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門……”伴着凌亂的拍門聲,趙琛的話語也響了起來,我確信他這不是在裝醉,因爲他不但話語模糊,而且也不是敲門,他一直以來的習慣只有敲門或者踢門。
“不行!”我用後背抵着黨們,嚴詞拒絕,酒精這種東西太過奇妙,我不敢獨自面對喝醉了的趙琛,他這次跟去年過生日那次可不同,隨時都有把我撲倒吃幹抹淨的威脅。
“求你……”趙琛的聲音聽上去很痛苦,像是在極力隱忍着什麼,即便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可我還是能感覺到,這或許就是所謂的心有靈犀吧,聽得我心都不禁揪了起來。
他在隱忍什麼?是人與生俱來的慾火麼?我不敢想象,更不敢開門,只好對他道:“你要用洗手間可以去三樓或者一樓,這個我要用。”
我也不知道要在這裡躲多久,可是我後悔了,爲什麼要來這麼小的洗手間裡,去書房多好,不但房間夠大,而且還有書可以看,還能拿來打發這無聊的時光。
“我想吐……”外面突然咚的一聲,像是有什麼東西撞在門上,我腦袋當即一熱,什麼都顧不上了,迅速打開了門,緊接着便是一片陰影襲來。
“喂,阿琛!”趙琛迎面撲在我身上,估計剛剛他是腦袋抵在門上,所以我一開門就由於慣性作用往我身上撲來,那一聲響便是他腦袋撞上門發出來的。
趙琛一把將我推開,跌跌撞撞的走向馬桶,蹲下去抱着馬桶就吐了起來,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有人抱馬桶,本是很搞笑的一幕,換了平時我必然要笑上他一番,但此刻我卻是心痛難耐。
我過去在他身邊蹲下,輕輕拍着他的背:“不就是沒考上t大麼?這又不是你的錯,這一年來你已經很努力了,大不了補習一年,明年再考一次就是了,你現在比起我當年高考的年紀還小的多呢。”
“嘔……”迴應我的只有趙琛的嘔吐聲。
“不就是被你爸爸打了一頓嗎?這又不是第一次被他打,你早就死豬不怕開水燙了,以前不是就喜歡惹是生非來引起他的注意麼?何必再這麼糟踐自己,真是個大笨蛋!”
“咳咳……”這次迴應我的是他被自己的嘔吐物嗆了,發出的咳嗽聲。
小小的衛生間裡充斥着一股奇怪的味道,久久的縈繞在我鼻尖,讓我胃裡都不舒服起來,本來就不是喜歡酒味的人,更何況這還是從胃裡吐出來的東西,染上了胃酸的奇怪味道。
說到趙琛又被趙子峰打了,我後知後覺的想起一件事來,剛剛進門的時候我看到他手臂上有幾條紅色的傷痕,其他地方穿着衣服倒是看不到。
記得以前養父拿皮帶抽我的時候,都是狠狠的打在我背上,不知趙子峰是否也是如此,於是我從後面悄悄掀開了趙琛的衣服,入眼處便是縱橫交錯的傷痕,看着觸目驚心。
這個趙子峰,我養父打我是因爲我不但是個女兒,而且還不是他們親生的,趙琛作爲他的親生兒子,還是個缺少母愛的單親孩子,他怎麼也下得了這麼重的手?嚴父並不等於殘忍的父親啊。
一直覺得趙子峰不錯的我,第一次恨起了他,因爲他對我溫和的表皮之下,還裝着一個如此殘暴的父親,親眼看到這傷痕與當初聽到劉芳的描述完全不同,也難怪劉芳會對他言聽計從了。
我不否認我這是因愛生恨,但與一般人又不同,我恨的並不是我愛的那個人,而是恨那個狠心傷害了我心愛之人的人,爲了趙琛,我就這樣恨上了趙子峰,還恨的理直氣壯。
“阿琛……”我突然從後面緊緊的抱住了趙琛,感覺懷裡的身子一僵,他回頭醉眼迷離的看着我,我鼻子一酸,眼睛也跟着發澀,喃喃道,“你就是個大傻瓜……”
“嘔……”趙琛只是回頭看了我一眼,很快又抱着馬桶繼續吐了起來,此時酒味很淡,估計是他喝的那點酒早就吐光了,現在全是胃液之類的東西吧。
