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君夜從病房出來,楚笑和秦凡遠遠地站着,出乎意料地沒有迎上去。
他們相識那麼多年,這是楚笑第一次,在墨君夜臉上看出心如死灰的表情。
他是個那樣百折不撓的人,性情堅韌,現在卻……
楚笑咬了咬嘴脣,腳下一動,手腕卻被人緊緊地拉住。
秦凡對着她微微搖頭,“這種時候,我們只要在他需要的時候出現,就夠了。”
秦凡眼裡也是隱隱的焦急,可是誰也幫不了阿夜。
誰遇到了這樣的事情,都必須自己重新爬起來,任何人,都幫不上忙。
楚笑頹然地塌下肩膀,眉頭皺出幾道痕跡來,“可是,阿夜該怎麼辦?這特麼都是什麼破事!爲什麼他們兩人之間就那麼難!怎麼就那麼難!”
楚笑泄憤似的用力跺着地面,彷彿罪魁禍首就在她的腳下一樣。
秦凡伸手將她攬住,手臂收緊,楚笑奮力掙扎了一會兒,慢慢的不動了。
她真的,很心疼阿夜和小意,真的真的,很心疼……
……
“少爺,現在回家嗎?”
阿離小心翼翼地問,墨君夜卻並沒有反應。
他深吸了一口氣,發動車子,不管如何,先回家吧。
窗外的景色如水一樣的流動,墨君夜臉看着窗外,眼睛裡,卻沒有倒映出任何東西。
似乎之前,也是在醫院裡,許美玲說出,顧明意的媽媽是殺自己媽媽的兇手。
那時候他心裡,是什麼樣的感覺?顧明意的心裡,又是什麼樣的?
他還記的那雙眼睛,含着無限的歉意和期待,靜靜地看着他,只是他是怎麼做的?
木然地挪開視線……
那一天,顧明意從醫院裡,是懷着什麼樣的心情離開的?又是忍着什麼樣的煎熬,生生等了他一個晚上?
墨君夜重重的一拳砸在窗戶上,嚇得阿離方向都輕微的偏離。
他想起顧明意和常品希相牽的手,想起手指上相互輝映的戒指,心裡就彷彿有一團火,在炙烤着,在鞭撻着!
可是,明明是他先將她給推開的,他有什麼資格讓她等着自己?
墨君夜眼中滿是痛苦,痛苦得彷彿整個人要炸開一樣!
……
回到了別墅,墨君夜進去的時候,陳遇從旁邊迎出來。
“少爺,展和老爺和展恕恕小姐,已經從城南的別墅搬回來了,現在正在等您。”
墨君夜對此沒有反應,往裡走了兩步,忽然停住腳。
“陳伯,那天晚上,她等了我一整夜?”
墨君夜沒說哪天晚上,也沒說是誰,陳遇卻彷彿已經知道一樣,默默地點了點頭,“是的,少爺。”
“她……,在哪裡等我的?”
陳遇聽着墨君夜的聲音,心裡酸澀不已,卻還是給他指了出來。
客廳裡那個角落,一個小小的沙發。
墨君夜沒有再問什麼,只是定定地看着那個角落,上面彷彿能能看見一個蜷縮的身影。
昏暗的燈光,漫長的黑夜,她就坐在那裡,看着天色一點點變亮,她的心,該是一點一點變涼……
墨君夜心臟抽痛,彷彿有一隻大手在擠壓扭動一樣。
“阿夜,你回來了?”
一個輕快的聲音傳來,展恕恕青春靚麗的身影從樓上下來,“今天怎麼這麼晚?我們又搬回來了,你一個人住這麼大的地方,還是有人陪會好一點。”
展恕恕走到墨君夜的面前,微笑的嘴角慢慢落下,“阿夜,你怎麼了嗎?”
“舅舅呢?”
“爹地?他在樓上房間裡……,阿夜?阿夜!”
展恕恕見到墨君夜轉身就往樓上走,連喊了幾聲他都沒有迴應,怎麼回事?
她目光一轉,落到阿離的身上,卻發現阿離也是一副嚴肅的模樣。
心裡一動,展恕恕輕手輕腳的,也慢慢往樓上走去。
展和的房間裡,墨君夜推門而入讓他嚇了一跳,見到是他,才笑着嘆了口氣。
“阿夜啊,回來了?一聲不響的進來,這可不好啊。”
“六天前,顧明意是不是打過電話來找我?”
