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要自殺的節奏啊。
我屏住呼吸,應該不錯,洪辰師傅是在修煉尸解仙。尸解仙裡有一個很恐怖的步驟,那就是必須死亡成屍,才能仙化而去。而洪辰師傅,就在進行這一步。
她把頭完全塞進繩子裡,猛地一蹬石頭,頭一下低垂下去,兩腳懸空,直直地掛在繩子上。據我瞭解,人在上吊的時候,突然被繩子卡住氣管,加之求生本能,肯定會在空中四肢亂蹬亂抓地掙扎。而洪辰師傅非常詭異,掛上就掛上了,身體根本沒有下意識反應,就像是在繩子上掛了一件紅衣服。
我屏住呼吸看着,大氣都不敢喘。
這時,出了一種異象。那團黑影,從一旁的樹叢中慢慢漂浮過來,來到上吊的屍體前,靜靜佇立。皎白的月光下,大樹上吊着一具穿大紅衣戴着面具的女屍,而一團鬼影就在下面看着。情景真是無法言述的鬼魅。
那團模模糊糊的黑影做了一個動作,它好像慢慢擡起胳膊。在這裡,我用“好像”這個詞,因爲這團影子根本看不出四肢,只能根據人的身體結構勉強推測出這是它的胳膊。
影子一擡起胳膊,上吊的紅衣女屍居然也慢慢擡起胳膊,整個身體還直直地掛在半空,擡臂的動作非常僵硬,就像是生了鏽的機器人。
我看得牙齒格格響,雞皮疙瘩瞬間爬滿全身。按照目前的情景來看,洪辰師傅似乎被她身體裡這團黑影給控制了,黑影就像在操控一個提線木偶。
那團黑影再沒有做太多的動作,凝化成一團黑煙,月光落在上面,居然映出白白的一層浮膜。
就在這時,密林中突然響起陣陣犬吠,火把透明,尹老頭領着一幫人從林子裡鑽出來。我盯得眼睛發花,還沒留意怎麼回事,那團黑影完全消失不見,再看吊在樹上的女屍開始動了,渾身顫抖不停,像是通了電。連屍體帶繩子,在樹枝上不停地轉悠打晃。
我聽到大柱喊了一聲:“老村長,有人上吊!”
我趴在高處往下看,看到尹老頭領着村裡人把這棵樹圍得水泄不通。當時,我就有一種超安逸的感覺,坐在釣魚臺靜觀龍虎鬥。尹老漢,你不是要打倒牛鬼蛇神嗎,機會來了。
有人過去爬到樹上,用刀割斷繩子,洪辰整個從樹上掉下來,下面三四個小夥兒接着,哪能讓她摔着。把人平穩放躺在地上。大柱用手電筒照照:“好像死了,不動彈了。”
尹老漢面沉似水,他環視一下四周,眉頭緊縮,想了想道:“還是救人要緊。把面罩取下,做人工呼吸。”
有個後生走過去就要掀面具,這時,本來一動不動的洪辰突然就毛了,伸出雙手在空中亂抓。這一下,可把村民們嚇壞,齊齊倒退一步。
那麼多人鴉雀無聲,手電、火把的光亮一起照了過去。
在人羣之中,洪辰不斷嘶喊,聲音淒厲尖銳,後來變成一種吼叫,不歇氣地長嚎,在場的每個人無不毛骨悚然,村民們臉色發白。
最爲可怖的是洪辰的動作,她一直在扒着前胸,衣服都撕得一條一條,像是要把什麼東西從身體裡扒出去。
就在這時,她突然一躍而起,面具落在地上,披頭散髮,惡狠狠看着衆人,衝開人羣撒腿往外面跑。一直跑出去老遠,鑽進林子裡,大家才反應過來。
村民們圍攏在尹老漢身邊,尹老漢看看樹上的繩子,又看着掛着的鏡子,頭上浸出冷汗,囑咐道:“這裡很可能有髒東西,好像是做的法術,誰也不準亂碰。趕緊走!”
大家也不追旱魃了,擁擠在一起,哆哆嗦嗦往村裡趕。我老遠墜在他們後面,也回到村子。
等回到宿舍,李揚他們把我團團圍住,齊聲問我怎麼樣。我照照鏡子,這一通折騰簡直太狼狽了,全身都是土,髒得跟個猴一樣。我擺擺手說沒事,隨便編了一套瞎話把他們混過去。
坐在牀上,驚魂未定,心還在怦怦跳。想着晚上那詭異一幕,始終無法釋懷,一閉眼就是上吊的紅衣女屍。胸口像堵了一塊石頭,想吐又吐不出來,難受極了。
躺在牀上睡不着,藉着上廁所的機會,我把晚上所見所聞和李揚說了。李揚聚精會神地聽着,問我,姨媽師傅怎麼跑到這來了?我沒好氣地說:“我怎麼知道。”李揚若有所思:“你覺得她在修尸解仙?”
