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涯把張清水平放在帳篷裡,又從放在旁邊的登山包裡翻出急救包找到藥喂進張清水的嘴裡。她不認爲張清水會有生命危險,即使張清水有內傷在身,那纏在張清水手臂上、散發着翠綠色柔光、將乙木能量源源不斷地輸送到張清水的體內的青龍藤也會救她。
王涯擔心的是被困在這裡出不去。
王涯清點過物資,這山洞裡只有一個登山包,是她自己的,水、食物基本上沒動,她的物資還算齊全,但張清水的東西丟得就只剩下一根青龍藤,就連裝着最後關頭救命物資的隨身挎包也破了個大大的口子,像是被利器劃破的。
王涯對自己昏迷後發生的事沒有多少細究的興趣,只要她還活着、暫時擺脫掉追殺就夠了。
雖然山洞被堵死,但她不是不普人,就算是刨也要給自己刨一條生路出去,不會坐在這裡等死。
王涯將碎石一塊塊地挪開,遇到大一點的石頭便運轉體內妖力將大石頭震碎從中掏過去。坍塌形成的石堆並不牢固,裡面混有大量的碎石沙礫,她經常把下面的石頭挖開,上面的石頭、沙礫便又塌了下來,王涯好幾次都差點被埋在石頭堆裡,她想掏條夠一個人爬出去的想法想起來容易,實施起來很困難
。她刨坑、用登山包運土,見到不牢固易坍塌的地方還要用石頭壘堆過去作支撐。好在她並不是只用雙手去刨,登山鍬雖然小也能湊合着用來刨土。
王涯不知道自己要挖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在挖地道的過程中遇到坍塌被埋在裡面,更不知道她的食物和水能不能撐到挖通,她只知道如果自己不挖就沒有出路。她只能儘量將挖出的通道壘得結實點,她只能儘量節省水和食物。她再省食物和水,也沒有撂下張清水不管,休息的時候,會給張清水灌點水、喂張清水吃點東西。
有個活人躺在身後總比一具屍體躺在身後強,至少不是她一個人被困在這裡。
張清水□□過她,甚至差點要了她的命,但罪不致死,從中國的法律來說也只是坐牢服刑而不是槍斃。不管是不是有仇怨,同處困境,她做不到見死不救,這是她做人的基本準則之一。就算是死敵,生死相向時取對方性命便是,生死各憑本事。她若是在張清水昏迷不醒的時候置張清水於死地,她會瞧不起自己。她王涯的心裡還裝着“道義”兩個字,她還想堂堂正正、昂首挺胸、問心無愧地做人。別人視她爲妖孽,她就更要讓自己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人。
王涯一路挖下去,挖到過腐朽的枯骨,挖到過沒有坍塌完的迷宮通道,挖到過陷阱坑,也挖到過之前來的那些人遺留下的物資,打空子彈的槍械她看也沒看就扔到了邊上,運氣好會有還裝有水的水壺和包裝袋沒破的食物,她都很仔細地收集起來。
槍支、食物、水和偶爾挖到的通道讓她知道自己還在迷宮裡。
這地方的陰氣很重,還經常鬧鬼。或許是因爲她一身妖氣的關係,這些鬼並不敢靠近。她和這些鬼沒有近距離接觸過,但能感覺到有鬼從山體裡穿行的動靜。她也曾想抓兩個鬼來引路,也好知道自己在往哪個方向挖,不過這些鬼都不靠近她,她雖有妖氣卻不是真正的妖,沒那穿透實物的本事,抓不了那些行走于山體中的鬼怪。
王涯見識過葉妖真身顯露時的氣勢,便已經明白自己不過是有了一點妖力,比起真正的千年大妖弱得不堪一擊。
王涯埋頭挖着地道,重複地幹着這枯燥乏味的活。她從小沒有朋友,習慣了自己一個人窩着,一個人挖地道也不覺寂寞。這挖地道的活雖然枯燥乏味,但比起二十年日復一日的練功算不得什麼。
張清水默默地坐在帳篷裡聽着王涯挖地道的動靜。她醒的時候這山洞裡的空間已經讓王涯挖出的土填了一大半,她估計王涯後來找到別的堆土的地方,沒再運土回山洞,只偶爾運送些食物和水回來,並喂些水和食物給“昏迷不醒”的她。
她不知道王涯哪裡來的毅力和動力居然挖出這麼長的一條地道。是求生本能吧。她知道王涯視她張家爲封家的滅門大敵,那天晚上的事她讓她和王涯結下仇隙,卻沒想到王涯居然沒有撇下她置之不理,更沒有置她於死地。她想不到王涯讓她活下來的理由。
王涯回到山洞見到張清水坐在帳篷裡便沒再管張清水,自顧自地簡單吃了點食物、喝了點水便鑽進了睡袋睡覺。她剛躺好就聽到張清水的聲音響起:“王涯,你爲什麼不殺我?”王涯不想理張清水,她裹好睡袋閉上眼睛睡覺。
張清水從帳篷裡出來走到躺在睡袋中的王涯身邊,她蹲□子看着王涯,說道:“我□了你,□過你,我們張家與封家有滅門大恨,你爲什麼還要救我?”
