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飯菜熱好了,您要不要用些。”
墨安晏擺擺手,“不用,我不餓,你出去吧。”
管家沒有動,“老爺,人是鐵,飯是鋼,只有吃飽了飯,纔能有力氣找人。”
墨安晏從轉椅裡轉過身,短短一天的時間,一向儒雅的臉上,已長出了胡茬。
看着,有幾分滄桑。
“阿夜那邊,有沒有消息?”
“沒有。”
墨安晏苦笑,“像……太像她的手筆了。這個女人,如果不想讓人找到,那麼,全世界沒有人能找到她。”
七年。
自己整整找了她七年。
沒有想到,她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老爺,其實,還是有一個方法可以找到人的,”管家沉默了一會,突然開口。
“什麼方法,快說。”墨安晏心神一動。
管家猶豫了一秒鐘,立刻道:“都說母子連心,既然阿澤少爺的生母是陶意,那麼在阿澤少爺身上動動腦筋,是不是……”
墨安晏忽然站起來,眸中閃過銳光。對啊,那個女人心狠手辣,但陶意不是啊!
想明白這一點,墨安晏立刻衝了出雲。
“老爺,您去哪裡?”
“我去找阿夜。”
……
私人酒窖內,瀰漫着酒的香氣,和令人窒息的沉悶。
傅雲飛十分不喜歡這種感覺,不斷地給秦凡使眼色,然而秦凡,也只能是無能爲力。
墨君夜手中的酒杯幾乎就沒有空過,酒瓶一隻只擺放着,猶如他此刻的情緒,蕭索,痛苦。
“阿夜,你不能再喝了。”
楚笑壯着膽子過去,想將墨君夜手中的酒杯搶下來,然而他的手臂一晃,讓了過去。
“阿夜……”
楚笑心中難受,可是……,她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纔好。
這樣一瓶一瓶的酒灌下去,身子會壞的!
還想說什麼的時候,一隻手將楚笑拉住。
秦凡淡淡地說,“你讓他發泄了一下吧,否則,他才真的會撐不住。”
墨君夜似乎已經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裡。
只有不斷地吞着酒液,才能短暫地麻痹自己的心,讓他不那麼痛苦。
腦海裡被一個身影充斥着,嬌俏的,害羞的,讓人心疼的,堅強的……
她會紅着臉叫自己阿夜,會亮着眼睛,認真的聽她說話……
墨君夜的瞳孔收縮,猛地又灌下一口酒。
他面前彷彿又浮現出了陶意離開時的模樣,慘白着臉,搖搖欲墜,眼睛裡,滿是對他的憎恨。
她憎恨他!
墨君夜死死地掐着掌心,他受不了陶意那樣的眼神,他沒有想過要騙她,只不過,他只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該死!
墨君夜用力捶了一下桌面,酒杯都震動地跳了起來。
他拎起酒瓶又倒了滿滿一杯,仰頭一口氣倒入口中。
酒液順着他的下巴滑入領口,墨君夜卻渾不在意,雙眼猩紅。
見他這樣,秦凡等人的心裡都十分不是滋味,卻無能爲力。
那個叫青衣的,在暗帝的通緝令下都能消失得無影無蹤,絕對不是普通人。
就在這時,酒窖的門外忽然有了動靜。
秦凡的眼睛微眯,外面可是有人守着的,發生了什麼事?!
他還沒來得及去看,門猛然被推開,墨安晏的身影邁着大步走了進來。
他壓根沒去管秦凡等人,徑直走到墨君夜的面前,伸手將他舉着要喝的酒杯拿開。
“阿夜,我有辦法了,我知道怎麼將她們逼出來!”
一個“逼”字,讓墨君夜眼裡的神色出現波動。
他擡起眼睛看向墨安晏,“什麼辦法?”
“你忘了!你手裡還有一張王牌!那個孩子!”
一想到很快能夠見到青衣,墨安晏的臉上難得地出現了激動之色,“陶意不是很喜歡那個孩子嗎?如果孩子有事情,她怎麼會無動於衷?!”
傅雲飛和秦凡的眼睛也是一亮,墨安晏說得不無道理。
陶意在還不知道阿澤是她孩子的時候,都對阿澤那樣喜歡和照顧,現在知道了那是她的親生兒子,她肯定會更加在意的!
