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芳今天也跟我們一起吃午飯,這在他們家還是很難得的,也許就是因爲有了她的加入,趙琛都沒有在餐桌上爲難我,跟我搶那些我愛吃的菜了。
雖說劉芳的廚藝本就不錯,但今天的飯菜似乎比平時更好吃,不知是因爲氣氛的原因,還是因爲今天她花了更多的心思,抑或只是我自己的心理在作怪罷了。
我時不時的會偷偷瞄一眼趙琛,這小子表情很正常,雖然不像是在生氣,但也看不出有多高興,我們這麼精心的爲他安排,他真的一點表示都不給麼?
吃完飯我沒馬上離開,而是幫着劉芳一起收拾餐桌,順便趁着趙琛上樓休息去了,低聲問她:“阿姨,你說我們這樣做,他到底高興還是不高興啊?我好像都沒有看到他笑一下呢。”
“他當然是高興了,只是沒有表現的很明顯。”劉芳不愧是照顧了他這麼多年的保姆,說的極其肯定。
“那他爲什麼不但連句感謝的話也沒有,還說我無聊呢?”我很在意啊,無聊可不是什麼感謝的話。
劉芳一邊洗碗一邊笑道:“如果他不這樣,那就不是阿琛了,你來了也這麼久,什麼時候見他會當着我們的面表現出自己的真情實感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我這才恍然大悟,這小子屬於彆扭型的,嘴上說的往往不是心理真正想的,也是我自己太過心急了,纔會忽視這麼重要而明顯的一點。
“那阿姨你是怎麼看出他高興的呢?”我是沒有看出來,她可千萬不要告訴我是猜的。
劉芳動作一頓,低頭想了想,然後不太確定的回道:“應該是感覺吧,畢竟在他們家這麼多年了,他的感情變化我還是多少能感覺出來一些。”
“噢。”感覺還真是總奇妙的東西,的確是說不清也倒不楚的,於是我也就不再追問了,只要劉芳能確定趙琛是高興,那我就放心了,也不枉我一番心思。
前幾天我特意去機房上網,爲的是學做一個很漂亮的水果拼盤,本來準備午飯後吃的,結果因爲午餐實在太好吃,我已經撐的不行,只好暫時留着。
幫着劉芳收拾完餐桌之後,我也上樓去了,走前還去冰箱裡看了一眼那個水果拼盤,賣相還行吧,看的我自己都不忍心下口了。
也只有他們城裡人會這麼有心思,吃個水果還一套一套的,換做我們鄉下人,那可是連洗都不洗也能直接咬下去了,當年小夥伴們去地裡偷人家小黃瓜的時候不就是這樣的麼?
上了二樓,我一拐彎就看到趙琛靠着牆站在我的房間外,雙手抱在胸前,一副很不耐煩的樣子,難道是在等我麼?
“你什麼時候也成我們家保姆了?想當阿姨嗎?”我還沒走近,趙琛的話就傳來了。
“助人爲快樂之本你不知道嗎?不知道的話可以試一試。”我一邊說一邊快步走過去。
“所以你纔會對我做這麼無聊的事?”我一開門,趙琛就跟着閃了進來,在後面像只跟屁蟲。
“是啊,誰讓我是無聊的人呢。”我習慣性的往牀上一坐,挑了挑眉頭看向他,“怎麼,你這是來找我算賬的麼?”
“不是。”趙琛突然沉默了下去,表情還有點爲難。
“那你剛剛在外面不是等我?”如果他敢說不是,我一定會覺得是自己眼瞎了。
“是。”趙琛應的很小聲,竟然還顯得有點手足無措。
“那你找我到底是有什麼事?作爲一個大男人,咱能不這麼婆婆媽媽麼?”從他這彆扭的樣子來看,他來找我應該不會是什麼壞事,因爲他幹起壞事來那才叫一個爽快啊。
“謝謝。”就在我猜測他會不會是特意來感謝的我時候,他終於說出此行的目的,然後那張好看的臉,毫無意外的紅了起來。
“不客氣,我只是……”我剛要解釋一下,說我真的是閒得無聊才這樣做,結果剛開口,他突然就轉身跑了出去,連門都沒給我關上。
看着他逃也似的離開,我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默默的起身去關門,這小子今天是良心發現了,居然真的特意來感謝我,他不是說我無聊麼?
