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咚咚咚”一陣腳步聲,李揚打着手電去照,就看到銅鎖從開着的大門跑了出去,身影在走廊晃一晃,沒坐電梯,直接進了樓梯間。
秦丹當機立斷,示意李揚和她一起去追,囑咐我在屋子裡守着哪也別去。
我看看黑漆漆陰森森的房間,喉頭竄動,可也沒辦法。他們兩個追了出去。
在廳裡坐了一會兒,我渾身這個冷啊,忽然想到窗簾還蒙着,趕緊摸黑走到窗臺前,猛地拉開窗簾,頓時大片大片的陽光射進來,屋子裡頓時有了暖意。
屋子裡空無一人,溫度還是很低,我摸索着肩膀呆坐片刻,屁股上像長了尖刺,實在是坐不住,總覺得這裡似乎有什麼東西。我正要出去到走廊,就看到李揚和秦丹陰着臉回來。李揚大口喘着氣:“這小子跑得真他媽快,出了樓道,一轉眼就沒影了。”
“他跑什麼?”我問。
李揚道:“肯定和那個寧寧有關。秦丹,你怎麼不讓我繼續追呢?”
秦丹道:“你看銅鎖剛纔的動作,跑得那麼快,驚若狡兔,非常反常,根本不是他,像是被什麼附體。你這麼追未必能追上。只要確定和寧寧有關,我就肯定能找到他。”
“怎麼找?”
秦丹從兜裡摸出那枚古玉:“這是寧寧給銅鎖的信物,就用它找。”
李揚還沒反應過來,我直接說道:“又是起乩追蹤?”
秦丹笑:“沒錯。”
李揚疑惑:“不對啊,起乩追蹤是乩童畫出被追者印象最深的畫面,古玉是寧寧的,我們起乩追蹤的是她,可別忘了寧寧可能不是人,我們也能畫出來嗎?”
“試試看。”秦丹道。
我拍拍李揚:“別愣着了,趕緊當乩童,這點覺悟都沒有。”
李揚看看我,嘆口氣,無奈道:“來吧。”
秦丹把作法的工具稍微佈置一下,用李揚做乩童,開始起乩追蹤。李揚很快進入狀態,操着鉛筆,在無意識的狀態下開始畫畫。
我在旁邊看的這個緊張,這次起乩的追蹤對象是那個寧寧,不知能畫出什麼來。
第一幅圖很快出來了,背景是一張非常殘破的棄樓,孤零零在一處山坳裡。四層高,牆皮剝落,玻璃破碎,天空陰雲密佈,顯得既肅殺又詭秘。
我正看着,第二幅圖又出來了,一看到這圖我和秦丹都倒吸冷氣。這幅圖背景是在室內,這間屋子很像古老的寺廟,破敗的木頭窗櫺,縱橫交錯的橫樑,大梁上畫着大量古代的祭祀圖案。屋子裡空空蕩蕩,沒有什麼供桌佛像,只是在牆根處放了一張大牀,上面卷着被褥,裡面鼓鼓囊囊不知是什麼東西。
盯着這幅圖,我幾乎窒息。因爲這間屋子的場景實在是太熟悉。秦丹看我的表情知道有情況,輕聲問怎麼了。
我咳嗽一聲,嗓音沙啞:“這張圖上的地方我見過。”
秦丹驚疑地看我。
“昨天在佛堂和王冬梅鬥法,她在鏡子裡的一處密室中吊在半空。那間密室的風格和眼前這幅畫上的房間實在是太像了,太像了。”
秦丹道:“你是說寧寧和王冬梅還有關係?”