然而墨君夜的臉上,卻沒有什麼反應。
墨安晏急了,“阿夜!你還在等什麼?!這個辦法絕對可行,你不是要找到陶意嗎?你還猶豫什麼?”
秦凡也點點頭,“阿夜,我也覺得可以,陶意心軟善良,以她的性子,絕不會置之不理,她定然會主動出現的。”
“我不同意!”
令人詫異的,楚笑居然提出了反對。
“你們是不是忘了陶意爲什麼會離開?她是因爲傷心和痛苦!心灰意冷了,纔會不告而別!”
“你們現在卻要用這種方式將她騙回來?那陶意怎麼想?她還會原諒阿夜嗎?”
秦凡和傅雲飛都默默閉嘴,他們兩個大男人,心裡的想法很簡單,先將人找到了再說,現在陶意無影無蹤,難道就有進展了?
楚笑一看他們兩的模樣,就知道這兩人在想些什麼,她急忙去看墨君夜,心裡微微一鬆。
墨君夜剛剛的狂躁已經淡去,至少眼睛還算清明。
他擡起頭看向焦慮的墨安晏,“小叔,你以爲,這個方法我沒有想過嗎?”
墨安晏微楞,不知道他想要說什麼。
墨君夜低下頭,將酒杯重新拿在手裡,“陶意對阿澤的感情,我比任何人都知道,我當然知道,如果用阿澤的話,她必然會出現。”
“可是我已經傷了她一次……”
墨君夜眼中浮現痛苦,“我忘不掉她眼裡的失望和憤怒,小叔,我想找到她,可是我不想用這樣方法,我不想讓她再恨我。”
墨安晏臉上的急切一點一點褪去,陶意如何,他是一點兒都不在乎,他只想找到青衣,可是墨君夜現在的模樣,彷彿讓他看見了另一個自己。
一個從前的自己……
酒窖中又再次寂靜了下來,墨安晏忽然伸手拿起一瓶酒,就着瓶口吞嚥起來。
他現在也需要酒精的麻醉,才能保持住冷靜的心……
……
陶意睜開眼,陌生的環境,讓她有了片刻的失神。
然而瞬間,她的腦子裡流入了大量的信息。
古鎮、照片、她的小姨,還有……,她的媽媽!
陶意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眼前一片眩暈。
“醒了?過來吃點東西吧。”
陶意循聲望去,桌邊,青衣安然坐着,桌上擺着清粥菜點,飄着淡淡的香氣。
陶意立刻什麼都想起來了,眼神渙散。
就好像,做了一個噩夢,醒來以後,卻發現噩夢變成了現實……
已經腫脹發疼的眼睛裡再次蓄上了淚,陶意第一次發現自己竟然如此軟弱,似乎除了哭,她不知道該做什麼。
青衣看着她的模樣,忍不住嘆了口氣。
這孩子在昏睡的時候,都不停地流淚,她現在心裡,肯定是無比痛苦。
“再傷心,也要吃點東西,爲了那樣的人弄壞了自己的身體,我不允許。”
青衣說着站起來,硬是將陶意拉過來坐下。
陶意絲毫不覺得餓,然而她性子溫順慣了,順着青衣的話,就想去拿筷子。
眼前亮光微閃,陶意的動作頓住。
在她的指間,一枚泛着瑩亮光彩的戒指,熠熠生輝……
那場盛大的求婚,花海、煙火、摩天輪……
墨君夜單膝跪地的模樣歷歷在目,他的聲音彷彿就在耳畔。
陶意控制不住地嗚咽出聲,想要將戒指拔下來,然而不知道爲什麼,戒指就彷彿長在了她的手指上,任憑她如何用力,紋絲不動。
一隻手伸過來,覆蓋住幾乎要破皮的手指。
青衣滿眼心疼,“小意別這樣,我知道你的難受,是小姨不好,小姨來得太遲了。”
陶意伏在桌上痛哭出聲,頭髮上,一隻手溫柔地撫摸着她的髮絲,就彷彿是,媽媽一眼。
“小姨,我的媽媽,真的是被墨家害死的嗎?”
“我不能完全確定,但至少,跟墨家脫不開關係。”
陶意悲傷的眼裡滑過一抹亮光,這世界,不是悲慘了,就會有人同情的。
這種道理,陶意當初在被退婚的時候就清楚地感受過了。
眼淚哭幹了又能改變什麼?什麼都不會!
