵霖祈看着懷裡漸漸變僵的千梓,嘴角不由得浮起一抹莫名的笑意。
千梓掙扎了一下,卻是掙不開,只是聰明如她,很快便看出了其中的端倪。
果然,剛剛她的擔憂都是多餘的,邵霖祈怎麼會蠢到傷害自己的股份?他這麼做不過是爲牽制司鬱南,所放出的煙霧彈罷了。
而邵霖祈所說的“交易”似乎在這一剎那都能夠解釋的通了。
他要怎樣幫她奪回自己的孩子?
若是司鬱南有朝一日垮臺了,那麼孩子理所當然就會回到她的身邊。
他的利益,原本就和她的復仇融於一體。
而他,或許只是給了她一個機會,一個見證這場戰爭的看票機會。
潤謙,媽媽一定要搶回你。
這般想着,她推開的他的手臂便緩緩而又生澀地繞到了他精壯的背後。
此時的邵霖祈就像是一棵大樹,她要緊緊地抱住,才能不被激流沖走。
邵霖祈在她看不見的上方微微挑眉,清冷的眸子裡泛起的似乎是一絲輕鬆。
這個女人,終於想通了麼?
他輕輕擡起她精緻的下巴,低頭湊近她紅潤的雙脣,那日的滋味似乎意猶未盡……
可就在呼吸相溶的一剎那,千梓還是堪堪別開了臉頰,棱脣從臉頰上輕輕擦過,除了如今這個身份以外,她找不到任何一個理由接受他的吻。
“對……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