我苦笑:“我不知道。她們所在的房間風格,幾乎相差無幾。就算她們之間沒關係,也極有可能都在一個地方。”
這時,李揚畫出了第三幅畫。
看到這張畫,我和秦丹徹底無語。那是一大片空地,不見天日,最上面被李揚用鉛筆塗成一大片一大片的黑色,而下面的地表則浮現出密密麻麻的棺木,不知凡幾。
我們完全可以確定,寧寧所在位置,就是王冬梅和劉燕去的地方。
李揚畫完了收功,又到廁所一通猛吐,擦着嘴走出來,也不歇着直接拿起這三張圖看。秦丹把隨身揹包打開,從裡面拿出上次李揚起乩追蹤劉燕的幾張圖,翻到最後一張,拿過來做個比較。
劉燕的圖上,能看到遠處古代建築的屋檐翹角;而寧寧這張圖,視角卻是站在這處建築的門口往外張望。也就是說,根據劉燕圖所畫,她和王冬梅正在往這處建築走過去。而寧寧的圖,則是在這處建築的裡面往外看。
視角雖然不同,但場景大同小異,尤其那遍地黑棺,觸目驚心,就像是一片巨大的死亡墓地。
李揚揹着手在地上轉了兩圈,臉色愈加蒼白,他撓撓頭:“這裡面肯定有我們想象不到的關係。”
我說道:“其實吧,有一條重要的線索,你們都給忽略了。”
“什麼?”他倆同時問。
我清清嗓子:“你們還記不記的,銅鎖在講怎麼認識寧寧的過程裡,曾經說過蘋果屯找來一位風水先生。那位風水先生說,鬼門關大開,黃泉水倒流什麼的話。”
李揚皺眉:“你到底想說什麼。”
“當初我聽到這裡時,心裡咯噔一下,聯想到一個我思考很久的問題:你們說爲什麼王冬梅總是成仙失敗?”我問。
“爲啥?”李揚問。
我說:“你還記不記得羅鳳成仙筆記裡曾提到過,他們那個宗門成仙的修煉過程,總結起來是八個字:陰地修行,尸解成仙。”
“恩。”李揚點點頭:“繼續說。”
“那麼首要條件就是要在陰地修行,”我說:“所謂陰地,必須是陰陽兩界相交之處。咱們以前花園小區那棟大廈算一個。你們看這兩張圖,全是棺材,陰森森的,會不會這裡就是一處陰地呢?”
李揚和秦丹對視一眼:“有道理。劉燕和王冬梅是到這塊陰地修行去了。”
我點點頭:“這塊陰地怎麼產生的呢?風水先生說鬼門大開!”我說:“那塊陰地很可能就在蘋果屯附近。”
李揚嘆道:“你分析得很有道理。事情棘手了,上一次在花園小區的大廈,不但有羅鳳成仙,還有餓鬼橫行,謝師父佈置了寒林壇才勉強給壓住。這一次的蘋果屯,那必然也是妖孽鬼魅橫行啊。”
“那怎麼辦?”我問
李揚道:“還能怎麼辦,殺向蘋果屯。先把銅鎖救出來再說。”
秦丹嘆口氣說:“就目前這種情況來說,寧寧很可能是從陰地出來的什麼妖魅,吸銅鎖身上的陽氣來修行。這次我們打草驚蛇,她肯定把銅鎖弄到她的老巢,不把銅鎖吸成人幹不算完。”
我實在坐不住了:“要不趕緊給解鈴打電話吧,讓解師傅來。那裡可是鬼門關啊,想想我就滲得慌,得有個道行高深的大神來坐鎮。”
秦丹歪着眼看我:“你好像很瞧不起我。”
“不是好像,就是。”我說。
秦丹有點生氣,嘟着嘴想了想說:“好吧,不意氣用事了,去找我師哥。”
我們三人出了銅鎖他家,又開着車返回解鈴住的地方,等到了樓上來到他家門口時,我們全傻眼了。
只見大門上用透明膠粘着一張a4紙,上廟寥寥寫了幾個字:來找我的朋友,對不起,我去辦事了。手機不開,行蹤不定,多多見諒。
下面還有一行不起眼的小字:小師妹,如果是你的話,223
“223是什麼意思?”我問。
秦丹踮起腳,伸手在門框上摸了摸:“223是我和師兄開玩笑時定的密語,指的是門楣。”果然她從門楣夾縫中摸出一張紙,展開來看,上面寫着:“小師妹,我知道你還會回來找我。我有要事在身實在幫不了你。自你走後,我在菩薩前求了一隻籤,很麻煩。本地風水已動,陰陽失調,鬼氣充盈,鬼門大開。萬物各有緣法,此劫也在造化之中,如果我是你,則靜觀事變,不去妄動。另:你帶來的那位仁兄,屍毒已去,可體內仍有殘餘屍蠱,極易陰邪侵體附身,小心再小心。”
看完這封簡短的信,我們心裡冰冰涼。解鈴不在了,而且他說的話也驗證我們的推論。
“什麼是屍蠱?”李揚問。
秦丹悵然若失:“我也說不明白。簡單理解,就是寧寧給銅鎖下的一種印記。有屍蠱在,銅鎖就算走到哪都會被寧寧控制。”
我急道:“既然是這樣,那爲什麼解鈴不提前說明白?”