那一聲聲從他嘴裡發出來,最後卻重重的叩擊在我心上,就像一柄刀子一次次在我心頭剜過,我曾經心疼過自己,覺得自己很可憐,可如今我卻更心疼他,因爲他比我更讓人心疼。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感覺腳都要麻了,他才終於站起來,搖搖晃晃的就要往外走去,我一把拉住他,另一隻手去按下了沖水按鈕,把馬桶給衝了,然後倒了杯水讓他漱口,最後才扶着他回了房間。
這個時候我已經完全在意不到他可能會把我撲倒,只是希望他能好好睡一覺,睡着了就不會這麼難受了吧,至少不會去胡思亂想一些事,甚至還能做個美夢,在夢裡享受着父恩母愛。
趙琛往牀上一倒就不動了,睜大眼睛看着天花板,腿還放在地上,我給他脫了鞋扶他躺好,給他蓋好被子,然後像哄小孩子似得哄他睡覺:“阿琛乖,好好睡一覺,等醒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難受。”趙琛緊緊皺着眉頭,那樣子看上去還真像個沒長大的孩子,看的我心都軟了。
“哪裡難受?”我在牀沿坐下,因爲從來沒喝過酒,我不知道喝酒後哪裡會難受,估計的胃吧。
趙琛從被子裡伸出手,一把抓住我的手就拖進了被子裡,低聲道:“這裡。”
這裡是哪裡?我又沒有透視眼怎麼看得到?只能感覺到手上傳來一股溫度,暖暖的,我小心翼翼的摸了摸,手指觸碰到他的皮帶,我這才確定原來他說的就是胃。
“那你等一下,我下去給你燒點熱水,困得話就先睡會兒。”我現在很希望他能睡覺,好像只要睡着了就什麼痛苦都感覺不到了。
“不困。”趙琛現在說話就像是剛學說話的孩子一樣,兩個字兩個字的蹦出來。
“那你等我回來。”我說着就起身離開了,跑到一樓客廳的飲水機旁燒了點開水。
“好慢。”等我端着開水上來的時候,他果然還睜着眼睛盯着天花板看,見我進來悠悠看了的一眼,竟然埋怨我速度太慢,這能怪我麼?燒水那是飲水機的事。
“抱歉抱歉,下次我一定快點,你先喝點吧。”現在他最大,說什麼就是什麼了,我伸手就要去扶他起來喝水。
結果他避開我的手,連喝都還沒喝酒直接扔給我一個字:“燙。”
“不燙的,我已經加了涼水在裡面。”我又是生活不能自理的人,纔不會犯當年他犯過的低級的錯誤,居然給人喝剛燒開的水。
“……”趙琛腦袋一轉,竟然乾脆側頭不看我了。
“那我給你吹一吹,這樣就不燙了。”我哭笑不得,只能裝模作樣的對着杯子吹了吹,還故意發出很大的聲音。
“拉我。”趙琛這才朝我伸出手,語氣不是命令,而是帶着撒嬌味道,我只能認命的抓住他的手把他拉起來,驀地卻想到那個夜晚發生在學校草坪上的事,心跳都漏了一拍。
“餵我。”當我把他拉起來,又把枕頭塞在他背後墊着,把水杯遞給他之後,他又對我發出了新的命令,我除了乖乖照做之外還有其他的選擇麼?
“真是個三歲小孩。”我認命的把水杯湊到他嘴攀,覺得自己現在像極了一個母親,正在照顧自己的小孩子,否則誰還見過一個四肢健全的十八歲大男孩要別人喂水喝的?
不知是不是因爲之前吐的太厲害導致缺水,趙琛竟然喝完了整整一大杯水,然後躺下去醉眼迷離的盯着我,輕聲喚我:“阿離……”
“嗯?”原來他還認得我,我以爲他已經把我當成他媽了。
“阿離。”他又叫我,眼神更加迷離,估計是終於困了。
“我在這裡。”以前聽他這樣叫我,我覺得噁心,現在聽到卻覺得動心,人心果然是善變的。
“別走。”他悄悄抓住我的手,語氣中帶着一絲祈求。
“好,我不走。”反正我現在不用上班,留下來陪他一會兒也無妨。
“睡覺。”趙琛說。
“好。”我點頭,早就希望他睡覺了。
“陪我。”趙琛又道。
“啊?”我沒反應過來。
“一起。”趙琛突然用力把我一拉,我猝不及防的就被他拉的跌倒在牀上,心裡迷惑了,他這到底是真醉了還是在跟我演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