看着陶意慢慢地擦乾淨眼淚,慢慢地重新拿起筷子,青衣眼中
閃過一抹欣慰。
不愧是姐姐的孩子,骨子裡的那股韌勁,簡直跟姐姐,一模一樣!
……
“少爺,屬下收到一個消息,通緝令發出去了之後,國外的一支僱傭兵忽然有異動,已在數個地方發現了他們的蹤跡。”
阿離臉色嚴肅地彙報,“據調查,他們似乎因爲通緝令的關係,也在大範圍搜索陶意小姐和青衣的下落。”
墨君夜瞳孔收縮,“目標是誰?”
“應該是青衣,這支僱傭兵下手狠辣,乾脆利落,經他們手的僱傭,很少有……活口。”
換句話說,就算目標是青衣,一旦他們找到了青衣,跟她在一起的陶意,也是絕對逃不掉的!
墨君夜面色肅然,眼中立刻出現了慌亂。
國外的僱傭軍團未必就能比自己先找到人,可是萬一呢?
萬一,陶意落入了這些人的手中……
墨君夜稍微想一下都一身冷汗,她絕對不能有任何的事情!
“少爺……”
“去做準備,我必須比任何人都先找到她,不管用什麼方法,哪怕,她會更恨我!”
墨君夜咬着牙齒,對他來說,陶意的安危比任何東西都重要!如果她恨他,那就恨吧,只要她好好的……
阿離低着頭退了出去,少爺的眼睛裡血絲密佈,已經很久沒有好好兒休息了。
如果能讓少爺和陶小姐好好的,要他怎麼樣他都願意!
……
江南古鎮的空氣裡,帶着粘稠的溼潤。
陶意來這裡已經數天,這些天裡,青衣沒有讓她做任何決定。
她可以什麼都不用想,只每天,在這如畫的風景中待着。
“小意,我可以帶你遠走高飛,遠離你不願意想的一切,你是我在這個世上唯一的羈絆,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我們可以重新開始……”
青衣的話裡充滿了誘惑。
一個誰也不知道她底細的地方,一個全新的開始,她可以忘掉所有的一切……
可是,她真的能夠忘得掉嗎……?
“老張,哎呀你發什麼愁啊,之間看你賺錢的時候不是滿面紅光的?股市嘛,當然是賺就有賠。”
在陶意的身邊,坐着兩個大叔,他們頭上的鳥籠中,掛着嘰嘰喳喳的小鳥。
陶意微微側目,這樣悠閒的古鎮,讓人都忍不住慵懶起來。
“你懂什麼?我這可是好不容易纔入的墨氏企業的股,墨氏企業啊!怎麼可能會跌?!”
“怎麼不會,我可是聽說了,墨氏企業總裁被追殺,情況可危急着呢。”
“那又有什麼關係,反正墨總裁又沒有受傷,股票跌個毛啊?就傷了個小娃娃,還是個沒名沒分的私生子,誰知道怎麼回事。”
陶意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結了冰,眼前一陣一陣發矇。
她的腳不由自主地走過去,在那兩人奇怪的目光裡,抖着聲音問,“你們說的,是真的?墨氏企業總裁的孩子,受傷了?”
其中一個大叔皺了皺眉,“小姑娘都不看新聞的嗎?這事兒鬧得可大了,聽說傷的不輕,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得回來。”
陶意小腿一軟,阿澤出事兒了?!傷得很重?!
那個小傢伙,墨君夜怎麼能讓他出事?!
“姑娘,你怎麼了?”
一位大叔看到陶意麪色蒼白,忍不住想扶她坐下,而陶意卻立刻轉身,跌跌撞撞地往老宅裡跑。
她的手機早已關機,幸好,青衣隨身有帶着筆記本,陶意第一時間連上網。
關於墨氏的新聞,都不用她專門去搜索,網絡上已是沸沸揚揚。
遇襲的地點三百六十度拍攝下來,甚至,還能夠看到彈痕!
陶意的指尖不住地顫抖,阿澤呢?阿澤到底怎麼了?他還好嗎?!
一篇詳盡的報道出現,上面,放着墨天澤之前被偷拍到的照片,配圖下只有四個字,“凶多吉少”!
去他媽的凶多吉少!