王涯睜開眼靜靜地看着張清水,反問:“你想我殺你了嗎?”
張清水問:“爲什麼不殺我?”
王涯問:“殺了你能改變什麼?”
張清水曲膝在睡袋旁坐下,說:“至少可以報□之仇,不是嗎?”
王涯“呵”的一聲,盈盈笑意仿似水波般從那張絕美的容顏上漾開,她說道:“張清水,我不在乎
。”
張清水問:“不在乎?不在乎我□過你?不在乎我□過你?”
王涯說:“活在這個世上,誰沒受過傷、誰沒受過痛苦,我爲什麼要對那些不開心的事耿耿於懷讓自己痛苦?把持不住的是你,不是我;有慾望有邪念的是你,不是我。張清水,你心魔深種,難道還指望我陪着你一起承受心魔的煎熬?你傷害過我,你和我有仇,難道還指望我替你化解心魔?如果你因爲那件事愧疚介懷,你揹負的便是一筆永還償還不清的債。如果你可以把自己做過的惡和錯當作不存在,無視是非道義,你的道心就徹底毀了,稍有不慎,你將萬劫不復。”
張清水低語道:“所以這纔是你的報復,你讓自己活得好好的,看我在痛苦中掙扎。”那天晚上,她傷害了王涯,毀掉的卻是自己。她倒寧願王涯恨她、報復她,不管怎樣至少還能有一個了結。她問道:“王涯,你不在乎自己受到的傷害受到的痛嗎?你真能把一切當作不存在不曾發生過嗎?”她目不轉睛地盯着躺在睡袋中的王涯,想從王涯的臉上、眼睛裡看到王涯真實的情緒。
王涯的臉上無悲無喜甚至沒有流露出半點掙扎,有的只是淡淡的失落,她說道:“我也會經常想起那晚的事,但想到更多的是自己魂魄離體,死了。對於一個死過的人來說,什麼樣的痛苦比得過‘活下去’三個字重要?對於一個面臨無休無止的追殺、揹負着一個家族的傳承、一個家族的滅門血債的人來說,張清水,你這點事算什麼?”她曾經恨過王成志,那是因爲那是血肉至親把她按在尿桶裡要溺殺她,那一幕不是別人告訴她的,是她親身經歷的,深深地烙在她的腦海中。她恨王成志是因爲那是本該護她養她的生父,是血肉至親,不是仇人。後來,她連王成志都不恨了,因爲,王成志那樣的人不值得她心懷憤恨,不值得讓她掛在心頭。張清水與她非親非故,就更不值得。
張清水問:“你要整個張家爲封家殉葬?”
王涯說道:“我對付張家,那是因爲你們張家要對我和封家趕盡殺絕。”她又累又困,不再搭理張清水,翻身背對張清水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張清水無力地跪坐在王涯的身旁,如水的眸光盯着沉睡的王涯,難以移開半步。如果可以,她寧願自己死在王涯的手裡,死在王涯的身邊。她知道如果自己死了,王涯一定會對着她的屍體淡淡一笑,一笑而過,連一絲漣漪都不會有。她就像着了魔一般瘋狂地想王涯,想要靠近、想要擁有,此刻,她只想守在王涯身邊哪也不去。從未有過的心疼堵在她的心頭,哽住了她的喉嚨。她寧願王涯會恨、會怨、會怒,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不恨不怨不怒不惱不在乎,不在乎誰傷害過她,不在乎自己是否受過傷害
。王涯的不在乎深深地刺痛了張清水,“不在乎”三個字的背後不是淡然超脫,而是徹底的冷漠,對別人也對王涯她自己。
高強度勞作讓王涯累得夠嗆,睡得極沉,對一直跪坐在身邊默默流淚的張清水毫無覺察。
張清水也不知道她在王涯的身邊跪坐了多久,待她回過神來時雙腿都麻了,但心情已經平靜了下來。她想了很多關於張家、關於她、關於王涯的事。張家是她挑在肩上的責任,只要她在張家還能發號施令,她就得爲張家考慮謀劃。至於她對王涯,她控制不住自己,只能由得自己入魔,生死由天吧。
王涯睡醒後見到張清水坐在旁邊,怪異地掃了眼張清水,便鑽進了地道里繼續挖地道。
張清水跟在王涯身後鑽進那不到一米高的地道,說:“一起吧!”當她爬過王涯所挖的地道整個人都驚震了,她簡直懷疑王涯的上輩子不是朵花而是隻穿山甲。王涯居然在地底挖了條彎彎扭扭長達幾百米的坑道出來。
王涯和張清水窩在坑裡面,一個用妖力震碎堵在面前的石頭挖坑,一個壘石頭防止地道垮塌。
有了張清水的幫忙,王涯的進度快了不止一倍。
張清水雖說不是嬌生慣養,卻也從來沒有幹過粗活,雖然只是壘石頭,那也是粗重的體力活,一塊塊石頭壘下來雙手都磨出血泡,再加上在這狹小的空間里長時間的蹲着伸展不開身子,窩得她很難受。她找王涯說話,王涯也不搭理她。現在的王涯變得沉默寡言,和她的話就更少了。整條通道里都透着股沉悶。