我點點頭:“像。”
李揚疑惑:“她怎麼會尸解成仙呢?那是羅鳳宗門很隱秘的核心秘密啊。”
“而且吧,”我說道:“我有個最大的疑惑。咱們研究羅鳳成仙的經過,她修到最後能把魂魄修成實體,脫離身體而出,就是黑影子。洪辰師傅也能修出一個黑影子,但這個黑影子是她身上的老仙兒,並不是她的魂兒。”
李揚看我:“你怎麼知道那黑影是老仙兒,不是她的魂魄?”
我愣住了,支支吾吾說不出來。
李揚說:“你看到的問題是對的。如果姨媽師傅真要修尸解仙,那麼能夠成仙的恐怕只能是一個魂魄實體。據你描述,姨媽師傅體內也確實只有一個魂魄,要麼是她自己的魂魄,要麼就是老仙兒,不可能兩者共存。”
“你的意思是,”我喉頭竄動:“如果那團黑影是老仙兒,說明洪辰師傅已經……沒魂了?”
一陣陰風吹過來,樹葉瑟瑟作響。我不由自主打起抖來,擺擺手說:“別說這些了,怪嚇人的,咱們也討論不出怎麼回事。我就想知道洪辰怎麼追到這兒,她想幹什麼。”
李揚眯縫着眼看我:“老劉,有些事不該你管就別亂管,你管不明白。這票幹成,劉燕不是答應給咱們上百萬的酬勞嗎,你就悶聲發大財吧。”
我看着他狐疑:“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他站在茅坑前,撒了泡尿,然後抖了一抖提起褲子說:“知不知道能怎麼的。”走到廁所門口,他忽然停下來,神色不安地看我:“老劉,你覺得洪辰師傅真的沒魂了?她已經變成那個老仙兒的傀儡?”
“操。我怎麼知道。”我說:“我要是玉皇大帝,就能解答你這個問題。”
第二天一大早,李副總就出去辦事了,中午纔回來,神色疲憊地說:“村裡已經答應我們領養劉燕。”她手裡拉着劉燕,劉燕頗爲童真地看着我們,只是那眼睛怎麼看怎麼狡黠。
具體幕後怎麼交易的,我也沒興趣過問,一心想着終於要回家了。
離開的時候,受到村裡人夾道歡送。我們誰也沒說話,車裡的氣氛很壓抑。開車半天多回到市區,我們找了一家旅館,準備暫住一晚,休整休整。尤其幾位女同志,好幾天不洗澡都在那抱怨。
住了店,我們分頭行動,本來我想拉着李揚的,可這小子一直在玩着手機不知發什麼信息,我也就沒理他,自己逛到步行街,買了幾件衣服。
原來的髒衣服,我一咬牙都給扔了,心裡還有些捨不得。可一想到馬上就要成百萬富翁,頓時來了心氣,咱也是有錢人啊,別那麼小氣。
到了傍晚,打了個車,溜溜達達回到賓館。我們都住在二樓,兩人一個房間,我和李揚住在一起,回屋的時候,發現他不在。
看看錶晚上七點多了,天色已黑,這小子能跑哪去。我打個哈欠,靠在牀頭打開電視,看當地新聞。
正迷迷糊糊,忽然聽見隔壁房間“咚”一聲巨響,像是什麼東西砸在牆上,我當時就一激靈,嚇得跳起來。隔壁可是李副總和劉燕住的房間。
我打開房門,看見我們隊伍裡其他人都衝到走廊上,老曹和王雪跑在最前面,一起來到隔壁房前。老曹“哐哐”砸門,高聲叫着:“李總,李總。”
這時,我們看到李總從二樓的樓梯轉上來,手裡還提着一大堆零食。
李副總在啊,那屋子裡只能是劉燕了。劉燕怎麼了?
李副總一聽說屋子裡有奇怪聲響,手裡零食都散落在地上,她讓老曹趕緊找前臺服務人員。時間不長,來了個服務員,用房卡打開房間,還沒進門,一股冷風撲面而來。
只見屋子裡窗戶整個打碎,白色窗簾被風捲得飄起來,一地的玻璃碴子,狼藉不堪。李揚滿頭是血,趴在地上,而劉燕消失的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