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暈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整個世界似乎都凝滯了,我的眼前只有一片黑色,不知是現實還是在夢中。腦海裡陡然出現王雪的身影,我一個激靈醒了過來,慢慢睜開雙眼。好半天才緩過勁,後腦鑽心的疼,刺骨疼痛讓我意識清醒不少。往事一幕幕浮現在腦海裡,我記起來,李大民把我打暈了。
眼前黑森森的,沒有一絲光亮,我不知道是在什麼地方,想爬起來渾身一點力氣也沒有,就像是被噩夢魘住。趴在地上好半天,我才雙手撐地,慢慢站起來。頭後邊黏黏糊糊的,使手一摸,感覺特別粘手也不知是什麼。我在黑暗中摸索着,終於摸到一處牆壁,跌跌撞撞往外走。
好半天才走出密道,外面雖然黑沉沉,光線比裡面是強多了。我低頭一看雙手,我操,一手的血。我心砰砰亂跳,頭皮發麻,想着自己是不是快掛了。媽的,李大民,下手忒他媽狠了。我在褲子上擦擦血跡,強忍疼痛,從褲兜裡翻出手機。上面居然有幾個未接電話,我看了看,心頭一顫,都是王雪來的。看看時間倒吸一口冷氣,我居然暈了將近一天的時間,王雪的電話是昨天來的。
還有一條未讀短信,也是王雪寫的:“劉洋,給你打過幾次電話你都沒接,忙什麼呢?你介紹的那個牛人已經來了,我看到他了,謝謝你啊。我會配合他的,過了這道坎,我要好好的生活,去擁抱未來。劉洋,等你朋友幫我淨完身,我想好好放鬆放鬆,到時候約你一起玩啊,咱們去旅遊,好嗎?”
我捏着手機,看着短信上女孩的字裡行間,鼻子酸酸的,想哭。
我趕緊回撥,那邊已經關機,打不通。
李大民,你個驢操的,連兄弟都坑。我忍着疼,從坑底爬出來,心中煩躁異常,拿着鐵杴猛拍牆面,發泄了一會,又垂頭喪氣。我在房間裡找了一圈,根本沒有李大民的身影,渺茫的希望也破滅了。
臨走前我給李大民留了言,告訴他我如果抓到你,非碎屍萬段不可。
寫完自己都覺得沒意思,純屬阿q行爲。我憤懣異常,把留言紙撕碎,撒得滿地都是。跌跌撞撞出了門。打了個車直奔醫院,我滿頭滿臉是血,血刺糊啦的,一走進醫院,所有人都側目。
經過檢查,居然不用縫針,真是不幸中的萬幸。大夫都說,小夥子你這個頭可真硬,鐵杴砸的吧?經過包紮,我看看鏡子,滿頭都是白色繃帶,看上去像個傷兵。真是想不明白,李大民趴在地上,是怎麼用鐵杴砸的我。
現在我能想到可以幫忙的人,只有李揚了。趕緊給他打電話。李揚在電話裡慢條斯理:“喲,稀客啊,有事?”
“操,你在哪呢。”
李揚嘿嘿笑:“有事想起我來了,當初你和大民把人家馬師傅氣走,那精神頭哪去了?”
“你少說廢話,我有急事。”
李揚告訴我他正在一家茶館喝茶。我心急火燎打車過去,這家茶樓修的還挺漂亮,仿古設計,走進去有個大院,裡面布着假山小橋流水,梅枝點點,花落水流紅。在院子一角,有個仿古涼亭,李揚、秦丹還有銅鎖三個人正在談笑風生地喝茶,旁邊有一穿旗袍的南方女孩正在伺弄茶道。
看到這一幕,差點沒把我鼻子氣歪了。我這些天又是挖坑,又是捱揍,擔驚受怕,人家老幾位這個享受啊。
一過去,我就聞到空氣裡都飄着香氣,亭子裡還放着粵語歌曲《鮮花滿月樓》,銅鎖搖頭晃腦,品着茗茶,聊着戀愛經驗,真把自己當花滿樓了。他正說着,一看我這模樣,笑得肚子疼,茶都噴出來了:“老劉,你怎麼整的跟個印度阿三似的。”
我沒搭理他,對李揚使了個眼色:“你出來,我有話說。”
李揚看我:“這麼長時間你死哪去了,怎麼不定期向組織彙報?懸賞的一百萬你到底還想不想要了?”
我擠眉弄眼:“出來說,出來說。”
秦丹放下茶杯,擦擦嘴:“揹人沒好事,好事不揹人。老劉,有什麼話不能當着我們的面說呢?”
