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醫生笑道:“很早以前,曾經有作曲家和醫學家互相合作,把癌細胞的基因分解,轉化成五線譜的曲子。結果這個曲子放出來,充滿了哀怨,甚至還有慘嚎的高音,像是重金屬音樂,裡面是滿滿的負能量。這裡應該是有聯繫的。不過這些都未經過驗證。”
劉燕擺擺手,示意他可以走了。她指着腦電圖說:“肉身菩薩本尊的靈魂因爲我的入侵,而封於腦後的凹洞之內。直到死後幾百年,居然還有怨念存在。”她苦笑一聲:“你們說我還能轉世嗎?再繼續這麼下去,對我既是一種無法擺脫的酷刑,對被轉世者也是一種折磨,傷人傷己,喪盡天良啊。”
說罷,她拍拍自己的頭:“我這個腦袋裡也封着小劉燕的魂兒,直到這個身體死去的那一天,她才能消散。而這個魂兒留下的咒怨,卻永遠存在這個世界上。”
她說得如此悲愴,語氣裡又透着現實的陰冷,我和李揚已經無話可說。
“不行,我不能再等了。”劉燕道:“近期就要準備去墨脫。你們兩個回去準備準備,到時候我派人來接你們。”
我、李揚和楊姍姍稍事休息,便被送出小白樓。李副總對我們說:“這一次墨脫行好好幹,事成之後,你們一人就是一百萬的酬勞。”
我弱弱地說:“李總,你不是說找到劉燕……就兌現那個酬勞嗎?”
李副總笑盈盈地說:“劉燕是你找回來的?”
我啞口無言。李副總道:“去墨脫也不用你們準備什麼,回家好好休息,我們這邊裝備和人員都是頂級的。到那個地方旅行,沒有體力是不行的。”
等車子把我們送到市內,我就炸廟了:“劉燕是什麼鬼東西,說話不算話,我可不去什麼墨脫。說好的一百萬,就這麼打了水漂。”
李揚懶洋洋地說:“誰告訴你打水漂,李總不都說了嗎,從墨脫回來就結算。”
“我可不相信這幫奸商了。”我憤憤地說。
楊姍姍撅着小嘴,臉色發苦,看樣子還沒從剛纔那個經歷裡出來,她可憐兮兮地說:“我要去墨脫,我要看上師,我想他老人家了。”
李揚道:“我也去。我總有種預感,劉燕這次出行恐怕會有難以預料的結果。”
他們兩個一起來看我。我一肚子氣,悻悻地說:“好吧。陪你們再瘋最後一次。等這件事結束,我要好好休息,這段時間太累了。”
李揚拍我:“這就對了。有冤大頭掏錢給我們旅行,爲什麼不去,傻子纔不去呢。”
我冷笑,心裡說話,劉燕的便宜是那麼好佔的?
我們在家休息了一個星期,我在網上查了許多攻略,看得心裡有點沒底。墨脫這地方不大,深居藏地,經年大雪封山,道路難行。可就因爲如此,自然環境保存得很好,天藍水淨,靜如天堂的雪域曠野。最難爲可貴的,是墨脫的一種人文符號,超脫人世的寧靜。許多驢友都會挑戰這條生死線,漫步其中,有再世爲人的感覺。
我覺得這些人能走,我應該也能走。只要不深入雪山,應該沒問題。我一般很少出去旅行,一是沒錢,二是沒時間,現在有人出資,難得的機會放棄了確實可惜。
休息的日子裡,我見天出去跑步,臨陣磨槍不快也光。別到時候,一隊人馬往山裡走,就我在後面拖後腿。
一週後,我們到了機場,準備出發。大隊人馬已經駕駛車隊走陸路去了西藏,就剩我們幾個拖油瓶,坐飛機過去。李副總帶隊,領我們上了飛機,經過長途跋涉終於到了西藏。
在拉薩我們和車隊集合,到了我才知道,這纔是兩支車隊中的一支。這一支就有十個人,無一例外都是老外,車後箱裝着一個個巨型山地包,裡面鼓鼓囊囊也不知是什麼。這些老外全都是膀大腰圓的漢子,個個身高都在一米八以上,往那一杵就跟鐵塔一樣。
我疑惑,問李副總怎麼沒中國人。李副總淡淡道:“大老闆不信任中國人。”
我操,這個劉燕。
這些老外都是會漢語的,但是不跟我們交談,也就偶爾和李副總用外語嘟嚕嚕說兩句。人到齊了,車隊開始往墨脫出發。我是個路癡,在本市都能迷路,更別說到了千里之外的雪域高原,把我賣了都不知道。
我坐在車裡,看着外面的風景,一路隨車狂奔。
這些外國人開車很猛,很快車隊就開出市區,奔馳在雪山中的公路上。別說這地方是漂亮,天藍地闊,空氣清新,看得就心情舒暢。最讓我舒爽的,是遠離城市喧囂的寧靜。車子就像一路駛在夢中,平穩快速,躺在車裡,看着外面開闊的藍天,簡直就想高歌一曲。
