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年的中秋節和過去節是在同一個假期裡,而假期我上課的時間就不再受週末的約束,一般都是隻有一兩天休息,其他時間都要給趙琛上課。
在中秋節的前一天晚上,趙子峰突然回來了,他是特意回來陪趙琛過中秋節的,因爲中秋乃是團圓佳節,只是以前他從來都不在意而已,只一天時間還大老遠的跑回來,他覺得沒有必要。
下課後我跟趙琛一起有說有笑的下樓,他看到趙子峰在客廳坐着顯得非常驚訝,而我多少也有點詫異,印象中的趙子峰可不是那種會特意回來過節的父親,工作比家庭重要。
“下課了?”趙子峰擡看向我們,笑的很自然,“明天就是中秋了,中午我們吃外賣,晚上就不上課了,我們一起出去飯吧,我已經訂好了酒店,這樣也能讓劉芳回去與家人團圓。”
趙琛直接愣住了,瞪大眼睛看着趙子峰就像是在看外星人,把趙子峰看的越來越不自然,而我在旁邊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來打破這種詭異,我想我是明白他現在的感受吧。
從來不關心他的父親突然回來了,而且還是回來陪他過中秋節,這種事怕是他連想都不敢想,否則也不會有現在這種震驚了。
“阿琛……”我輕聲喚他,想讓他趕緊回過神來,當着他們父子的面我也不好說什麼,以前就算對趙子峰有什麼意見和建議,我也是要避開趙琛才能說的,保護他的自尊心。
“我不要吃外賣。”趙琛好一會兒纔回過神來,然後憋出這麼一句,我哭笑不得,趙子峰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估計他也想說趙琛這小子是得寸進尺了吧?
“那你想要吃什麼?不讓劉阿姨回家去嗎?你可不是這樣的人。”趙子峰看着趙琛不說話,我只好接過話茬,免得氣氛再回到之前那樣詭異。
“你給我做。”趙琛說的理所當然。
“阿琛!”趙子峰一聲厲喝,生氣的訓斥道,“你什麼態度?怎麼可以這樣跟老師說話?既然還敢使喚起老師來了,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給我上來!”
“趙先生,你別生氣,趙琛不是這個意思。”眼看着趙子峰就要上樓去,我趕緊解釋,“阿琛喜歡吃我做的飯菜,估計是嘴饞了,而且外賣也比不上自家做的乾淨,我們在家吃也不錯。”
趙琛看着趙子峰,沒有動,只是任性的說了一句:“你回來難道就是爲了打我麼?那你現在就打吧,打完我也好去睡覺,不怕告訴你,在你回來之前我跟阿離就是這麼相處的,我覺得很愉快。”
“你使喚自己的老師做事還有理了?”趙子峰揚起大巴掌就要往趙琛臉上招呼。
我趕緊快步向前,擋在趙琛面前,急切的解釋道:“我也覺得很愉快,這樣大家沒有隔閡,而且以輕鬆愉悅的心情上課效率也會高得多。”
趙子峰這才收回手,先是威嚴的瞪了趙琛一眼,然後又溫和的對我道:“阿離,你這樣也太寵着他了,小心回憶把他給慣壞的,本來他的脾氣就不好。”
我笑着搖頭:“沒有啊,該嚴厲的時候我比以前還要嚴厲的多呢,都有公報私仇的嫌疑了,所以趙先生請放心,我會一切都以阿琛的學習爲主的,爲了不耽誤明天的學習,我可以下課後再做飯。”
“既然如此,那就隨你們吧,辛苦你了,但你千萬不要太縱容他,這對他以後的發展不好,容易得罪人。”趙子峰雖然同意了我們這種沒大沒小的做法,但還是提醒了一句。
“我知道,一定會時刻注意的。”我暗呼了口氣,幸好他們沒爲此吵起來,趙琛也沒有捱打,否則我就成了罪人,破壞他們父子難得的美好時刻。
“我要吃炒麪,那個做起來方便,也不用去買菜什麼的,冰箱裡一般都會有雞蛋或者鮮肉,也會有面條。”在這趙子峰離去的時候,趙琛噘着嘴跟我說,也不知是不是故意說給他聽的。
正在上樓的趙子峰腳步驀地一頓,回頭看了我們一眼,應該是太驚訝了吧,其實趙琛本就不像他想的那樣,他很多時候都很乖,也想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只可惜沒人教他。
“好啊,那你來切肉絲或者打雞蛋,也好練習一下你的動手能力,這麼久沒摸刀肯定生疏了,我還真怕你會切到手指頭呢。”這句話我是故意說給趙子峰聽的,讓他知道趙琛已經變了,也長大了。
“我連第一次摸刀的時候都沒流血,現在怎麼還可能會切到手指頭呢?你別小看我了,還是趕緊洗洗睡吧。”趙琛打了個呵欠,然後徑自去了冰箱那邊找吃的,一般晚上下課他都會餓。
“那你也早點睡。”我很快也離開了客廳,當真上樓去洗洗睡了。
第二天,中秋。
早上吃的是趙子峰一大早出去買回來的早餐,比平時劉芳做的還要豐盛,而且分量還不少,最後我們剩了很多,都被趙琛塞進了冰箱裡,我則在收拾餐桌。
趙子峰很疑惑的問他:“阿琛,你把東西塞冰箱裡做什麼?”
趙琛很自然的回道:“留着等會兒餓了吃或者中午吃啊,可別浪費了。”
趙子峰不說話了,只是立刻把詢問的目光投向了我,我故作神秘的笑了笑,壓低聲音道:“現在的阿琛已經不是昔日的叛逆少年了,跟呂蒙一樣三日不見當刮目相看了哦。”
“真的?”趙子峰也刻意降低了聲音詢問。
“那還有假,慢慢的你就會發現,自己的兒子已經長大了,變得成熟了。”
“這都是你的功勞吧?”