展和聽見顧明意三個字,臉色就變得不那麼好看了。
“怎麼了?好像是有這麼回事。”
“您爲什麼不告訴我?”
“你手機關機,再說,她打來電話,有什麼要告訴你的必要嗎?”
展和完全沒當一回事,“那個女人也是好笑,這種時候還敢來糾纏你,以後她的電話,你一個也不要接。”
“她說了什麼?”
墨君夜咄咄逼問的態度,終於讓展和也皺起了眉頭,“阿夜,你現在是因爲那個女人的一通電話,在質問舅舅嗎?”
“我只想知道,她說了什麼?”
墨君夜沒有挪開視線,展和冷笑一聲,“還能說什麼?爲了能挽回你,真是什麼下作的招數都用上,還編出個她媽媽的日記本來,妄想給她媽媽洗脫罪名。”
展和麪色冷然,“真以爲這樣就會有用?之前還沒覺得,她是個這麼有心機的女人。”
“啪”的一聲,一個本子摔在展和麪前的茶几上,嚇了他一跳。
“這是什麼?”
“這是,她媽媽的日記本。”
“呵呵呵,她還真拿着這個去找你了?”
展和不敢置信地笑起來,“她以爲用這種手段就能讓別人相信?真是……”
“許美玲,已經親口承認了,失手將我媽媽推下樓的人,是她自己,青煙是想去阻止她的。”
墨君夜淡淡的聲音,讓展和嘲諷的表情頓時定格在臉上,“什麼……?”
“我爺爺,也已經醒了,也證實了當年的事情,青煙爲了保守秘密,也爲了她的女兒,所以選擇自殺。”
“……”
“許美玲和墨凜爲了篡改事實,不想讓爺爺說出實情,給爺爺下毒,他也已經承認。”
“……”
墨君夜一件件一樁樁,從嘴裡慢慢說出來,砸得展和措手不及,儒雅的面容定格在那裡,表情十分可笑。
他許久都沒能反應過來,臉上肌肉微微抽搐,“這、這怎麼可能?”
“人證物證都在,爲什麼不可能?”
墨君夜冷冷地看着展和,“所以,小意是無辜的,她纔是受害者,舅舅心裡對她惡意的揣度,還是收一收吧。”
“阿夜!你怎麼能這麼跟我說話?”
展和一擡眼,卻發現墨君夜的情緒十分不對勁,一點都不向他平常的模樣。
墨君夜也知道他在遷怒,也知道這樣不對,舅舅先入爲主以爲那就是事實,對顧明意怎麼會有好臉色?
可是如果,如果那天自己知道了這件事,是不是還能來得及阻止他們訂婚?
“阿夜,顧明意呢?既然她是冤枉的,爲什麼沒有跟着你回來?我也好爲之前的態度跟她道個歉。”
展和提得起放得下,如果這件事真的是自己弄錯了,他也願意表達歉意。
只是他話音剛落,目光瞥見墨君夜的臉上閃過一絲痛意。
“不需要了,她現在是常品希的未婚妻,已經不會再回來這裡。”
說完,墨君夜動作遲緩地轉身,拉開門走了出去。
不回再回來這裡……
這句話從他的嘴裡說出來,都像是牽扯着他的心,要將他的心從喉嚨口拽出來一樣。
墨君夜慢慢地往自己的房間走,沒有注意到身後牆壁出露出來的影子……
展恕恕背靠着牆,腦子裡還在震驚剛剛聽見的東西。
事情竟然是這樣的?
那麼也就是說……,顧明意和阿夜之間,已經沒有什麼東西可阻擋了?
不,不對,還是有的!
顧明意和常品希已經訂婚了?
如此說來,她和阿夜,還是不可能!
只能說,他們兩人的緣分僅止於此了……
展恕恕震驚阿夜對這件事的痛心和消沉,果然,他還是對顧明意舊情難忘。
可是,這樣深情的男人,才更有魅力不是嗎?
如果這種深情,能夠變成對她的……
展恕恕光是想一想,就難以抑制地微微顫抖。
反正他們也已經沒有可能了,阿夜現在的情緒如此糟糕,難道,不正是她的機會嗎?
