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鼓起勇氣小聲的提出意見:“那個,趙先生,這個期限可不可以先寫今年的?”
按照要求這個學期就要還完所有的學費,而大學的學費和高中時期不同,不是按學期是按學年收的,這樣一來下個學期在經濟上我就會輕鬆很多。
趙子峰卻反問道:“來年你可以先掙下個學年的學費,這樣不是要比欠着學費好麼?”
他這是斷定我下個學年也沒有錢交學費麼?難道他連我家裡的情況也調查了?爲了一個家教老師,他用得着這麼興師動衆嗎?
我心裡帶着疑惑卻沒有問出口,只是很客氣的道:“這個就不勞趙先生操心了,我自己會想辦法的,如果只做這個學期,我勉強能接受。”
在下個學年開始之前,不是還有漫長的暑假麼?我早就計劃好了暑假的時候去找工作,哪怕進工廠做流水線也行的,李詩鴦還說她會跟我一起呢。
趙子峰沒有再說話,只是盯着我看了好一陣,似乎在等我改變心意,但我脾氣向來很倔,決定的事也沒那麼容易改變,就如我堅持要上學一樣,所以最後他只好妥協了。
“那就先做完這個學期再說吧,合同我會修改之後再重新打印,等你明天來上課的時候簽字就好。”他把合同收進了公事包。
“明天?”我餐館的工作還沒辭去,等會兒就要去上班的,明天怎麼能去上班?我其實還想趁着去上課之前再上一個禮拜是班呢。
“嗯,明天就來吧,這幾個星期,阿琛已經換過兩個家教,學業肯定又落下不少。”趙子峰對自己的兒子專政也就行了,怎麼對我也這樣?
“可是我明天還要去上班,下個禮拜再去行嗎?”我小聲的請求。
趙子峰喝了口咖啡:“最好早點過來,在那種地方做一天服務員,比不上在我家上一天課。”
“好吧。”我認輸了,跟這種男人講條件,我沒有底氣。
“你怎麼不喝?不喜歡巧克力嗎?那要不要換別的?”見我跟前的東西沒有動過,趙子峰微微皺了一下眉頭,但隨即就恢復了正常神色。
“不,不是,這個很好。”我這樣的人,哪裡有什麼挑食的毛病,只是不好意思讓人請客罷了。
巧克力這種東西,我以前倒是也吃過,都是李詩鴦給我的,但那是塊狀的。眼前這種液體狀的還是第一次喝,感覺味道不錯,喝下去後還暖暖的。
我們後來沒有再坐了一會兒就離開了,那個提拉米蘇我們誰也沒有動,最後趙子峰讓服務員打包給了我。
趙子峰開車送我回去,我本來是想在校門口下車的,但他沒有停車,一直把我送到了紅樓門口,下車的那一刻的感覺我說不清楚,只是覺得很違和。
在專供貧困學生住宿的紅樓前停着一輛私家車,而我這個連學費都交不起的學生卻從上面下來,當即就引來了不少的目光。
我欠學費的事他們自然不知道,但我既然會住在紅樓,那經濟條件還用得着多說麼?隨便一猜也就知道了。
“明天我會做好合同在家等你來。”趙子峰搖下車窗,依舊戴着墨鏡。
“好的。”我應了一句,低頭看了一眼手裡的提拉米蘇,再次對他道謝,“謝謝你請我吃東西。”
“不客氣。”趙子峰嘴上說着不客氣,其實爲人客氣的很,所以每次見到他我都會有種生疏感。
相比之下,態度不好的趙琛,看起來都要比他親切的多。他身上好像有種與生俱來的距離感,不知道這是年齡差距造成是代溝,還是身份差異引起的鴻溝。
“再見。”我搖了搖手,轉身回宿舍,很快要上班了,我得回去準備一下,至少手裡的東西要處理掉。
“嗯,明天見。”趙子峰迴了一句,隨即便發動車子離去。
回到宿舍,很意外的居然一個人都沒有,估計是趁着週末去逛街了吧?我本來還想把提拉米蘇分給羅安然和葉飛揚吃的,既然他們都不在,那就算了。
我現在出去上班,不出意外的話要等到晚上纔回來,我怕到時候東西會壞掉,那就可惜了,不如帶去當午餐。
雖然明天就要去上課,但只有一天,我不需要特意準備什麼,還是先去看看趙琛現在的情況再說。況且他書房裡也有很多資料,我給他講那些應該也沒什麼關係吧。
收拾了一下自己,我很快就離開宿舍去上班,到餐館的第一件事就是找老闆辭職。
好在我們之間本來也沒簽勞動合同,要辭職也不需要什麼流程,只要說一句就行了,就算是老闆挽留,也沒有多大用處。
兼職對於一般的工作來說,本就各方面都要自由的多,這大概也是工資更低的一個原因吧。
如此一想,趙子峰那邊既然有合同,那看上去就比較正式了,所以我也不用擔心工資會出什麼問題。
明明是在餐館上班,員工卻還要自己解決用餐問題,這也是挺麻煩的,一般都要等到正餐過後不那麼忙了才能吃飯,肚子早就餓扁了。
好在,這種生活很快就要結束了,做家教只要週末去,平日裡我可以自由支配自己的時間。這樣也能好好跟羅安然與葉飛揚交流感情,這樣想想就覺得很划算。
關於我決定回去繼續做家教的事,我目前並不打算跟李詩鴦說,怕她會擔心。
既然趙子峰這麼誠心實意的來請我回去,那趙琛應該也不敢做出什麼過分的事來吧?
我還是個學生,並沒有身爲人母,可是我覺得自己能夠理解趙子峰的心情。
前兩年趙琛怎麼樣不要緊,現在可是高三了,要是他再這麼下去,耽誤的將會是他自己的未來。
望子成龍女成鳳是很多家長的願望,就比如李詩鴦的父母。當然,這其中不會有我的父母。
他們只會寵溺自己的寶貝兒子,根本不知道什麼叫慈母多敗兒。不過,慈母這個詞用在我母親身上,也僅限於對我弟弟莫凱。
對我的話,跟慈母沒有任何關係,倒是更像童話故事裡那些狠心的後媽。若是說我不恨我父母,那肯定是假的。
從小被打到大,就連我來上海報名之前不久,我父親還甩了我一個大嘴巴,疼的我臉都抽搐了,他對我下手從來不會留情。
都已經二十歲的人了,而且還是女孩子,就因爲要錢報名,就被自己的父親打臉,這種事我是沒臉說出來的。
關於我家裡的情況,我沒有對任何人提起過,就連李詩鴦也不例外,這些都是我的獨家記憶。
在那個連小學畢業生都不多,小小年紀就出去當童工掙錢的窮山溝裡,我能讀完初中,考上縣重點,再來上海讀大學也算是一個奇蹟,這還多虧了我初中的某位副校長。
當年讀小學的時候,還有些不錯的政策,每個學期我基本都能拿到減免學費的名額,這個與家庭條件和學習成績都有關係,我就這樣讀完了小學。
後來能去上初中,先是我跪下來磕頭求父母,說以後會把錢加倍還給他們,又舉例跟他們說,村裡的誰誰誰因爲考上了大學,現在工作有多好。
另外,我也保證暑假裡自己會想辦法掙錢,比如雙搶的時候去幫人家幹活,或者用苧麻紡紗拿到集市上去賣給別人織布等,最後七拼八湊的湊了第一個學期的學費。
轉機,就發生在初一的第一個學期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