陶意的眼珠子都瞪紅了。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那個人小鬼大,喜歡粘着自己的孩子,怎麼可能凶多吉少?!
不行,不行不行,她得回去看看,她一定得回去……
陶意立刻想往外衝,一個人影卻將她攔住,“你想去哪裡?”
“我要回去,我現在就要回去……”
“小意!”
青衣猛地按住她,“你瘋了?!你不是要逃離那裡嗎?不是想重新開始嗎?你還要回去?!”
“可那是我的孩子!”
陶意怒吼着,忽然看着青衣,瞪大了眼睛,“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你知道阿澤出了事,卻沒有跟我說對不對?”
青衣抿了抿豐潤的嘴脣,“那是墨家的孩子,當初,並不是你盼望着想要生下來的,你不是,想過要將他打掉嗎?”
“……”
陶意呆住,木愣愣地站在那裡。
是啊,她是曾經這麼想,並且也這麼做了,她當時,都已經躺在了手術臺上……
可是、可是那怎麼能一樣?
她已經將他生了出來,知道他不見了,自己藏在心裡牽掛了這麼多年,現在知道那個孩子就是阿澤,她怎麼可能,還向當初一樣那樣想?
“小姨,我想回去,不管阿澤到底如何了,我都想見見他,他畢竟,是我的兒子,是我在這個世上,除了你之外,唯一相連的血脈。”
青衣眸色一動,血脈,是這個世界上最割捨不掉的感情,她還不是可以爲了媽媽和姐姐,一直堅持到今天?
“可是你要想明白了,一旦回去,再想脫身,就不容易了,小意,你會被困在那樣的漩渦裡,無法動彈。”
陶意沉默良久,忽然擡起頭,“我恨墨君夜,可是阿澤是無辜的,就算我要走,我也要帶阿澤走,我不想留下任何遺憾!”
陶意還有一句藏在心裡,不是逃避一切就可以的,她跟墨家,已經註定牽扯不清,她必須要弄清楚,自己媽媽的死,究竟跟他們,有沒有關係!
……
沈家。
沈凌把報紙放往兒子面前一扔,“看看,到這底是怎麼一回事?”
沈韓目光復雜的掃了一眼,淡淡道:“爸爸,你身體不好,不要爲這些事情操心。我說過了,下面的,都交給我。”
“怎麼能不操心,那個墨君夜……咳咳咳……”
沈韓站起來扶住他,神色擔憂。
那次新聞發佈會之後,爸爸的身體像是一下子跨了,掛了好幾天的水,咳嗽還是沒有止住。
“爸爸,身體纔是第一位的。你應該相信兒子我。走吧,我送你上樓。”
沈凌咳得心頭難受,動了動嘴脣,嘆出口氣道:“好吧,這些報紙,最好不要讓你妹妹看到,免得……”
“放心!”
父子一邊說話,一邊上樓。
安頓好沈凌,沈韓下樓,突然腳步頓住。
茶几前,沈欣彤秀眉緊鎖,正拿着報紙看,聽到聲音,她擡起頭,冷冷開口,“哥,是不是你做的?”
墨君夜父子遇險,能有這個能力下手的,只有沈韓。
聲音帶着質問的口氣了,沈韓深目看着她,不答反問,“你覺得呢?”
“哥,我雖然恨他,可是沒想過要他的命,你不要爲了我,讓手上染了髒。”沈欣彤和他的目光對上。
沈韓淡淡一笑,從樓梯上優雅的走下來,拿過報紙,嘴角閃過譏諷,“我沈韓要出手,從來不會玩這些虛的,陰的,直接面對面對上。”
沈欣彤一聽這話,想着哥哥從前的爲人,臉懷愧疚道:“哥,是我錯了,我不該懷疑你的。”
沈韓臉部線條緊繃,薄脣抿着,不動聲色的看了她一眼,眸色,沉了沉,“彤彤,關心則亂,你必須要忘了他。”
沈欣彤苦笑。
是的,必須要。
可是,一個喜歡了這麼些年的人,又怎能說忘就忘。
她搖搖頭,“哥,我會努力的。只是,我不明白,如果不是你下的手,到底是什麼人,想要墨君夜的命,是墨凜嗎?”
墨凜?
沈韓面色幽深了些。
冷笑。
“墨凜,一個喪家之犬而已,沒有這麼大的能量的。”
受傷的人是墨天澤,以墨君夜的本事,就算自己受傷,也不可能讓兒子受傷。
那麼!