都說女人心海底針,心口不一,可這男人又能好到哪裡去呢?就說趙琛吧,明明心裡高興的很,卻又不肯表現出來,甚至還說我無聊,他就這麼怕我會看穿他的心思嗎?
下午上課,我們誰也沒有再提起這件事了,但是下了第一節課的時候,劉芳端着那個水果拼盤上來了,另外還帶了剛泡好的茶水,說是到了下午茶的時間。
她把東西放在趙琛的書桌上就笑着離開了,留下我們兩人大眼瞪小眼,可我怎麼不記得以前還有什麼叫下午茶的時間?
“這又是你的主意?”趙琛的嘴角極不自然的抽了抽。
“額……這個是我做的。”我盯着那個水果拼盤,突然覺得自己純屬多事,做這麼個東西有什麼意義?
要說當生日禮物吧,用的還是他家的原材料,我充其量也只是加工了一下而已,這根本不是自己的東西,連借花獻佛都算不上。
“那……能吃嗎?你不會偷偷在裡面加了料吧?”趙琛一臉狐疑的看着我。
“我又不是某人,能有那麼小心眼麼?”之前誰說他良心發現的?我現在後悔有過這心思了。
趙琛的臉立刻沉了下去,但隨即又舒展開來,不鹹不淡的說:“既然沒有,那你吃給我看。”
“吃就吃,我怕你啊。”我說着伸手去拿拼盤裡的水果,但突然想起什麼來了,當即停住動作,轉而懷疑的看向緊盯着我的趙琛。
“你這樣看着我幹什麼?”趙琛眨巴着無辜的大眼睛。
“你是不是又在裡面加東西了?這可是我辛辛苦苦做出來的,你這麼糟踐不怕天打雷劈啊?”沒錯,我就是懷疑他早已經知道這個拼盤,然後在裡面加東西,最後誘導我來吃。
“你!”趙琛怒了,長臂一伸瞬間抓向那個拼盤,拿了一塊水果扔進嘴裡,吧唧吧唧的吃了起來,一邊吃還一邊拿那雙好看的眼睛瞪着我,像是在控訴。
我看他吃的沒問題,便也伸手想去拿,結果他卻直接把果盤給端走了,我抓了個空,訝然的看着他,不知他這又是玩的哪一齣。
“你不是怕下藥麼?那就別吃了。”他一手端着果盤,另一手還在拿水果吃。
“你不也怕麼?”他也不想想,到底是誰先挑起這個不愉快話題的。
“那我不管,這本來就是你給我做的,我現在不想給你吃了。”趙琛雙手抱着果盤,像是我會衝上去搶他的一般。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倒把他笑的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到頭腦了,瞪着眼睛問我:“你笑什麼?”
“有沒人說過,你特像個孩子?而且還是那種沒長大的。”此刻的趙琛,護食護成這樣,哪裡還像個十七歲的高中生啊,簡直就是三歲小孩嘛。
“……”趙琛愣了一下,隨即訕訕的放下果盤,別開目光把一個側臉留給我,然後我正好可以看到,他的臉從臉頰一直紅到了耳根。
“怎麼不吃了?你要是真喜歡的話,以後每週我都給你做就是了。”我想,也許水果拼盤真的不只是看起來更漂亮,味道也會更好吃吧,否則這些城裡人怎麼會閒的沒事把水果弄成這樣來吃?