張清水在累得不想動的時候就坐在旁邊休息,看王涯忙活,經常看着看着就失了神。專注幹活的王涯身上有着一種恬靜的沉穩氣質,彷彿不是在挖地道而是在精心雕琢精美的工藝品,而王涯的本身就像是件工藝品,就連那纖細、泛着紅光的手掌輕輕地擊打在堵路的山石上、那曲指拈花落掌的動作都泛着魔力,那細細的、沾着泥的手指都別有一番韻味。
她忽然在想,如果王涯不是模樣長得好,而是一個長相奇醜的女人,哪怕是朵萬年妖花,自己都能坐懷不亂更可能奪路而逃。王涯的模樣、身材都好,撇開王涯那一身妖氣也是個漂漂亮亮的美人胚子,因爲太年輕所有會顯得有些稚氣未脫,有鄰家小妹妹的青澀、清新,還很刁蠻、囂張。一身妖氣的王涯褪去了青澀,多了成熟女人的嫵媚妖嬈,像是一夜之間長開了。如果王涯沒有這些妖氣,再長几年也會是落落大方的一個大美女,從美貌上來說不會比一身妖氣時輸多少。她視王涯爲妖,或許只是在爲自己的放縱找個藉口。
王涯也不知道自己挖了多久的地道了,只知道挖累了便去休息,睡醒了便繼續挖。因爲距離過遠,她把帳篷食物等物資挪到了距離“施工現場”比較近的一個稍大點的山洞。她不知道在水和食物消耗光以前能不能挖通,不知道會不會費很大的力氣挖這麼久、這麼遠最終還是困死在山體裡。她只能一繼續挖下去,已經挖了這麼久,再讓她開黃泉去闖那九死一生的路,她會吐血。也許再挖下去就看到出路了呢?《笑傲江湖》裡,華山上被困在山洞裡那些高手,挖山洞挖到只剩下拳頭厚的距離,放棄了,最後困死在裡面,後來被令狐沖一拳頭打穿。
王涯埋頭不管不顧地挖,打定主意挖到最後一口氣
。
水和食物越來越少,王涯把量減了又減。
張清水幾乎不再碰剩下的水糧,只靠青龍藤的乙木能量維持。
王涯最初以爲她和張清水沒有憋死,是山洞裡有氧氣。後來地道挖久了,才明白下面根本就是堵死的,只有陰氣滲進來。她想張清水的青藤蔓和自己身上的妖氣救了她倆的性命、沒讓她倆憋死在這裡。至於原理是什麼,她不知道,她不想和張清水說話,她也沒問。王涯也不指望葉子能來救她,挖到現在連黃泉彼岸花的根鬚都沒有遇到半根。
王涯不知道在地底下困了多久,但她估計至少有二十天以上。水和糧都吃光了!僅她揹包裡的水和糧就足夠支撐她吃飽喝足地過十天,即使兩個人分,減了量,加上她後來找到的那些水和食物,支持二十天綽綽有餘。可她仍沒有挖通。
張清水幾乎放棄了。再有青龍藤用乙木能量支撐,她仍是一個凡人,要靠吃飯喝水才能活下去。她知道自己撐不了兩天就會因爲缺水和飢餓死在這裡。
王涯爲節省力氣,已經不往回走。
張清水強撐着最後點力氣,順着挖出的地道爬到王涯身後。她喚了聲:“王涯!”
王涯連頭都沒回,繼續用那已經壞了的登山鍬刨着碎石。
張清水把青龍藤取下來遞給王涯,說:“王涯,給。”
王涯斜睨一眼張清水遞來的青龍藤,扭頭看向張清水,問:“你什麼意思?”
張清水說:“拿着青龍藤我也活不下去,但我知道你能。”
王涯不領張清水的情,她輕哼一聲,扭過頭繼續挖地道。
張清水靠着坑道坐着,輕聲說道:“沒有水和食物,就算我有青藤蔓也活不了。你體內的妖力和被妖力改變的體質,拿着青藤蔓你還可以活很長一段時間,我把青龍藤給你讓你活下去,也算是我在臨死前償清一樁債。”
王涯一如既往的不願理會張清水。她感到有風和新鮮的空氣從前面的裂石縫裡滲進來,雖然很弱,但她仍感覺到了。她又怕是自己的錯覺,當即運轉妖力,奮力將雙掌轟在面前這透風的山石上,跟着她聞到了清新的空氣,然後聽到石頭滾落山崖的動靜。王涯把面前的洞又劈開了點,探出身子朝外面望去,以她的夜視能力,看到的也只是深不見底的懸崖。她把山挖通了,但挖到了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懸崖上。
作者有話要說:當前霸王票全站排行13,還差 58顆地雷就可以前進一名(名單啊,嘛時候給我抽回來啊)
=。=這一章從中午一直碼到現在,好累。閃了!今天就更這一章,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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