“怎麼可能?人要改變,靠的只能是自己,別人我無法真正去改變的,人非草木,不是用剪刀修建就能塑造出自己想要的形象。”
趙子峰嘆氣:“你這又是在教訓我麼?阿離啊,我找你來做家教,可是隻給了你教阿琛的錢,可沒另外再給一份教我的錢,這樣你可就吃虧了哦。”
“無所謂啊,給別人做家教,可不見得有自己的房間,有阿姨做飯,能自己隨意用廚房,還有中秋節大餐呢。”
“嘴倒是挺會說的。”
“那是自然,要不怎麼能搞定他呢?”我說着看向了冰箱那邊,結果一看嚇一跳,冰箱旁邊早已沒有了趙琛的身影,倒是我身邊多了一張比包公還黑的臉。
“不要我走遠了兩步,就當我是不存在的好麼?我好歹也是長了耳朵的,你怎麼不說我是好男不跟女鬥讓着你,你才顯得比我能說會道的?還好意思王婆賣瓜自賣自誇。”趙琛嗤之以鼻。
正常情況下,這個時候趙子峰一定是要開口教訓趙琛的,今天缺破天荒的沒有,但估計隱忍的很辛苦,眉頭都皺起來了,這也算是他的一個改變吧,大家都在變,包括我自己。
中午我按照趙琛的要求做了炒麪,趙子峰因爲中午有飯局沒有在家,所以沒口福了,我對自己的廚藝還是很有自信的,看趙琛居然吃了兩碗就知道了。
下午按時上了幾節課,下課的時候趙子峰已經回來了,沒有急着帶我們出去吃飯,倒是在客廳跟趙琛說了好一陣的話,我很識趣的沒有打擾他們,顧自在房間裡看看書打發時間。
記得讀初中的時候背過一句詩:獨在異鄉爲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
我當年不知道這是什麼感覺,因爲我一直離家很近,而且唯一的目標就是離開那個家,現在我終於離開了,但我對這句詩依然沒有任何感覺,因爲我對於親人,沒有那種思念之情。
反而對於趙琛和趙子峰,我時常會有一種莫名的想念,他們才更像是我的親人,更值得我去思念和關心,在他們家的日子,我就感覺自己有了一個家,而今天我們一家團圓了。
晚上趙子峰開車帶我們出去吃了晚飯,因爲只有三個人,菜倒不是很多,但最後我們還剩了,我想打包回來卻不敢開口,怕趙子峰說我小家子氣,不愧是個鄉巴佬。
但是菜後來還是被打包回來了,這是趙琛提出來的,他說這麼多菜扔了太可惜,帶回去明天吃,還可以讓劉芳晚點回來,於是菜就這麼被帶回來放進了冰箱。
他做的時候甚至都沒有問趙子峰的意見,直接自作主張的讓服務員拿來打包用的飯盒,然後再小心的裝好,不需要任何人幫忙,也沒一絲的表演成分,而趙子峰就在一旁看着,沒有驚訝只有欣慰。
本來我心裡還有點小忐忑的,怕趙子峰會覺得趙琛這樣做會丟他的臉,畢竟對我來說他也是有錢人,而有錢人就不喜歡做這種事吧?他們浪費的起。
如今看到他這欣慰的表情,我才放下了心裡的石頭,暗想自己這是杞人憂天看錯人了,趙子峰也不是個爲了面子而故意浪費的人,世上有幾個人掙錢是容易的呢?
回到家之後,趙琛把菜放進了冰箱裡,至於早上放進去的早餐,老早就已經被他跟我當零食給吃掉了,他當時還感慨說冰冰涼的早餐其實味道也不錯。
在沒有趙琛在場的時候,趙子峰終於找到機會跟我說發生在酒店裡的那件事:“阿離啊,多謝你了,把阿琛教的這麼好,付你這點工資我都覺得不好意思了。”
“怎麼會呢?你給我的工資已經很好了,而且還有這麼多福利,包吃包住還包過節的呢,別家可不見得有,而這些可一點都不比錢差呢。”現在對我來說,我跟他們的纔是感情最重要的。
“呵呵,你真會說話。”他說着突然掏出一個紅包遞到我面前,“這個是過節福利,一般的公司都會有,另外還有一盒月餅,等你回去的時候帶回去給你朋友同學吃。”
公司還會有過節福利?原諒我還沒正式上過班吧,做兼職的地方也只是小公司,還從來沒有拿過紅包,可是我相信趙子峰的話,所以也就不推辭了,接過紅包道了謝。
不過我還是問了一句:“那劉阿姨也有嗎?”
“這個自然有,她今早回家之前我就已經給她了,這可不是你的特殊福利,大家都有的,所以你可以放心的拿,據說在北方一些城市,這個時候不給老師送禮還會不高興的呢,上課給學生小鞋穿。”
“我可不是這樣的人。”
“我知道,所以我是一視同仁,哈哈。”趙子峰笑的很豪爽,我突然就感覺他年輕了好幾歲似得。
後來我們又一起賞月吃月餅,聊了一些亂七八糟的事,這還是我第一次賞月,但那晚的月色到底怎麼樣我是記不清了,因爲我當時想的只有一件事:我們三個人在一起,就像是一家人,這一刻我也是有家的人了。
第二天一大早趙子峰就走了,我們下樓來並沒有看到他的人,只看到餐桌上的兩份早餐,趙琛出去發現他的車子已經開走了,這才確定他是回工地去了,真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他爲了這個家也是很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