我心裡說我防的就是你,你要是知道自己未婚夫是讓王雪設計弄死的,能發起潑婦做獅子吼,把我活撕了。
李揚道:“你到底怎麼了?有什麼就說什麼,都不是外人,看你尿尿唧唧那熊樣。”
我嘆道:“這個故事很匪夷所思,很……顛覆人性。”
“趕緊說吧,磨唧。”銅鎖道:“你再顛覆人性能比我顛覆?我都跟女屍有過一腿。”
我把和李大民在一起,接生鬼胎、挖坑鬼門關、抽骨換胎等等的事情都說了一遍,當然也是有取捨的,關於王雪的種種隱私斟酌隱瞞了一些,但是關於尹秋風不能生孩子的事卻無論如何要說的,我隱隱感覺到這個情報很重要。
我剛說了個開頭,李揚就正襟危坐,面色凝重,把茶藝師打發走了。花了很長時間說完,他們三個人全都聽傻了,久久未語。秦丹端起茶杯,幽幽地說:“小雪命太苦了。”
“我看啊,純是她自己找的。”銅鎖憤憤地說:“也不知道你們女的哪來那些錯誤觀念,誰追的越緊就跟誰結婚。我說句不好聽的,這男人追女人越費力,得到手以後變臉就越快。”
秦丹瞪他:“那我們女人上杆子追你們就好了?男人追女人天經地義。”
銅鎖說:“追也分怎麼追,拿得起放得下的追,理性和諧的追。好傢伙動不動尋死上吊,絞盡腦汁設計佈局,這哪是談戀愛。”
“行了,行了,別扯那些沒用的。”我憂心忡忡地說:“現在頭等大事是要把王雪救出來。”
李揚敲着桌子,沉吟片刻說:“我一直在想個問題,爲什麼尹秋風不能生孩子?你們想想,現在知道的幾個轉世人,和尚、尹秋風、劉燕先不談,那兩個男人都是單身,而且沒有和女人有過親密接觸。”
“不對。”我說:“和尚曾經和姥姥有過一腿……”
李揚道:“是有過。可你想過沒有,在他倆有過親密接觸之後和尚馬上就找僻靜地方圓寂了。這說明什麼?”
“說明什麼?”我們問。
李揚站起來,揹着手走了兩步道:“如果按我的想法來推斷,轉世人是不能進行人類性行爲的,如果有了性行爲,這一世也該死了。”
“爲什麼會這樣?”我目瞪口呆地問。
李揚道:“咱們別把轉世人當人,而是當成一種特殊的生物。這種生物遵循自然規律,有着自己族羣特殊的繁衍手段,那就是轉世。人類的性行爲說穿了也是人類族羣的繁衍手段。這兩種行爲對於轉世人來說是矛盾的,非此即彼。他想性交就得死,想正常活着並繼續生存下去就不能去性交。”
我們面面相覷,這麼匪夷所思的推斷果然也只有李揚能做出來。在轉世長生卻不能和女孩那啥,和可以自由的那啥卻不能長生,這兩個選項中選擇,你會選什麼?
我們沒有說話,大家看樣子都在思考,銅鎖長嘆一聲:“如果這樣,我寧可不要長生。”
我揉揉還有些發疼的腦袋,說:“這些放放再說吧,現在首要問題是王雪的安全。”說到這,我忽然想起個事:“秦丹,你不是會起乩追蹤嗎,趕緊追追。”
秦丹一聳肩:“你有小雪的頭髮、指甲什麼的嗎?”
“沒有。”我垂頭喪氣搖搖頭。
銅鎖道:“你們真是死腦筋,非得追蹤王雪啊,追李大民不也是一樣嗎。走,我們現在就去那個澡堂子,看看能不能找到有價值的東西。”
李揚也摩拳擦掌:“鬼門關,我操,我得好好看看。”
我看着李揚,心生寒意,剛送走李大民,又來一個李揚,別前門驅狼後門進虎。
可事情已經發展到這,只能跟着他們的安排走了。我們幾個坐車到了破澡堂子,我掏出鑰匙要去開門,還沒等插裡面,就看到門開了一道縫隙。
“怎麼了?”李揚輕聲問。
我頭上冒出冷汗,輕輕說:“李大民回來了。”
銅鎖順手抓起牆邊一根木頭棒子,李揚擺擺手,示意他小題大做。他做了個手勢,讓我們噤聲,小心翼翼推開了門。房間裡十分冷清,根本沒有生人的氣息,四周寂靜無聲,我們躲在牆角聽不到有什麼異樣的聲音。
我們四個繼續往裡走,先去了休息室,裡面空空蕩蕩的。又到了廢棄的男女浴室,幾個房間都走到了,根本沒有李大民的身影。我正納悶呢,就看李揚蹲在那處大坑的邊緣,衝我們招招手。
等走過去,我心涼了半截,坑底不知什麼時候傾倒了許多水泥,幾乎把坑填個半滿。我辛辛苦苦挖出來的密道已經淹沒在下面了。
李揚摸着下巴道:“李大民回來過。”
我心裡想着,如果我還昏迷在密道里,李大民會不會把我也隨着這個坑一起用水泥給活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