“不用了。”趙琛悶悶的回了一句,然後不滿的掃了一眼果盤,“這個也拿走,我不要了。”
“你確定?”我是真的不知道他這又是生的哪門子氣,有錢人家的少爺就是不好伺候,尤其是這種陰晴不定的。
“嗯。”他說着已經站起來,快步離開了書房。
我僵在原地不得動彈,難道剛剛我又做錯了什麼嗎?不就是有點太隨便,差點吃了本是給他準備的水果拼盤麼?真是小氣的男生。
趙琛走後不久,我也很快也出去了,本是想下樓找劉芳問點事情,結果卻在拐角處看到劉芳正和趙琛站在樓梯上講話。
我連忙頓住腳步,轉身就想回書房去,但劉芳接下來的一句詢問,卻讓我無恥的偷聽了起來。
只聽劉芳問趙琛道:“你怎麼這麼快就下來了?水果吃了麼?那可是莫老師花了不少心思才做好的,我看着都捨不得下口呢。”
趙琛回道:“吃了一點,感覺跟平時吃的也沒什麼區別,就讓她吃了,反正我也不愛吃。”
劉芳聞言卻咯咯笑了起來:“那是因爲你知道她喜歡吃水果,所以才故意留給她的吧?還說什麼自己不愛吃,我記得你以前明明就挺愛吃水果的呀。”
我看不見趙琛的表情,但聽得出他話語微惱:“阿姨……”
劉芳立時止住笑:“好了,我不說了,你的心思也只有我能明白。”
趙琛有點怒了:“那你還說。”
劉芳趕緊識趣的打住話題:“我先去忙了,有事叫我。”
我也趕緊閃人,直接奔進書房,然後裝作沒事人似得坐在書桌前隨手拿過一本複習資料看了起來,等着趙琛進來。
但等了好一會兒,趙琛卻還沒進來,我這才暗呼了口氣放鬆下來,看了一眼他書桌上的果盤,想着剛剛他們的對話,心裡有點暖暖的。
其實趙琛的心思還挺細膩的,只是不善於表達,或者說是故意隱藏起來吧,雖然偶爾會無理取鬧故意與我爲難,但隨着瞭解的深入,我也能理解他。
孩子嘛,爲了引起家長的注意而故意做出一些過分的事,也是司空見慣的事,但願他不會因此真的影響到學習和未來纔好。
不久之後趙琛回來了,看了看自己書桌上的果盤,嗤笑一聲道:“怎麼,自己弄出來的東西還嫌棄啊?那你怎麼好意思給我吃?”
“沒有。”我訕訕的笑了笑,不再多說什麼,面對這樣的趙琛我實在跟他吵不起來了。
“我管你有沒有。”趙琛一把端過那個果盤,走過來直接放在了我桌上,“諾,做的這麼難看,那你就自己負責吃掉吧,水果也是要錢買的,扔掉浪費。”
“好。”若非聽到了之前那番對話,我會真的以爲他是嫌棄,但如今還是欣然接受吧,畢竟拒絕別人的好心,也不是什麼好事。
像我這種身份的人,其實從小到大都沒怎麼吃過水果,吃的最多的也就是桔子,因爲自家門前有棵樹,可惜每年還未到成熟就被村裡的一些小孩子給偷去不少。
偶爾去趕集,養母也會順道買一些便宜的水果回來,大多都是爛了的,就像《長江七號》裡周星馳他們吃的那樣,但其中大部分都會進入莫凱的肚子,我只能吃到他不要的。
記得最清楚的一次,是家裡買了梨子,他把梨子吃掉,然後把剩下的梨心給我,那施捨時的模樣,我一輩子都忘不了,所以我一直不喜歡他,正如他討厭我一樣。
看着眼前精緻的水果,我長長的嘆了口氣,沒有伸手去碰,只是暗笑,當年的我若是知道有朝一日自己居然可以吃到這麼多水果,也就不會眼巴巴的羨慕莫凱有梨可以吃了。
今天我所擁有的雖然不多,但都是我努力爭取來的,我會好好珍惜,也依舊會銘記當年受過的那些痛苦與磨難,唯有如此,我才能懂得這一切來的有多麼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