……
顧明意回到了家中,躺在牀上,卻怎麼也睡不着。
眼睛閉上,眼前,便會浮現出那雙憤怒到冒火的眸子。
他在生氣,知道自己跟
常品希訂婚,他在生氣,氣自己沒有等他?
倏地睜開眼睛,顧明意乾脆坐了起來,靠在牀頭,懷裡抱着個軟枕。
在醫院裡,當許美玲說出真相的時候,那一瞬間墨君夜臉上的失神表情,顧明意現在想起來,心裡都疼痛難當。
他一定,很不知所措吧?就跟當初的自己一樣,彷彿激流中的一片樹葉,不知道該往哪裡去。
顧明意一陣心疼,擡起手,卻看到了手指上的戒指。
可是再心疼,她現在也已經失去了安慰他的立場。
不過,有展恕恕在,應該會好好陪着他的吧?
顧明意嘴邊浮現出苦笑來,忽然拿起手機,發了一條短信出去。
很快,她就收到了回覆,上面寫了時間地點,“明天見面細說。”
顧明意放下手機,一遍遍告訴自己,不要再想了,不要再去想這些跟她無關的事情。
然而睡夢中浮現出來的人影,仍舊讓她心痛……
……
第二天,顧明意一早就要出門,客廳裡汪海燕正坐着喝茶,見到她,口氣十分陰陽怪氣,“又出去約會呀?感情可真好。”
顧明意懶得理會,汪海燕卻拿着茶杯漫不經心,“也是,好不容易抓住這樣一個接手的人,當然要抓緊一點,不過這男人啊,哪有真正一心一意的?小意可要看緊一些。”
顧明意心裡好笑,她纔剛訂婚,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她的笑話了?
剛巧顧正言拿着新聞走過來,顧明意臉上堆積起笑容來,“大伯早安。”
“啊,哦,早。”
顧正言朝着明意笑了笑,就看到她一臉疑惑,“大伯,剛剛大伯母說,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讓我看緊一點常品希,大伯,是這樣的嗎?”
汪海燕的臉立刻就綠了,看到顧正言變了的臉色,心裡恨透了顧明意。
顧明意卻已經不去管他們會怎麼樣,微微點頭,走出了顧家。
……
窗明几淨的咖啡廳,音樂優雅迷人,空氣中,都飄着咖啡令人沉醉的香氣。
顧明意坐在靠窗的位置,手中的銀勺輕輕地攪動杯中的咖啡。
忽然一個身影急匆匆地走過來,坐在她的對面。
“昨天你的短信是什麼意思?什麼叫你媽媽的死另有緣故?”
顧明意擡頭,笑容有些虛弱,“小姨。”
“到底是怎麼回事?”
青衣語氣急切,顧明意給她叫了一杯咖啡,慢慢地將事情,原原本本地說出來。
小姨曾經說她爲了媽媽的事情調查墨家,後來墨安晏來追問自己小姨的下落,或許他們兩之間,也有過不淺的牽連。
顧明意不想再讓這件事情,成爲任何人的阻礙,因此她給小姨發了消息,想要跟她說明白。
青衣的身體靠在沙發背上,眼神發直,盯着自己面前的咖啡杯。
“這麼說,姐姐不是畏罪自殺?也不是被墨家逼迫而死?”
青衣喃喃自語,這跟她之前認定的,又再次出現了差距。
怎麼會這樣?
她一直都以爲,姐姐青煙的死,是因爲墨家,是被墨家給逼死的。
所以她纔會設計接近墨安晏,纔會在離開的時候,對他刀劍相向。
可是現在真相大白,卻是姐姐的死根本與墨家毫無關係,是姐姐想要爲小意留一條後路,她自己決定的。
青衣渾身繃得緊緊的,那她從前做的那些,有什麼意義嗎?
沒有!完全沒有!
青衣眼中連焦距都消失了,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顧明意有些擔心,“小姨?”
“嗯?”
青衣擡起頭,“你該去上班了吧?去吧,別耽誤了,我再坐會兒。”
顧明意怎麼放心?奈何青衣一直讓她走,她也看出來了,小姨是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顧明意沒辦法,只好先離開。
等她離開了之後,青衣的眼睛疲憊地閉上,仰起頭,向後靠着。
這到底……,算什麼?
許久許久之後,她才低下頭來,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喂?”