只有一種可能。
沈韓冷着臉道:“聽說那個陶意……不見了!”
沈欣彤心裡咯噔一下,目光漸漸清明。然而幾秒鐘後,又有傷痛涌上。
他爲了找到那個陶意,不惜……
墨君夜,她就那麼好嗎?
……
“小意,那個小孩就那麼重要嗎,非要回去?”青衣再一次攔在了陶意麪前。
陶意垂下的睫毛,微微顫了顫,一會兒,才擡頭,舔了舔脣。
“小姨,我從小沒有媽媽。媽媽這個詞,對於我來說,所有的記憶就是那張泛黃的照片。”
青衣心裡一抽,憐惜地看着她。
“小時候,我看到別的小朋友,攙着媽媽,心裡不知道有多羨慕。有一次學校放學,正好遇到下大雨。所有的媽媽們,放下手裡的事情,把傘送到學校來,唯獨我沒有。小姨,你明白那種心情嗎?”
她一個人站在學校的校門口,看着雨水嘩嘩往下,看着小朋友一個一個被接走,那種孤寂,絕望,傷心,失落……
“小姨,大人的世界很複雜,而孩子的世界,很單純。這些年,我其實沒有一天,不在想念那個孩子,我常常問自己,如果有一天,那個孩子找到了,我要怎麼辦?”
青衣輕輕嘆了一口氣,沒有說話。
“答案都是一樣的,就是我要好好珍惜他。”
陶意的淚水,順着臉頰滑下來,情緒在一想到阿澤的時候,微微失控。
不,是完全失控。
那是一種無法割捨的親情。
她自己受再多的傷,再多的痛,都可以忍受,可是,阿澤受了一點點傷,這比要了她的命還難受。
她只要一想到阿澤渾身是血的樣子,就覺得有針,一針針刺進了心裡。
青衣只覺得頭痛欲裂。
她很明白這種感覺。那些年她和父親在國外,可心裡對媽媽的思念,一寸都沒有少。
這是一種天性,一種無法割斷的天性。
“小姨,如果我不回去看他一眼,我這輩子,都不會開心。”
青衣終於苦澀一笑,“小意,你怎麼這麼傻啊?”
這話一出口,陶意知道她算是鬆了口,含着淚上前,抱住她,
哽咽難語。
“小意,不管怎樣,小姨都護着你。”青衣拍着她的後前,細聲安撫。
陶意一聽這話,眼淚嘩啦啦的就下來了。
……
此刻的墨家。
氣氛凝重。
“爸爸,她會來嗎?”阿澤不安的看着沙發上的男子。
墨君夜伸手,撫了撫他柔軟的黑髮,“一定會來。”
“可是……”小包子皺眉。
用這樣的方法,把小意意騙回來,真的好嗎,明明他……沒有受傷。小意意最恨別人騙她了,會不會到時候,她連他這個兒子都不原諒啊?
墨君夜聽在了耳裡,沒有說話,只是眉心緊緊皺着。許久,他纔開口,“兒子,有些事情是沒有可是的。”
阿澤老成的嘆出一口氣。唉,大人的事情,真的不明白。怎麼好好的變成了這樣。
“爸爸,你放心,我會留住她的。”
墨君夜心中一暖,頭一回覺得這個兒子,真的太讓他省心了。
“兒子,我們一起留住她。”
“爸爸,加油。我看好你!”
阿澤心裡涌上濃濃的期待。不管如何,他再也不是私生子,再也不用受別人的嘲笑,他也是有媽媽的人了!
就在這時,阿離走進來。
“少爺,南邊傳來消息,高鐵站臺發現了陶小姐,買了回B市的票,7:50的票,五個小時後到達。”
“哇,小意意真的出現了。”阿澤興奮的要跳起來,卻忽然被一隻大掌扣住。
一道強而有力的勁,將他輕而易舉的就拽了回來,“別興奮,我們要開始做準備了。”
興奮一下也不行?