車隊走得很快,晚上趕了會兒夜路,終於在第二天到了松林口。這裡車隊集結。一共二十個人,一水的老外,他們把車裡的重重行囊都背在身上。我們幾個根本就沒行李,拿着登山杖跟在後面走。
松林口是通往墨脫最後的車輛集結地,再往裡就是漫長的山路,舉目四望,山上覆蓋着一層晶體的白雪,這個路可就難走了。
我看到一個一米九高的老外,虎背熊腰,身後倒背座椅,劉燕坐在上面,還扎着安全帶,隨着老外的身體一晃一晃的,給她舒服的。
我們跟在隊伍後面開始爬山。爬了一會兒,我累的腿肚子都轉筋,再一擡頭,我操,山腳還沒上去。看着眼前巍峨的山,臉色苦的都快尿了。李揚不比我強多少,累的滿臉是汗,不停大口喘氣。時不時擦擦,眼睛都快被汗迷死了。
我們就這麼走走停停,大隊人馬早就沒影了,只留下幾個膀大腰圓的外國人,幫助我們。誰走累了,外國人就揹着走一段距離。我們這一路沒幹別的,就是讓他們揹着走了。
周圍風景到是真不錯,全是雪域原生態,繁花爛漫,水流潺潺,空氣稀薄而清新,簡直醉死個人。可我們哪有心情欣賞啊,累的跟死狗似的,走到最後我實在是不行了,一屁股坐在地上,誰拉也不起來。
有個老外不耐煩地說:“再堅持堅持,過去這個山頭有個客棧,晚上在那裡休息。”
山裡的天色黑得特別早,現在已經濛濛綽綽,這要在山裡過夜,可不要我老命了。我們咬着牙終於翻過山頭,一路跌跌撞撞來到對面半山腰,我一看就傻眼了。這他媽叫客棧啊?就幾個破舊的木瓦房,木板漏風,搖搖欲墜,山風一大別給刮跑了。
其他人早就到了,生火做飯,有條不紊。我累的不行,勉強喝了一碗南瓜粥,一頭栽在牀上呼呼大睡。
就這樣,連續趕了幾天路,終於到了墨脫。我一條命就剩下半條了。
我們包了一家客棧,我和李揚一間房。等休整下來,李副總和劉燕就沒了人影,和那幫老外不知搞什麼。我腳上磨出水泡,央求李揚到鍋爐房打了熱水,泡泡腳,渾身舒服的飄飄欲仙。
正舒服呢,門推開了,李副總走進來,看我的樣子很好笑,說道:“大家休息一天。後天爬多雄拉雪山。”
我慘叫一聲說,李總你還不如干死我得了。
李副總嚴肅地說:“必須要去。我們的目的地是在山樑那邊。”她用手指了一下,我看看外面白雪皚皚的高山,差點沒拉褲子裡。
休息的這一天,我哪都沒去,就賴在牀上睡覺。吃飯的時候,讓李揚給捎回來。李揚無奈地說,我在家都沒這麼伺候過我爸。你都快趕上老太爺了。
我說,你爲了一百萬忍了吧。
第三天出發,踩着碎雪踏上雪山。大雪覆蓋的山階,只有一條窄窄的道容一個人行走,衆人形成長列,互相扶持,一起往前。到了傍晚時候,我們終於翻下了山,來到眼前一片曠野。遠遠能看到一片相當原始的村落。
這些日子我逐漸瞭解,這支隊伍的外國人成分比較複雜,有僱傭來的職業探險家,也有資深登山客,領頭的嚮導更是身世詭秘。那是個有些禿頂的小個子,長得又黑又瘦,據說是尼泊爾人。專門在墨脫混跡,是老資格的雪山專家,周圍這一片閉着眼都能走。
這小子據說會尼泊爾語、英語、藏語和漢語。漢語尤其講得溜,可他從來不說,全是英語。我們這些拖油瓶裡,能和人家交流的只有李副總。李副總人是真不錯,得到的信息一五一十都和我們轉達。
我們現在所在的村子叫貝瑪村,翻譯過來就是藏語的蓮花。爲什麼叫這個名字呢。因爲村落所在的山脈叫做貝瑪山,也就是蓮花山,是多雄拉山的一條支脈。
在當地人眼裡,這是一座神山。
神山是藏地傳統文化中很重要的元素。當地村民對這座神山極爲崇拜和護佑,因爲他們認爲山裡有神靈居住。這座山就是他們心目中信仰的聖地。
整座山看上去非常炫麗,由層層疊疊的岩石組成,不同層次的岩石呈現不同的顏色,乍看上去就像是一座盛開的蓮花王冠。在王冠最漂亮最大的一朵蓮花瓣上,有一所雪山中的寺廟。
走到這裡,楊姍姍指着白雪濛濛中,那隱隱而現的建築,女孩一下哭了,親吻着手腕上的紋身,跪在地上:“活佛上師,我又回來了。”
藍天白雲中,一隻孤獨的雄鷹在天空中翱翔飛過,悽鳴一聲,透着無限的蕭索和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