對面傳來的聲音,讓青衣垂在膝蓋上的手緊緊握了一下,才調整語氣輕輕開口,“是我,青衣。”
醫院裡,墨安晏的瞳孔微微收縮了一下,隨即恢復了平靜。
他轉身走到一個安靜的角落,才繼續說道,“找我有事?”
“我,是想爲我從前的舉動跟你道歉,那時候,我並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青衣誠懇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來,墨安晏嘴角苦澀,卻揚着淡淡的笑容。
從很久以前他就知道,這個女人是個十分灑脫質樸的。
別看她外表妖嬈魅惑,事實上,她的性子十分要強,甚至固執。
她會爲了一件事情鑽牛角尖,也會因爲自己的錯誤,爽快真誠地道歉。
墨安晏吃驚自己竟然這麼瞭解她,無聲地笑了笑,“你已經知道了?”
“嗯,小意都告訴我了。”
“那好,既然要道歉,我們定個時間,當面說。”
青衣也爽快,定好了時間將電話掛掉,她發現自己心底竟然有着隱隱的期待,期待着這一次的見面……
……
再次見到墨安晏,青衣的情緒,已然和從前全然不同。
他穿着一件米白色的大衣,很好的襯托出他儒雅的氣質和沉穩的品性。
墨安晏似乎消瘦了一些,是因爲,之前那些事情嗎?
青衣微微振作精神,墨安晏從前見到她的時候,眼裡總會出現憤怒的情緒,希望這一次,他們兩人能夠心平氣和地談一談。
“來了?”
“嗯。”
墨安晏坐下,擡手要了一壺清茶,纔將目光投向青衣。
不得不說,青衣實在是天生就要成爲被人矚目的存在。
她身上的衣服並不亮眼,中規中矩的款式,然而穿在她的身上,卻彷彿出自名家之手,會發光一樣。
那張漂亮的面容,曾經無數次出現在自己的夢裡,他連做夢都想將她抓在手中,此刻,他卻能夠面帶微笑地安然坐着。
真是,不可思議。
茶被端了過來,墨安晏動作優雅地斟了一杯,淡淡的茶香漂浮在兩人周圍,他的動作好看得彷彿一幅畫兒一樣。
“說吧,你不是想要跟我談談?”
墨安晏淺淺地輕啜一口,目光深沉,卻並不複雜地看着青衣。
他的眼神裡,已經沒有了從前的狂熱,什麼憤怒和不甘的情緒更是沒有出現。
青衣見狀,卻愣在那裡。
她應該高興的,高興墨安晏似乎已經放下了,不再一味追着她,要將她禁錮在手裡。
可是爲什麼,看到他如同在看一個熟悉的陌生人的時候,自己心裡某個地方,隱隱作痛……?
定了定心神,青衣逼着自己直視墨安晏。
“我是想爲了我之前的所爲跟你道歉,我承認,是我弄錯了,我很抱歉。”
墨安晏聽見她的話,眼裡仍舊沒有什麼波動,只是拿起茶杯又喝了一口。
他喝得極慢,彷彿時間都要定格住一樣,青衣覺得每一秒鐘都是煎熬,在考驗着她的心。
終於,墨安晏放下茶杯,語氣平靜,“我接受。”
“嗯……?”
青衣像是沒有聽清一樣,墨安晏卻淡淡地笑起來,“我說,我接受你的道歉。”
“站在你的立場,你會這麼做,也無可厚非,況且後來,我也爲之前的事情自以爲是的報復過了。”
他攤了攤手,“所以,我們扯平了。”
“扯……平了?”
“對,扯平了,誰也不欠誰了,我們之間,兩清了。”
墨安晏的聲音很好聽,可是聽在青衣的耳朵裡,就像是,來自另外一個時空一樣,嗡嗡的不真切。
所以他們之間,再也沒有任何牽連了?他們可以從此沒有任何交集,如同陌路人了?
青衣有一瞬間的失神,這本該,是她盼望的。
她想要重新開始生活,和過去的一切劃清界限,再沒有比這個更好的結果了不是嗎?
可爲什麼心底的疼痛越來越清晰,清晰到她根本無法刻意忽略掉的程度。
墨安晏靜靜地喝茶,面前的這個女人,他追逐找尋了七年,如同一個魔咒一樣,將他死死地拴着。
可是他得到了什麼?