阿澤嘟着嘴,正要反駁,卻清楚的看到爸爸深邃的眼眸中,含着一抹興奮。
阿澤愣了片刻,反駁的話,一句也說不出口。
……
高鐵緩緩駛進車站。
陶意拿行李下車。
青衣走在她的身旁,眼角的餘光掃過幾眼,不由的皺了皺眉。
十米之內,至少有六個人的目光,落在她們倆人身上。
看來,她們的動靜,已經在墨君夜的掌握之中。
好厲害的男人。
如果當初不是自己有備而來,而他一無所知,只怕根本逃不出B市。
陶意沒有查覺到這一切,她飛快的走出車站,伸手攔了輛的,直接開往B市中心醫院。
因爲是午後,高架上的車輛不是很多,半個小時後,車子就在醫院門口停下。
陶意下車,正要拿出行禮。
青衣警覺的一把攔住她,低聲道:“你先進去,行禮我來拿。”
“小姨,那我去了,你快點來啊。”陶意沒有多想,直接衝進了醫院。
青衣等她走遠,纔不緊不慢的拿起了行李,然後直接放在地上。
目光,環視一圈。
青衣美豔的臉上,露出一絲冷笑。
六個人,變成十二個,不知道墨君夜是高看她呢,還是小看她?
他以爲這些人……能困住她?
青衣嘴角露出譏諷,拿起行李迅速走進人羣中,只短短几秒,便被人羣淹沒。
再無蹤影。
牆角處,阿離抱胸走出來,眼中泛着冷光,喃喃道:“這份警覺,怪不得能把人帶走。”
……
“對不起,你們知道墨天澤在哪裡?”
“我不知道!”
“醫生,受傷的墨天澤在哪個病房?”
“沒聽說過啊。”
陶意一進高幹樓,就像個無頭的蒼蠅,抓着人就問,臉上的焦急,讓路人不忍多看一眼。
阿澤,你在哪裡?
你的傷怎樣?
陶意問不到結果,心裡更加着急了,那些不好的念頭,隱隱要從心裡迸出來。
就在這時,一箇中年醫生走到她面前。
“你是陶意?”
“是的,醫生,我就是陶意。”
“墨天澤小朋友,在六樓的二十二號病房,快去看看吧。”
陶意一把抓住來醫生的胳膊,用力的搖着,急急道:“醫生,他……他的傷怎麼樣?”
“去看了就知道。”
陶意再也不得什麼,一把把人推開,連電梯都不等了,直接走樓梯,衝上了六樓。
六樓。
安靜無比。
陶意氣喘吁吁站在二十二號病房,深深吸了一口氣,推門而入。
“阿澤!”
墨君夜臨窗而立,高大的背影看着有幾分蕭索。
聽到聲音,他轉過身,目光深深地看着她,沒有說話。
陶意沒有想到,這個病房裡沒有任何一個人,只有他,驚住了。
四目相對。
兩人心裡各自一震。
墨君夜的目光,更深一層。
她瘦了,臉色很不好,眼袋很明顯,一雙眼睛裡含着水霧,很熟悉,卻有幾分陌生。
墨君夜不想去想,那份陌生從何而來,只覺得就這樣看着她,心底的難受和痛苦,減輕了許多。
她就是有那種魔力!
陶意腳步猛地一頓,眼神像綴了冰,從未有過的寒意。
他怎麼會在這裡?
阿澤呢?
爲什麼這病房裡空空蕩蕩?
難道說阿澤他……
陶意只覺得心底陣陣發慌,膝蓋一發軟,人就要跌倒下去。
墨君夜迅速衝過去,伸手扶住了她,並順勢關上了門。
大手,很有力量的支持住了她,陶意慘白着小臉,咬牙着哆哆嗦嗦道:“阿澤呢?他怎麼樣了?”
墨君夜的目光,有失落,有黯淡,有難過,還有喜悅。
不管怎樣的複雜,喜悅總歸是佔了上分。
她回來了,還有什麼可計較,可在乎的。
“阿澤他,沒事。我只是想把你找回來。”
沒事?
阿澤沒事!
陶意整個人像在地獄裡走了一回,又重新來到了人世間,她想也沒有多想,擡起手,照着男人的俊臉就是一巴掌。
“墨君夜,你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你爲什麼要用阿澤騙我回來?你知不知道,我快被嚇死了,你怎麼可以這麼混蛋,啊啊啊……你這個王八蛋!”
陶意一下子怒意沖天。
得知阿澤出事的消息後,她根本沒有睡過一個整覺,連飯都吃不下幾口,誰知道……
這一切不過是個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