秦丹道:“他又不知道緣由,還以爲給銅鎖下蠱的妖孽已經降服了。我本來想把事情說給他聽的,可李揚猛咳嗽,要求保密,結果就留了這麼個尾巴。”
李揚苦笑:“說來說去,還賴我了。現在怎麼辦?秦丹,我們全靠你了。”
秦丹把信折起來,放進包裡:“放心吧,我不會扔下銅鎖不管的。這樣吧,你們先回去休息,我也去準備東西,明天一大早,咱們出發到蘋果屯。”
銅鎖這小子估計一時半會死不了,就算被女鬼攝去,也是陪着睡覺。離精盡人亡還差得遠。
我們各回各家。我回去第一件事就是到桑拿痛痛快快洗了個澡,搓了搓泥,周身舒坦,回家倒頭就睡。這兩天一直連軸轉,就沒歇着,身心疲憊至於極點。
正熟睡,忽然聽到有人喊:“寧寧。”
我一個激靈坐起來,還以爲自己到了陰森的郊外。好半天回過神來,原來還躺在臥室的牀上。誰剛纔喊寧寧呢?我趿拉着鞋下牀推開房門,看到宿友王晨正在跟他女朋友丁玲吻別:“好玲玲,再親一個。”
我擦,神經過敏了,把玲玲錯聽成寧寧。
假期過完,王晨已經上班了。他對我這種生活狀態習以爲常,打趣道:“最近又忙什麼怪事呢?”
我苦笑:“趕緊走你的吧,說出來嚇死你。”
王晨拉着丁玲說:“玲玲小心點啊,別讓老劉佔便宜。”
我沒理會這對狗男女,看看錶時候不早了,簡單洗漱一下,換了一身驢友裝備出了門。蘋果屯那可是荒郊野外,爬山越嶺的,得早做好準備。
到了約會地點,他們兩人已經到了,我們上了車,直奔城外。
起個大早,避開早高峰,又走高速,大概上午九點來鍾就到了蘋果屯。找個地方停好車。我們按照銅鎖描述的路線,開始往山裡走。這裡山林很密集,滿地荊棘,不怎麼太好走。好不容易來到灘塗岸邊,遠遠望去,整個江面波光粼粼,可是左右卻沒有什麼人影,空空蕩蕩,十分荒寂。
我們沿着岸邊往前走,路過一個岔路山口時,李揚說:“應該就是在這。”
他指着山林,只見遠遠山腰密林搖曳之處,隱約露出一座巨大墳墓的一角。高高大大的白色石碑立在亂草之中。此時山風很大,周圍安靜極了,雖然晴天白日,太陽明晃晃的,卻有一種莫名的陰森之意。
那處墳墓就是銅鎖初次遇到寧寧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