青家和墨家的淵源,讓他們虛度了那麼多的光陰,不光是他的,還有她的。
因此,重新開始,應該是最正確的選擇。
墨安晏看了看時間,“好了,我也該走了。”
他說完站起身來,看着坐在那裡的青衣,脣邊浮現出一抹笑意,“聽說你要開珠寶公司?以後有需要,我會照顧你的生意的。”
說完,他慢慢地轉身,米白色的風衣衣襬,劃出一個瀟灑漂亮的弧度。
青衣安靜地坐在那裡,脊背挺得筆直,她不允許自己彎下去。
面前的桌上,那壺清茶還在冒着嫋嫋的熱氣,然而坐在那裡的人,卻已經不見蹤影。
這似乎是第一次,他主動從自己面前離開?從前,都是她在絞盡腦汁想要逃離……
“會……照顧我的生意嗎?”
青衣喃喃自語,忽然笑起來,頭卻垂下去,長長柔順的髮絲從耳邊滑下,遮去了她眼裡所有的悲傷……
……
海博酒店的辦公室,顧明意臉上帶着笑意,正說着電話。
“好好好,阿澤說什麼我都答應,好不好?”
“不許耍賴,我已經預訂了你的時間了哦?”
顧明意眼睛都眯了起來,臉上是溫柔到不可思議的笑容,整個人都變得不一樣了。
朱曉曉輕手輕腳地放下文件,顧總是在給誰打電話呢?這麼溫柔的樣子,如果是男人看見了,一定會喜歡死的。
她偷偷地笑了笑,走出辦公室才關上門,就看見常品希的身影走了過來。
“你們顧總在裡面嗎?”
朱曉曉眼睛一亮,點了點頭,手悄悄地指了指辦公室,又比了一個打電話的手勢,然而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常品希推開門,看見的就是顧明意溫柔如水的模樣。
“好,媽媽一定不遲到,媽媽給你帶了許多禮物哦,嗯,那那天見了。”
好一會兒,顧明意才捨得將電話放下,臉上的笑意未褪,擡頭看見了常品希,“你來了?”
“怎麼辦?我現在越來越想將婚期提前了,就怕別的男人看到你的樣子,跟我搶。”
常品希的模樣逗得顧明意笑着搖搖頭,她這樣的女人,沒結婚都有一個孩子,誰會要?還搶?
“是給阿澤打電話呢?要跟他見面嗎?”
“嗯,給他帶回來的禮物,也好久沒有見他了。”
顧明意很想阿澤,不過說這話的時候,她的眼睛忍不住看向常品希。
雖然他說是不介意阿澤的存在,可是未婚妻跟別的男人生下的孩子,以後說不定會經常見面,他真的,不介意嗎?
常品希察覺到顧明意的目光,走過去將她摟住。
“怎麼了?不相信我說的話?”
“不是……”
“之前的提議仍然算數,只要你想,我會幫你把阿澤爭取過來,常家有幾個合作過的律師,孩子天性跟媽媽親近,要打贏官司不是不可能的。我也會把阿澤當成親生的疼,保證。”
“……”
顧明意沉默,她當然,很想跟着他,她恨不得每天都能跟阿澤在一起。
可是先不說墨君夜會不會同意,阿澤跟着她,真的好嗎?
他始終姓墨,跟着墨君夜能得到的,比跟着她要多得多。
“先……不用了,能這樣自由地跟阿澤見面,我已經很滿足了。”
顧明意搖搖頭,“是來接我下班的嗎?今天要跟我回去吃飯嗎?”
“今天,我有一個驚喜要送給你。”
常品希也不糾結阿澤的事情,替顧明意拿上衣服,體貼地給她披上,牽着她的手往外走。
“驚喜?”
“你見了,就知道了……”
……
墨家,阿澤將電話掛掉,心滿意足笑了笑。
轉身的時候卻嚇了一跳,“爸,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墨君夜站在不遠處,整個身子都藏在陰影裡,聽見阿澤的問話,才慢慢地走出來。
“剛回來,你在跟誰打電話?”
“媽媽,她說給我從國外帶了很多禮物,我約了媽媽週末去划船。”
墨天澤靈動的眼神在周圍掃了一圈,沒有看到展恕恕的影子,於是立刻快步走過去,壓低了聲音,“爸,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
墨君夜沒說話,轉身往他的書房走。
阿澤邁着小短腿跟在後面,“爸,你就一起去嘛,上次一起去爬山,我真的很高興,一起嘛,媽媽也一定會很高興的。”
墨君夜的手放在書房的門把上,好半天,沒有動一下。
她會……很高興?
他想起聖誕節那天,那個女人在看到自己的時候,眼睛裡不自覺發出的亮光;想起那天他握住的,柔軟溫暖的手……
墨君夜收回手,轉過身看向阿澤。
阿澤漂亮眼睛莫名地看着他,總覺得爸爸有點奇怪,平常如果自己提起媽媽,他就算嘴裡不答應,眼睛裡也會閃爍出一些不一樣的情緒。
可是現在,爲什麼連他都能看出爸爸在傷心?是因爲……媽媽嗎?
墨君夜看着阿澤的臉,跟顧明意有些地方十分相像。
“阿澤,如果你媽媽,跟別人結婚了,也不代表她不要你了,對她來說,你永遠是不可替代的。”
阿澤的眼睛瞬間睜大,剛剛臉上的喜意消散得乾乾淨淨,“什麼意思?媽媽要跟別人結婚嗎?爲什麼?是不是她還在生爸爸的氣?”
阿澤頓時慌起來,“我不要!我不要媽媽嫁給別的人,爲什麼她要嫁人?是不是因爲爸爸身邊有展阿姨?所以她纔會……”
“阿澤!你是個小男子漢了,有些事情不是你說不行,就不行的。”
“就是不行!”
阿澤難得地發起脾氣來,再也沒有智商超羣人小鬼大的機靈,他的臉都因爲激動漲得通紅,“我知道的!舅爺爺也不喜歡媽媽,他想讓你娶展阿姨,媽媽肯定是生氣了!你去跟媽媽說,說你不會娶展阿姨的,你去把媽媽娶回來!”
阿澤根本無法想象,媽媽要嫁給別的男人是個什麼概念。
是不是她就不會再最喜歡自己了?是不是她會跟別的男人生新的寶寶?
那他呢?
那他呢!
“你去啊!你快去啊!你去把媽媽找回來啊!你讓她不要嫁給別人,你說你會娶她啊!”
阿澤說着說着,忍不住哭起來,淚水從小小的臉頰上滑過,滑到下巴上滴落下來。
他很少會像是一個孩子那樣痛哭,他覺得自己沒有那麼幼稚,可是現在,他哭得小小的身體都在顫抖。
墨君夜看着他,慢慢地蹲下身子,將他摟在懷裡。
如果可以,他怎麼會不想這麼做?如果可以,阿澤說的這些,他早就已經全部去做了。
可是牽着顧明意的手,是另外一個男人,他們的手上,帶着相同的戒指……
如同枷鎖一樣,阻止住他所有的舉動。
輕輕地哄着阿澤,墨君夜一下一下地摸着他的頭髮,書房外的走廊裡,無比安靜……
……
“到底是什麼驚喜?”
顧明意被常品希拉着,有些無奈地問着。
他們走進全市最爲昂貴的酒店,顧明意目光閃了閃,跟着他來到了頂樓房間的門口。
“品希……”
“噹噹噹當……”
常品希打開門,頓時從裡面傳出一陣動人的音樂。
顧明意看見裡面的景象,驚訝地睜圓了眼睛。
小提琴樂隊動作整齊劃一,現場版的奏樂讓人忍不住沉醉其中。
偌大的客廳裡,當中放着一張餐桌,頭戴主廚帽的廚師正在桌邊忙碌。
四處都能看見鮮花裝點,在這冷冽的季節裡,已是能夠感覺得到春暖花開的氛圍。
“怎麼樣?驚不驚喜?”
常品希牽着她的手走進去,“這是隻屬於我們兩人的盛宴,我希望你的眼睛裡,只能夠看見我一個人。”
“……”
顧明意確實沒有想到,常品希是這麼浪漫的一個人,只屬於他們的盛宴……
這一層樓是可以旋轉的,窗外的風景在不斷地變化,空氣中瀰漫着香氣,音樂悠揚,宛若一個與世隔絕的場所。
顧明意跟常品希相對而坐,菜餚美味可口,氣氛浪漫至極。
常品希是一個不會讓氣氛變冷的高手,風趣幽默的口才,讓一整個晚上的時候,都非常愉快。
然而晚飯後,樂隊和主廚都離開了房間,此刻,纔算是真正的,沒有一個人打擾,只屬於他們兩人的時刻。
顧明意心裡微微忐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